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深信不疑

  「很多年前，我流落街頭，是他收留了我...」

  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從那以後，我不用為食物發愁，有了住的地方...我沒有忘記過這一點，我覺得是他拯救了我。我對他的感情，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感激，還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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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楊龍冷笑一聲，他已經猜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讓他更加看不起無恥的左化雨。

  最起碼，如果他知道有人暗戀自己，無論會不會接受，都不至於反過來以此利用對方。

  「他說，我不應該逃避，要犧牲自己，報答他...」

  「行了。」楊龍開口打斷。「他可真能混淆概念...根本就不存在『報答』這一回事！左化雨他救你也沒安好心，你們之間只是一個交易的關係。」

  「我猜，當初他收留的人，不止你一個吧？」

  魚蘇煙默然不語。楊龍的猜測沒有錯，左化雨為了擴大自己的勢力，一直以來不間斷地收留孤兒加以培養。

  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即使能撐過訓練，也會在三年之內的某次任務中死於非命。

  她能活到今天，已經是運氣爆棚了。

  「左化雨這個混蛋就是在道德綁架你！」楊龍痛罵道。「他對你沒有什麼恩情，就算有，你為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刺客，早就該還清了。」

  「你們現在，只是平等的僱傭關係。而且...是他先背叛了你！」

  「我沒有像你一樣想這麼多。」魚蘇煙低聲說道。「所有人都告訴我，以前的我早就死了，是左化雨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是他造就了我。」

  「為了他犧牲一切，就是我活在世上的唯一意義。」

  「聽起來...他們這是在物化你啊...」聽了她的話，楊龍若有所思。「你知道左化雨對你最殘忍的一點是什麼嗎？」

  「是他從來沒有把你當做一個人看。」

  「你也是一個人，你也有自己的人格。你不是誰的附庸，也不是一個物件。你對左化雨有沒有價值，怎麼能成為評判你自己的唯一標準？」

  「物化？」魚蘇煙不是很明白楊龍的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這群人想去掉你作為『人』的根本屬性，從而把你歸類到『物』的範疇。」楊龍解釋道。

  「什麼是『物』呢？就是只能依附於某個『人』而存在的東西。物只能是人的私有財產，被人處置，而沒有掌控自我的能力。」

  「左化雨給你洗腦，灌輸這些理念，不就是在暗示你，你是他的私有財產，你只能遵從他的命令嘛。」

  「你知道剛才我第一眼看到你，為什麼顯得很高興嗎？」

  「因為你看起來不再是那個喪失了自我人格的女刺客。你活得更像是一個真正的人。」

  「當然，『物化』是個很複雜的社會問題。這個話題要是繼續說下去，還能扯很遠...」楊龍攤開手。「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

  「就比如，我們這個世界是一個層層依附的金字塔結構，也可以看作一種廣義上的物化...」

  魚蘇煙慢慢咀嚼著楊龍的話，她的心態開始逐漸改變。

  武者的精神世界都是相當貧乏的，她在被左化雨背叛後，心靈上出現了空洞，而楊龍恰好將其填補上了，給她找到了自己的心靈歸宿。

  楊龍的觀點，違背她的三觀，似乎是大逆不道，但仔細分析後，她卻有種感覺，錯的是這個世界。

  魚蘇煙又想了想，突然開口問道：「對了，你那邊還缺人手嗎？」

  「我相信人性本惡。」

  「但我同時也深信不疑，通過一定的教育，人可以抑制自己心中的獸性。」

  「所以...我一直都把你們，當做一個個潛在的好人。」

  「我不奢求你們現在就能克制自己，因此，我無視了你們的所作所為。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你們不能惹到我頭上來。」

  「不久前，我抱著這個單純的念頭，來到風凌城。然後我就發現，我被人耍了一通。」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離開了。」

  「然後，另一個人，在我吃飯的時候，強行打斷了我，把我綁架到他的家裡去，想要榨乾我身上的每一分價值，然後殺了我。」

  「他沒能成功。但這不是因為他善心大發，而是因為我有他惹不起的背景。」

  「按理說，挫敗了敵人的陰謀，我該高興才是。但我很生氣，我為什麼會大發雷霆呢？」

  「你們這些無惡不作的人渣，從來都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更不會真心悔過。他痛哭，他哀求，可他並沒有否定自己、改頭換面，只是為找錯了作惡對象而感到惋惜。」

  「如果我是另外一個人，我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且，死之前，我會遭到非人的折磨。」

  「因為你們失去了人性，無論如何都不會悔過，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懲罰你們。你們把恃強凌弱當做理所當然，當做行事法則。左化苑可以說與我有仇，但是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坨只會繼續發酵、越來越噁心的臭狗屎。」

  「我...比你想像的要忙，我累了，懶得再去踩你這坨狗屎。也就是說，我給了你很充足的時間。」

  「但是這些時間被你浪費掉了。你沒有自我反思，只是在哀嘆你自己時運不濟，你甚至還在試著設計新的陰謀...」

  「新的陰謀？你是覺得，我不願意接受你的虛情假意，你就只有繼續與我為敵、先下手為強這一條路？」

  「左化雨，你沒有想過，我到底要的是什麼？當然...鑑於你沒什麼腦子，你也可以當我沒說過這句話。」

  「無論如何，我都得和你好好談一談。」

  楊龍放下了在手中把玩的精美茶杯，冷冷地看著低著頭的左化雨。左化雨這麼一搞，他對其更加厭惡了。

  死一般的寂靜。

  「我...無意冒犯...」

  左化雨心中的恐懼達到了極點。本來，他自我欺騙能穩住楊龍，尋找武帝之墓的工作也有了新的進展，他難得過了一段輕鬆愉快的舒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