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野草湯
2024-05-14 01:47:57
作者: 緣不知因何而起
黃昏的時候下了場雨,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展灃抬回了屋裡,哪知這漏雨的東屋比外面也好不到哪去,外面大雨,屋裡小雨,可把蘇千荷愁壞了。
下雨倒還好,然而在這潮濕的天氣里被褥都發霉了,春紫翻遍了王府也找不出一床乾淨的被子,蘇千荷最怕展灃的傷口沾水,沾水就會感染,輕微的感染就能要他小命,於是擔驚受怕得一夜沒怎麼睡。
天蒙蒙亮時雨總算停了,她才肯合眼。
也是在這時候,展灃醒了。
頭不再昏昏沉沉的,甚至有力氣從床上坐起來,只是右肩的傷牽連到整個手臂都麻木沒有知覺,他狠狠皺了眉,怎麼也想不起這是怎麼傷的。
他什麼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自己姓甚名誰。
「唔——」蘇千荷趴在床榻邊上睡得正熟,巴掌大的小臉上蹭滿了灰,不知想起了什麼,展灃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
破敗的磚瓦遮不住陽光,屋中很快就被照得亮堂堂的,展灃勾了勾蒼白的嘴角,竟不自覺笑了。
哐當——
春紫一個失神打翻了水盆,匆匆忙忙跑進來,跪趴在床前,泣不成聲:「王爺,王爺您終於醒了!」
隨著她這一聲叫喊,萬千帆、姜厘、還有賈禕全都跑進屋來,蘇千荷被這群人嚇醒了,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的。
「王爺,是屬下來遲了一步,若當時屬下沒有中了敵人的奸計,您也不會受傷!」
「王爺可還認得老奴?」
「西南王醒了?本欽差要將此事稟明皇上。」
眾人七嘴八舌地圍在展灃身邊說個不停,男人面露猶疑,繼而眉頭緊鎖,沉聲問:「你們究竟是何人?」
這下子所有人都愣了,唯獨蘇千荷,她笑著解釋說:「你們這位王爺,好像失憶了。」
這種荒唐的事情,王府那幾位忠僕自然是不肯信的,於是湊在展灃耳邊說個沒完。
賈禕目光複雜,急忙轉身要回屋寫信,卻被蘇千荷攔住了。
短短兩天蘇千荷已經明白,要想逃走還是得搞定這位會武功的賈欽差,於是她問賈禕:「你也看見了,西南王一時半會死不了,能不能放我走?」
賈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您已經是西南王妃了,要走去哪?」
「咱們都知道這是假的,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讎,你就不能放我一馬?」蘇千荷甚至還拉住賈禕的袖子同他講悄悄話,卻被賈禕推開了。
「就算西南王不死,您二人的婚事也得昭告天下,西南王就該娶個身份平庸的女子,這都是皇上的旨意。」
蘇千荷倒是聽不明白了,張口便問他:「難道皇上就是為了看西南王出醜的?」
賈禕神秘一笑,「聖上的心思,怎是我等敢揣摩的?」
他分明話裡有話。
蘇千荷正要琢磨這其中的門道,忽然聽見春紫發出一聲尖叫,原來竟是展灃吐血了!
「怎麼回事!」蘇千荷嚇得心臟都漏了一拍,急忙跑回床前為展灃搭脈,男人面色慘白,方才還精神奕奕的,一眨眼的功夫又變成了病怏怏的模樣。
蘇千荷一搭脈才明白,竟是雨霖散霸道的毒性又沖了上來。
她以為治好了他的外傷就能一勞永逸,哪知這雨霖散的毒不解不行!
「管家,你上次說後山長有雨霖花?」
在萬千帆的指引下,姜厘冒險上山替蘇千荷采來了雨霖花和一些野草,但蘇千荷還不清楚它的藥性。
展灃的脈時而急促時而微弱,一刻也等不起了,於是蘇千荷孤注一擲,把生長在雨霖花周圍的野草全部煮湯,給展灃硬灌了下去。
這些草既然能在劇毒的雨霖花周圍生長,自然該有克製毒性的作用,她祈禱著自己能猜對。
三天之期眨眼就到,她不想死。
王府眾人在床前守至午夜,仍不見展灃醒來,連賈禕都忍不住好奇來床前多看了幾次。
他每次都帶著劍。
在侮辱西南王名譽和讓他死之間,皇帝選擇了後者,賈禕必須確保西南王再無起死回生的可能,因此佩劍不離手。
蘇千荷一直為展灃搭脈,男人的脈搏越來越微弱,她頭頂的汗也越出越多。
突然,她猛地站起來,撕開了展灃胸前的繃帶。
解毒是內里,要真正治好他,還需要從傷口潰爛的腐肉下手,「姜厘,拿匕首來。」
姜厘木訥地將匕首遞給蘇千荷,蘇千荷用燭火簡單烤了烤,翻身跨坐在展灃身上,以桉樹蜜消毒,仔細剜起了傷口的腐肉。
鑽心的疼痛讓展灃上半身的肌肉緊繃,甚至開始戰慄,他游離在外的意識被這股疼痛生生撕扯回了肉體,一下子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