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背棄之人（4000）

  一束極其微弱，但是真實存在的光芒，出現在了青野的視野當中。

  與其說是一束光芒，用一縷細細的飄帶、幾根零碎的線條來形容它，或許更加合適。

  

  但不管怎樣，可以確定的是，這是真實存在的。

  不是青野在恍惚間產生的錯覺。

  與此同時，青野眉心的那三團火焰，其中也有一團黯淡了下來，最終消失不見。

  青野仔細咀嚼著方才得到的信息，精神卻是振作了起來。

  誠然，一次「心想事成」的機會，沒能完全如青野預期的那樣，把活著的日野幸帶到他的面前。

  但說老實說，青野原本就沒報太大的希望，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而已。

  自然談不上有多失望。

  恰恰相反，他還從這次成功的許願中，得到一個重要的信息——日野幸，還活著！

  不管生命是否垂危，是否隨時都可能死去，但最起碼在青野許願的當下，他還是活著的。

  他最後說出的話語可是——「讓我找到活著的日野幸。」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假如日野幸已經身亡，那麼這個願望根本就沒有許願成功的可能。

  而出現在青野視野里的這些細微的光芒，應該是指引青野找到日野幸的提示。

  想明白了這一點，青野不再遲疑，走出篝火燃燒的位置，忽然發現他的衣服竟然全然沒有燃燒起來。

  不過比起其他發現，這只不過是再次證明了他先前的猜測——這團篝火，其實只是構架於青野感官世界的存在，而並不真正存在於物質世界當中，說不定和那些不可名狀一樣，都只是它們在更高維宇宙的投影而已。

  不管是否存在更高維度的宇宙，也不管是否還有更多未知的世界，如果連自己現在所處的空間都不認同、都不在意的話，那豈不是連自身的存在都能否定？

  那應該是就是達到了一種所謂的「虛無主義。」

  青野順著光芒引導的方向跑了起來，以他的速度，身後的篝火的火光迅速消失不見。

  那些明亮的火光，似乎失去了先前那種不懼異變迷霧的特徵，目送著青野離開。

  或許用不了多久，它就會被這片仿佛永遠不會消散的純粹漆黑吞噬。

  趕路的同時，青野順帶向墨染問道。

  「你能看見我們前面，有什麼像是絲線似的東西嗎？」

  【主人，沒有啊？】

  因為青野要快速趕路的緣由，墨染沒有像之前那樣變成人類少女的模樣，而是化為了本體，附著在青野體表面——她其實還更喜歡這種狀態呢！

  「我知道了。」

  青野不再多言，可見這些突然出現的光束，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見。

  趕路的途中，青野遇到的危險的確比先前少了許多。

  不再像之前那樣，幾乎每走五六十米，就會撞上一隻危險怪物。

  「舊印」在其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但是也像是它在面板上的描述——【不要過度迷信舊印的力量！】

  還是有一些潛藏在暗中的詭異存在，企圖向青野動手，攫取這美味的血食。

  效果可能差不多剛好把青野狀態里【祂們的詛咒】給抵消了？

  一邊在黑暗裡前進，青野又想了一些剛剛沒有仔細思考的事情。

  例如......

  日野幸留給他的筆記本當中，有沒有關於「神秘篝火」的內容？

  是有的。

  短暫搜尋了記憶里筆記本上所有的內容，青野清楚的找到了幾段簡短的話。

  【我和青野君，見到了......】

  【篝火】

  日野幸寫下了這個詞語，隨後在那後面有著一片塗抹又修改的痕跡。

  【好像......能穿透黑暗？】

  【還能......】（劃掉）

  【▇▇▇▇】（大片潦草的塗改，字跡辨認不清）

  【不對，我真的見過那種篝火嗎？】

  可以看出那時的日野幸，恐怕是對這一點非常懷疑。

  【見過？】

  【還是沒見過？】

  【真的有那種東西存在嗎？】

  這些記錄在筆記本上的內容，顯得異常混亂，字跡潦草。

  而且不是在同一時間寫下的，而是分了好幾次，不斷更改了先前的結論，增添上新的內容。

  大概是連日野幸自己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按照常理而言，擁有預知未來無限可能性的他，只需要多經歷幾次、幾十次未來，總能得到足夠的信息。

  ——這本筆記本上的內容，大多都是日野幸一次又一次拿「命」淌過來的。

  相當於網遊中拿無數條玩家的命去堆出BOSS的各項信息，是非常寶貴的經驗。

  即便在「見到的未來里」中死去並不會對日野幸造成實際上的傷害，但是卻能讓他真正體會到死亡的感覺。

  若是一次兩次還好，可就日野幸的表現來看，他一共死亡的次數，恐怕不會少於數千次！

  經歷過多的死亡，往往會產生兩種現象。。

  一種是因為過多的死亡而麻木。

  另一種則是失去死亡的實感，認為死亡並不是什麼特別不可以接受的結局，也算是另一種心靈上的異化。

  而之前日野幸的表現，其實也有了這樣的苗頭。

  有些想要主動尋死，結束這段人生的意圖。

  青野發散的思緒，想到了很遠的地方。

  在筆記本那一頁的最後，日野幸在紙上打出了一個大大的「?」，像是在自我懷疑。

  到了最後，他恐怕都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見過神秘的篝火。

  這是不是說明，這所謂「調查員的饋贈」，可能是破局的關鍵呢？

  目光中指引的光芒愈發明亮，似乎在說明和日野幸的距離正在不斷縮小。

  忽然，青野視線一凝，放緩腳步。

  把蓬鬆的黑霧墊在腳下，屏氣凝神，避免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周遭的黑霧卻是擴散得更加遠了。

  尤其向著身前的方向擴散開來，摻雜進了旁邊的異變迷霧之中。

  【主人，好難受呀......】

  墨染髮出小小的抱怨。

  黑霧和異變迷霧即便一開始是一家人，但是在青野不講道理的把迷失之霧消化，並且日夜攜帶在身邊後，它就慢慢的變成了青野的形狀——沾染上了青野的性格和能力。

  眼下的異變迷霧也和原先的迷失之霧有不小的區別。

  二者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墨染對這些失去了某種活性的同類沒什麼好感，還比較厭惡。

  又沒法把它們給吃掉，像這樣混雜在其中，自然是不太舒服。

  『沒關係，忍一忍就好了。』

  青野在心中回應道。

  安撫著墨染的情緒。

  即便他現在開口說話，聲波也會被異變迷霧所吸收，無法傳遞到更遠的地區。

  但為了避免對方擁有他未知的手段，保險起見，青野還是選擇了心靈溝通的方式。

  這是青野剛剛才開發出的墨染的使用方式。

  在這片異變迷霧裡，各項感知都像是被封鎖了一般，純粹的黑暗來者不拒，不管是光線還是聲波，全都無法傳播。

  只有青野憑藉著黑霧的特殊性，才能保證自己不像是個瞎子一樣。

  仔細一想，用黑霧把異變迷霧排除出去的方法，雖然不錯，但還是差點意思，有暴露自身所在位置的風險。

  現在這種方式不同。

  直接讓黑霧混入異變迷霧中，成為青野的眼睛和鼻子，探查四周的情況。

  而且這兩種事物的差別，幾乎沒有什麼存在能察覺到，具備極強的隱蔽性。

  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能夠獲得更多的信息，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優勢。

  日野幸的筆記當中，記錄了他被暗中偷襲怪物致死的次數——1341次！

  這裡的怪物可從來都不會講什麼武德，藉助能自由行動的優勢，偷襲活人才是它們最經常做的事情。

  青野這一手段，也得益於黑霧重新突破達到LV4。

  相比於上次達到LV4，他這次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對黑霧的掌控再上了一個台階。

  黑霧對他而言，不再是一個單獨分離開來的個體。

  而更像是一個他身上的器官，像是手臂、腿腳一樣的存在，可以隨心掌控。

  才能達到眼下這種效果。

  不過，黑霧侵染異變迷霧的距離也是有限的，不能超過青野本體一百米。

  『還是有點太短了啊......』

  青野無奈吐槽一聲。

  將心思收攏，藉助混在其中的黑霧，青野得以「看見」了......

  人！

  而且是活人！

  起碼在黑霧的感知中，他們有著呼吸、心跳，甚至......還有輕微的交談聲？

  這些特徵疊加在一起，令青野可以確認，這些在黑霧裡毫無障礙行走的人，的確就是活生生的人類！

  ——當然，也不排除他們被某些來自異世界的「雪怪」當做了載體。

  這些人，全都身披黑袍，帶著兜帽，散發出一股詭譎的氣息。

  和青野初時見過的X教徒們極其類似——或者說，就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似乎與周遭的異變黑霧融為一體。

  可能就是因為這一點，他們才能這樣平安的在其中行走。

  這種人，一般被迷失之地的人們稱之為——背棄者！

  他們已然背棄了身為人類的立場，自甘成為祂們的爪牙。

  「咦？這裡的霧......」

  其中為首的黑袍人疑惑出聲。

  聽得青野心中稍緊——他難道能察覺到摻入其中的黑霧？

  「沒有什麼異常啊？」

  他的同伴停下腳步，卻是說道。

  「是你太疑神疑鬼了吧？」

  「我們可是得到了祂的庇護，只要我們不主動作死，是不會被祂們盯上的。」

  「確實如此。」

  最先提出疑問的黑袍人點點頭，承認了這一點。

  「但是，還是有哪裡不對勁。」

  他低下頭看向被他們拖在地上的男人。

  「會不會是這傢伙搞的鬼？」

  青野的心情有所起伏。

  因為像是死狗似的被黑袍人們拖動前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被青野視作失蹤的日野幸。

  只是......

  他現在的狀態看上去不太對勁？

  不只是昏迷不醒這一點，他身上的氣息，也很古怪。

  古怪到青野用黑霧的感官，都沒法準確的做出判斷。

  暫且不提這古怪的一點，青野繼續觀察黑袍人們的反應。

  「他都快死了，哪裡還能搞出這種花樣？」

  「要我說，乾脆把他扔在這裡算了，他這種狀態，想做為薪柴都不夠格吧？「

  隊伍最後的黑袍人，似乎是對拖著日野幸這項苦差事不太滿意，輕蔑的說道。

  「薪柴，自然是越多越好。」

  「為了完成祂的願望，我們還是要收集更多的薪柴才是。」

  最開頭那人語氣驟然一變，狂亂而迷離。

  這是X教徒們基本上都會具備的特徵。

  他們在信奉里世界的神祇後，心智和精神，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污染。

  如果說青野的心靈只是有了異化的苗頭，而他們的心靈要是剖開來一看，說不定早就異化成了難以形狀的事物。

  早已不具備任何人類的屬性。

  就連他們此時的人類身軀，都是可以拋棄的不便之物，僅僅是一幅軀殼而已。

  「可惜了，之前這座城鎮裡的居民，早就跑掉了。」

  「不然的話，祂一定會更加滿意的吧？「

  「薪柴」一詞，無疑就是和之前的「血肉」一樣，都是指代活生生的人類。

  所謂「資格」，應該是指是否擁有超凡能力。

  貌似對於祂們而言，具有超凡能力的超凡者，肉體中蘊含著比常人更多的能量，吃起來也更加鮮美。

  但話說回來，日野幸是如何落入他們的手中的呢？

  青野仔細觀察日野幸的外表，並沒有那種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例如貫穿身軀的血洞，差點一分為二的刀疤。

  即便身上有著不少在地面上拖動留下的磕碰傷痕，衣物髒亂破損，臉色更是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但最起碼還是完整的。

  想來，作為合格的薪柴，還應該是活著的。

  不然的話，黑袍人們直接給日野幸一刀，再把他帶走，豈不是更加方便？

  這時的情況，倒是符合了「心想事成」中「活著的日野幸」這一點。

  青野還打算聽一會兒，從他們口中獲取更多的信息。

  但黑袍人們卻不如他的心意，反而回歸了最開始的沉默。

  只有日野幸身軀在地面上拖動的聲音，通過黑霧傳遞到青野耳中。

  『不能再拖下去了。』

  青野目光一凝，準備動手。

  可與此同時，異變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