第409章：果然是你

  風沙漫天，頭戴竹笠的身影獨自一人奔行在越來越荒涼的平原之上，極遠處，甚至已經能看到的一道綿延無盡的土黃色地平線。

  即便只是剛剛靠近西漠，裹挾著黃沙的強風讓細微的沙子也變得如同尖石一般銳利，落在人的皮膚上，讓人生疼。

  忽然間，身影掌心中僅剩的最後一張道門符篆無火自燃，瞬間化作灰燼，也照亮了裴如虎那驚恐的雙眼。

  這符篆乃是他曾探訪一座洞天秘境尋來的，平時壓箱底，只有保命時才會動用的底牌，其效用便是能夠憑空幻化出一道與本體別無二致，一模一樣的分身出來，甚至有著本體近八成的實力。

  據裴如虎研究，這符籙中所蘊含的神通，甚至有些道門「一氣化三清」的玄妙，算是簡化又簡化的符籙。

  但即便如此，曾經有強大的玉琢境修士也曾以莫大的代價想要購買他這符籙，卻被他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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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金銀財寶易得，可小命只有一條！

  而在離開漠市之後，他直接一次性將僅有的兩張符籙全部用出，幻化出兩道分身，連同本體，朝著三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奔逃。

  如今，符籙燃滅，證明另外兩道分身已經徹底死亡！

  他運氣不錯，對方三個方向找了兩個，卻都是分身。

  現在的他距離那最後一具死亡的分身方向完全相反，足足有著上千里的距離，想來在對方找到他之前，他一定能逃得性命！

  「果然是慕容家的人……」

  裴如虎在意識到漠市不安全的時候，就直接果斷離開漠市，如今他那兩道分身的死亡，也就證明了追殺他的人一直在他身後跟著，等待動手時機。

  「欺人太甚，我都已經逃到這裡了，也還是不打算放過我嗎！?」

  裴如虎竹笠下的雙目充斥著滿腔怒火，心中恨意翻騰不休。

  「趕盡殺絕到如此地步，慕容家，我與你們勢不兩立！」

  心中的恨意促使著裴如虎腳下的步伐更快了一些，朝著遠處的西漠奔逃而去。

  可就在裴如虎踏出一步的瞬間，一道致命的危機感從背後升起，近乎瀕死的恐懼讓裴如虎頭皮炸裂，無窮無盡的恐慌感如同潮水將他淹沒，甚至害怕到難以喘息。

  一道寒芒從裴如虎身後一丈處憑空顯現，刺破空氣，勢不可擋！

  匕首如同毒蛇一般，悄無聲息的刺向裴如虎的後心，一旦得手，裴如虎必將心臟洞穿，橫死當場。

  在這千鈞一髮時刻，裴如虎在生死恐懼之間爆發出了驚人的求生欲望。

  裴如虎神色大變，周身上下驟然有血色光焰亮起，仿佛血光一般的火焰燃燒，聚集成一身虎頭鎧甲！

  這是裴如虎作為體修的看家本領，也是他身為散修，這些年走南闖北的底氣所在——血光虎煞功！

  功法不簡單，並非尋常的二流煉體功法，傳聞修行到極致，甚至能憑空召喚出一頭血焰神虎出來！

  可惜裴如虎機緣得來的功法並不全面，只是殘缺，頂多只能修煉到龍門境。

  但即便只是龍門境，也是裴如虎可能一生都難以達到的境界！

  面對血焰化作的虎頭鎧甲，那散發著陰冷寒氣的匕首，仿佛切豆腐一般，將虎頭鎧甲破開，其光芒瞬間熄滅！

  裴如虎大驚，身體又無法移動，只能勉強舉起雙手，交叉聚攏於身前。

  匕首主人眼神森寒，本來能直接斬斷裴如虎脖頸的匕首忽然調轉方向，直接揮動匕首落在了裴如虎手腕處，並直接狠狠一腳踹在了對方腹部。

  裴如虎慘叫一聲，血光四濺，身形倒跌出去！

  而一隻斷手，則落在了來人腳邊。

  孫晗眼神冰冷，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抬腿一腳，將斷手踢到了裴如虎腳邊。

  「上次被你以假死神通逃了性命，這次我會將你仔仔細細的斬斷成一百零八塊，看你這次是真死還是假死！」

  斷手帶來的鑽心疼痛讓裴如虎痛的面色蒼白，身體抽搐，冷汗直冒。

  但裴如虎知道，現在的他一旦喪失反擊的力量，就真的如對方所化，變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會被一刀一刀切成無數塊！

  「孫晗！！」

  裴如虎強行將斷掉的左手止血，然後痛恨的看向眼前一身灰衣的老者。

  即便對方蒙住了臉龐，可他依舊能看出來對方是誰！

  畢竟那是他死都不會忘記，曾經「殺」過他一次的人！

  裴如虎雖然傷勢極重，斷掉一隻左手，但身為神台境修士，也不乏一戰之力！

  並且還是拼死反撲的狀態！

  只是讓孫晗意外的是，如此憤怒，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和他殊死一搏的裴如虎，怒吼一聲後，竟然轉身就跑！

  這一幕即便是孫晗也不禁呆住了一瞬，隨即冷笑出聲：「垂死掙扎嗎，老夫就陪你玩玩……」

  上次因為放走了裴如虎，回去後受到了大總管極為嚴苛的責罰，即便如今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而他受到了懲罰，如今有機會手刃裴如虎，他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的讓對方死掉。

  他要讓裴如虎在「活著」的狀態下，一點一點親眼目睹他是怎麼將對方分成無數塊的！

  並且在動手之前他就已經看過，方圓千里之內，一望無盡，並無任何人影與可以藏匿的地方。

  現在的他就如同荒原之上追殺獵物的猛虎，可以肆意玩弄獵物！

  如同閒庭漫步般跟在裴如虎身後，孫晗甚至還有功夫開口。

  「你那符籙確實有些玄妙，但你以為就你有寶物在身？上過一次當，難不成還以為我會上第二次當？愚蠢，可笑！」

  裴如虎這才明白，對方在第一次斬殺符籙所化的分身之後，並非立刻就去尋找第二個分身，而是動用了什麼寶物，能讓他也分頭追擊。

  而事實正如裴如虎所想那般，孫晗身上有個寶物，名為換影雲竹，能夠將影子與本體分割開來，並且能在某個範圍內交換位置！

  孫晗將本體與影子分開尋找，一旦找到對方，本體就直接動手。

  如果恰好找到了裴如虎那最好，就算再一次找到了分身，他也能靠著換影雲竹來交換位置！

  孫晗不禁不滿的追在裴如虎後面，正想著待會怎麼料理對方，就見前方的裴如虎腳下陡然停步，身形一折，反身就朝自己衝來！

  裴如虎神情微微有些猙獰：「你想讓我死，那我就先殺了你！！」

  此時的裴如虎雙目血紅，一對眼睛裡只有讓他恨入骨髓的孫晗！

  而狂吼聲中，其身上的血焰竟然瞬間高漲，氣勢也隨之飆升，竟在瞬間突破了神台境，達到了龍門境。

  這一幕不禁讓孫晗一驚，意識到對方剛剛絕對是刻意選擇逃跑，以此來掙得一些時間。

  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用了什麼手段，但毫無疑問，如今的裴如虎已經開始拼命，並且也足夠對他產生威脅！

  這一下突然爆發，兇狠至極，盡全力於一擊！

  裴如虎全身上下，此刻都被火焰形成的虎紋鎧甲包圍。

  赤紅的虎紋鎧甲，恣意縱橫繚繞。

  裴如虎身上傳出懾人氣息，並不似從前，力量自深海，周身穴竅爆發。

  他此刻的力量源泉，仿佛就是身上，那已經覆蓋全身的虎紋鎧甲。

  驚人熱力從中不斷蒸騰而出，甚至將周圍隱約的黃沙與蒼涼邊陲大地燃燒成虛無！

  裴如虎五官已經完全被虎紋鎧甲覆蓋遮掩，富有一股野性的美感，但卻流露出狂暴猙獰。

  仿佛恣意的野火，要焚燒天穹，無限擴張，直到焚滅世間一切。

  裴如虎狂吼著，化作一個火人沖向孫晗，一拳轟出，如有神虎降世！

  周身火焰化作赤光，凶戾熾熱，虎形奔騰所及之處，周遭天地一切事物，連同空氣，竟似乎都燃燒起來。

  所有存在，盡皆化為火焰的燃料，助長火勢越發兇猛，不斷擴展，繼續吞噬其他事物。

  烈火無情，焚滅蒼生！

  赤光閃耀間，神虎張開獠牙，猶如刀鋒一般，向著孫晗劈來！

  裴如虎雖然是散修，但也小有氣運，大的機緣沒有，但小機緣確實不少，如非氣運加身，當初也不能逃得性命。

  除了血光虎煞功和分化分身的道門符籙，以及那假死的神通之外，裴如虎其實還身負一道燃燒氣血來換取力量的魔道法門！

  只是這法門一旦用出，就算事後裴如虎不死，怕是也前路盡毀，此生境界止步於此了。

  但事到如今，裴如虎也顧不得那麼多，畢竟再不用，可要被人切成一百零八塊了。

  裴如虎的臉膛上泛起一重紅光，火焰突然爆發，把孫晗嚇了一跳。

  可作為老牌龍門境修士，在大總管手下服侍多年，自然不是裴如虎這種依靠邪法換取力量的「龍門境」能比的。

  剎那驚訝之後，孫晗冷靜下來，烏光一閃，另一把匕首落入手中。

  一柄匕首狂風纏繞，一柄火焰升騰！

  這邊是孫晗修行的風火劫刀！

  風火匯聚，他手中兩柄匕首一引，狂風與火焰相融，幽幽刀光在虛空中猛然一凝，化作一道漆黑光芒。

  靈力構造虛幻天地，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星光亮起，拖曳著長長的尾焰，石破天驚！

  孫晗目光死死鎖定裴如虎，匕首斬出，如同星辰落下，流星從天而降！

  風與火，天隕砸落！

  察覺到危機，裴如虎一身力量，在這此時全部爆發出來。

  顧不得代價，裴如虎將自殘法門催動到極致。

  現在的他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從孫晗身上咬下來一塊肉！

  本來有些虛幻的神虎，此時驟然凝實，仰天咆哮，驚天動地之勢，集中於一點，朝著隕石狠狠沖了上去！

  裴如虎一時間只感覺自己的視野里，其他景象全部消失，只剩那從天而降的流星。

  星光越來越耀眼，飛速充斥自己的視線.

  神虎在隕石的偉力之下身體段段碎裂，最終化作飛灰，而隕石也破碎大半。

  可即便如此，刀氣依舊懾人，仿佛定住裴如虎全身，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直挺挺硬挨孫晗這一刀。

  他雙目之中閃過屈辱和凶戾之色，目眥欲裂！

  光芒似陽光普照，又似傾盆暴雨！

  動彈不得，莫說閃躲，連抵擋都做不到的裴如虎，只能瞪大眼睛，承受對方斬來的匕首。

  匕首幻化出的刀氣，沒入裴如虎體內，有些停留在外，支棱著，金光閃耀，扎得裴如虎像刺蝟一樣。

  刀氣入體，頓時將裴如虎體內一直辛苦壓制的傷勢，徹底引爆。

  裴如虎仰天慘嚎，身上一團團血霧暴起，整個人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裴如虎張口想要怒罵，卻禁不住喉頭鮮血上涌，不停溢出。

  躺在荒涼的土地上，此時的他甚至連呼吸都在嘔血。

  而另一邊的孫晗也並不算好過，低頭看去，自己本就蒼老的右手如今如同花朵瞬間枯萎，死氣沉沉，甚至連握住匕首都極為艱難。

  那隻血焰化作的神虎在撞碎了大半隕石之後，更是狠狠「咬」了他一口。

  本就是裴如虎血氣所化的血焰，燃燒的，自然也是敵人的血氣。

  一口下去，孫晗覺得，就算要靜養，怕是沒個大半年，這右手的血氣都回不來了。

  並且就算血氣恢復，可能難以恢復至巔峰，他的實力勢必會受到影響。

  念及此處，孫晗心中對裴如虎的恨意更濃了一份。

  本以為只是貓捉老鼠的遊戲，可誰會想到他竟然被老鼠反過來咬了一口呢？

  孫晗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剛剛就應該直接斬斷對方的咽喉才對。

  「哈……哈……後悔了吧？」

  看到孫晗的神情，躺在地上的裴如虎笑了笑，雖是瀕死，可神情卻是洋洋得意。

  至少臨死，他不算愧對趙家兄弟，也算是稍稍報了點仇。

  「可惜……不能將慕容家的虛偽嘴臉……大白天下……」

  說罷，裴如虎閉上雙眼，靜靜等待著死亡降臨。

  現在的他，甚至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並且就算孫晗不動手，以他如今的情況，也活不了多久了。

  孫晗惡狠狠的用左手握住匕首，打算直接了結對方，回去給大總管交差！

  可正當孫晗準備動手時，一柄摺扇卻攔在了他打算將裴如虎分屍的匕首前。

  看到那把扇子的瞬間，孫晗瞳孔驟縮！

  因為這把扇子，他很熟悉，熟悉到一想到這把扇子的主人是誰，他就渾身顫抖的程度。

  孫晗脖頸僵硬，緩緩抬頭看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雙冰寒至今的眼眸。

  「原來是你啊……」

  慕容雲秀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

  雖然早有猜測，可當看到孫晗的時候，她心中的猜想才徹底驗證。

  幕後之人，果然是惠海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