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辭別與心事

  轉世之身，淮知安並非沒有見過。

  比如之前在劍閣還遇到過，如今到處遊山玩水，形影不離的蘇清濁和薛霜兩人，甚至蘇清濁可不單單只是一世轉生，而是三世轉生！

  不過正如蘇清濁之前的三世輪迴一樣，如果沒有特殊的機緣或者遭遇，根本不可能找回前世記憶。

  如今的安然便是這種情況，雖然淮淼無比確信安然便是其道侶的轉世之身，但不管從記憶還是其它，早已是不同的兩個人了。

  淮知安聽了之後感覺有些頭疼，因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安然曾在和他們閒聊時提起過，她是有心上人的……

  道侶身死，以死殉情，卻意外死中獲得新生，還找到了道侶的轉世之身。

  如果兩人能再續前緣，淮知安覺得這應該是個完美的故事才對，可問題是……當山神淮淼找到安然時，如今的安然，明顯心有所屬啊。

  痛，太痛了！

  也不知道「苦酒入喉心作痛」算不算「動情至深」。

  淮知安扯了扯嘴角，想了想，還是沒把這件事說出來，畢竟安然也是因為救命之恩才會對他和上官驚鴻聊起此事，對方的感情私事還是莫要亂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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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那位山神，嗯……淮知安只能說順其自然吧，反正比起那位山神，他和安然關係更好一些。

  如果說為了獲得槐陽山精，來強行扭轉安然的心意，以此來讓山神「動情」，然後流淚，這種沒品的事，淮知安還干不出來。

  之後淮知安又和楚清漣簡單聊了幾句，忽然察覺到蓮池旁有著異樣的靈力波動，兩人疑惑之下便一同回到了蓮池旁。

  讓淮知安意外的是，之前覺得無聊，所以回到仙劍長安里沉睡的陸吾，此時竟然重新現身，還饒有興趣的站在盤膝而坐的楚寧與沈桃兩人身旁，似乎在教授兩人什麼一樣。

  而上官驚鴻則不在此處，淮知安劍意掃過，發現此時的上官驚鴻正在遠處站在蓮池旁，似乎在觀察那池中青蓮。

  淮知安看著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的陸吾，有些意外。

  「你怎麼出來了？」

  正指導楚寧與沈桃兩人一點點將體內海量靈力沉澱，化作自己的力量的陸吾察覺到身後之人，頓住後柳腰一轉，轉身目光先是在楚清漣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後看向淮知安。

  「怎麼？吾靜極思動，難道就不能出來透透氣了？」

  淮知安搖搖頭，笑道：「前輩說笑了，倒不如說還是希望前輩能多出來看一看，畢竟如今的天下早已與前輩印象中的不錯，多看多走，也能多些感悟。」

  陸吾神色一動。

  其實早在伏羲隕落之時，她的心也就隨之淡漠了，只不過為了伏羲的遺願，她才會想盡辦法，能多一點，再多一點的去守護人族。

  至於九州如今變得如何，其實她並不關心。

  但正如淮知安所言，如今的天下早已經與曾經不同，人族也不是她和伏羲印象中的那個人族了，如果……如今的人族已經足夠強大，已經不再需要她來插手呢？

  念頭一閃而過，陸吾將想法壓了下去，雙臂抱懷，頗為好笑的看著淮知安：「你是在教吾如何行事？」

  淮知安的年紀甚至不足她一個零頭，此話一出，倒是顯得她有些故步自封，執著過往了。

  「晚輩哪敢啊……」淮知安笑道。

  陸吾也是隨口一說，轉而將目光看向楚清漣，眼中閃過一絲奇異。

  「劍意內蘊，沛然無窮，劍氣無垢，返璞歸真，絲絲縷縷如池中青蓮搖曳，實則浩蕩如東海無窮。」

  陸吾見過的強者無數，雖然如今妖魂羸弱，後又化作仙劍劍靈，受制於上官驚鴻的修為，難以發揮出全盛實力，但羽化境的眼光還在，羽化境劍修在其眼中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人物。

  「劍道修為不俗，甚至頂尖，可惜……劍心受損，如今的你，可還能握劍？」陸吾看向楚清漣。

  上官驚鴻聽到交談聲，這才從蓮池回到眾人身旁，看到相遇的陸吾和楚清漣兩人，上官驚鴻恍然。

  之前陸吾待在仙劍長安中沉睡，並未關注外界情況，所以並不知道楚清漣是誰。

  而被人一眼道破如今境地，楚清漣卻並無絲毫惱怒，反而讚嘆的看向陸吾。

  「閣下好眼力！」

  今天他這地方倒是真的熱鬧，新朋舊友絡繹不絕，甚至連化作劍靈的妖魂都有。

  雖然分辨不出是哪種血脈，但對方身上濃郁的，來自上官驚鴻腰間仙劍的先天劍意，這點做不得假。

  只是想到對方說的話，楚清漣苦笑一聲：「閣下所言極是，因為心境緣故，如今的我確實難以出劍了。」

  陸吾點點頭，心境受損這件事可大可小，大者直接未來斷送，比根基受損嚴重無數倍，而輕者雖會受到些影響，卻也並非不能彌補，就是不知對方是哪種了。

  「你的情況你自己知曉，吾不好多說什麼，但據我所知，劍修的劍心受損，可比尋常修士損害要大，越拖下去，可是越不妙。」陸吾說道。

  楚清漣苦笑著搖搖頭，並未答話，只是輕嘆一聲。

  這件事他自己又怎會不知道？但說得容易，心結易解，可能只在一念之間，但心結，卻也最是無解。

  況且，他的心結一部分在自封在蓮池底部的狐薇身上，還有一部分，則是他自己的問題。

  眼看楚清漣似乎自己心裡有數，陸吾也懶得多說什麼，這種事別說她幫不上忙，就算能幫，她與對方也不是很熟。

  就在這時，盤坐著的楚寧和沈桃兩人，周身上下，大放光明，各大穴竅一起震動，周身星光湧起，繁星點點，好似星海一般。

  更加奇異的是，兩人周身的異象，竟與天上真實的宇宙繁星相呼應。

  每一顆星辰的都代表著兩人肉身的一處穴竅，之前靈力潮汐留下的海量靈力魚貫而入，以極快的速度點亮著滿天星辰。

  「天賦不錯，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入門，不枉我出口指點。」看到這一幕，陸吾輕笑道，似乎頗為滿意。

  「這是……」

  淮知安和上官驚鴻兩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好奇的投去目光。

  剛剛陸吾在指點兩人修行，就是這個？

  「我看楚寧他們吸納那麼多的靈力有些艱難，而如果就這麼白白浪費掉的話又有些可惜，所以我就找陸吾前輩詢問了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上官驚鴻解釋道。

  淮知安恍然，所以陸吾才會忽然出來麼？

  楚清漣神色有些驚異，這樣以深挖肉身來修行的法門，連他都未曾見過，只在某些記載中聽說過，可以說是……相當古樸？

  只是楚寧兩人穴竅所化的星辰繁多，可靈力潮汐帶來的靈力堪稱海量，這些星辰一般的穴竅逐漸變的好似真實星海一般璀璨。

  而就在周身星光籠罩下，淮知安可以清楚看見，楚寧兩人眉心處，多出了一個小小的光點。

  那光點相較於其他如星辰一般的穴竅，顯得略微黯淡。

  但是這個光點一出現，楚寧兩人周身氣息勃發，那本來有些吸收不下的靈力，此時竟全都向眉心竅穴中填入進去。

  淮知安和楚清漣兩人之前感覺到的，異樣的靈氣波動，就是來源於此。

  徹底將剛剛那場機緣所獲得的一切盡數吸納消化之後，楚寧和沈桃兩人睜開眼睛，先是驚喜的低頭看了一眼自身，隨後看向楚清漣。

  「師尊！」

  楚清漣回過神來，看過去，輕咦一聲：「那麼龐大的靈力，你們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部吸納了？」

  在楚清漣的料想之中，即便有他耗費心血改良過的靈虛劍經在手，兩人想要將那份機緣徹底煉化也至少需要閉關三天時間，並且以兩人如今的境界，最多也是吸收八成靈力潮汐帶來的海量靈力，再多的話可能就要對肉身帶來不小的負荷與壓力，有些得不償失。

  可如今再看，楚寧兩人不但在短短一小會的功夫內將靈力吸收，甚至那海量靈力吸收的效果無限接近於十成。

  這樣的結果，就連楚清漣都有些驚訝。

  「星漢無垠決，本是頂尖的煉體與修行法門，神異非凡，見效極快，而缺點就是在修行之初需要海量的靈力來補足，一旦中途放棄，則再無修行第二次的機會。」陸吾說道。

  「其它能在短時間內吸納海量靈力的法門不是沒有，但都沒有星漢無垠決來的便捷與有用。」

  淮知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陸吾，神色有些驚訝：「你竟然還懂這些？」

  一旁的上官驚鴻失笑：「師尊，陸吾前輩懂的可多了，這段日子有陸吾前輩指點，我感覺過往有些難以突破的點也都有了不小的進展。」

  陸吾沒好氣的白了淮知安一眼：「吾輩當真有些被小瞧了呢。」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老實一驚一乍的？她難道是那種剛從土裡出來的老古董嗎？

  淮知安趕忙賠笑：「晚輩錯了。」

  陸吾輕哼一聲，化作一道劍光落回到了仙劍中去。

  如果不是看在上官驚鴻的面子上，還有那兩個小輩依稀讓她回想起了些許往事的份上，她才懶得出手。

  楚寧和沈桃兩人被楚清漣留在了破碎洞天之中，作為如今靈虛劍宗唯二的傳承弟子，他自然不會馬虎，打算親自教導兩人修行。

  雖然有些不舍，但楚寧和沈桃兩人還是好好感激了淮知安與上官驚鴻，隨後拜別。

  而臨走之前，上官驚鴻問了楚清漣一個問題後，便與淮知安一同離開了破碎秘境，回到了靈虛山中。

  「青蓮前輩如今的情況這麼嚴重嗎？」

  想到之前陸吾所說的情況，上官驚鴻壓低了聲音，問向淮知安。

  走在薄霧籠罩的山路上，淮知安點點頭，一個劍修連劍都握不住，劍也揮不出，足以說明其劍心受損到何種地步了。

  上官驚鴻頓了一下，望了一眼秘境方向，低聲問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知曉了當年發生的一切之後，上官驚鴻難以想像如今的狐薇內心背負了多了龐大的愧疚與自責。

  故事裡那麼古靈精怪的靈動狐妖，如今卻甘願自封於這冰冷池水下，暗無天日，寂靜無聲，甚至連最在乎的，近在咫尺的道侶，都不敢去看一眼。

  可能就算是一眼，狐薇都害怕她會被心中那份如山的愧疚壓垮吧？

  淮知安看了一眼上官驚鴻，發現平時素來清冷，對除劍道之外都相當淡漠不關心的上官驚鴻，這次好像意外的在意這件事。

  「怎麼？很在乎嗎？」

  上官驚鴻遲疑了一瞬，想起了蓮池內那繁茂的青蓮。

  「我之前注意到，這千里蓮池中的每一朵青蓮之上，都被人以娟秀的字跡寫下了名字……」

  淮知安一怔，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確實如上官驚鴻所言。

  目光所及，任何一朵青蓮，每一片蓮葉上都有一個名字。

  「那些是……」

  淮知安之前都沒注意到這些，如今想來，剛剛在秘境中，上官驚鴻獨自一人在蓮池旁，應當就是注意到了這個吧？

  「是靈虛劍宗以及整個天海郡所有因為那場災禍而逝去之人的名字……」上官驚鴻看上去有些情緒低落。「其實那些青蓮並非是楚前輩栽種的，栽種之人是自封於池水下的狐薇前輩，那些名字也都狐薇前輩以靈力銘刻上去的。」

  淮知安愣了一下，竟然是這樣嗎？他之前下意識以為蓮池是楚清漣種的。

  「感覺不應該如此的，這件事裡誰都好像沒有錯，但結局卻如此的不盡人意，甚至稱得上悲劇。」停頓片刻，上官驚鴻補充道：「感覺有股氣憋在心田，有些沉悶，就連揮劍都有些不痛快了……」

  淮知安失笑道：「原來是因為這件事啊，那你放心好了，之前楚前輩找我，便是商議解決這件事的辦法。」

  「真的？」

  上官驚鴻猛然抬頭，眼睛亮起。

  「為師會騙你嗎？」淮知安笑道。

  隨後淮知安將那件事背後可能有九幽天魔插手，以及槐陽山神淮淼與安然的關係一事簡單說了一下。

  聽完之後，上官驚鴻吐出一口氣：「原來如此……」

  如果責任並非在狐薇前輩身上的話，即便狐薇前輩依舊心懷愧疚，也不用背負如此沉重如山的自責了，她還是希望狐薇前輩能回到當初與楚前輩互為依靠的時光。

  看了一眼鬆了口氣，輕鬆下來的上官驚鴻，淮知安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靈虛劍宗秘境方向，心中想起另一件事。

  楚清漣的心境受損，不單單是心上人狐薇自困於蓮池底部，楚前輩本身也困在了某種兩難的境地之中。

  雖然一直沒提起，但父親的死，對楚前輩來說，同樣傷感。

  如果這一切的背後真的是九幽天魔搞鬼，那這種搞得楚前輩家破人亡的慘劇，可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