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你這也能叫普通人嗎？（4000）

  「青野君，你應該知道迷失之霧原本的特性吧？」

  面對青野如此尖銳的問題，日野幸嘆息一聲。

  他的視線看向了籠罩在屏障最邊緣處的黑色霧氣。

  任何一個見過這種事物的超凡者，肯定會把它和迷失之霧聯繫在一起。

  事實上，在東京別動隊內部和青野並肩作戰的人，都會產生這樣的聯想。

  為此還出現了不少古怪的流言，例如青野原本就誕生於黑霧之中；或是有著極為特殊的超凡能力，能夠模仿敵人的本領……還有許多類似於輕小說主角的設定。

  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要說日野幸看不出什麼來，那肯定是小看了他。

  「當然。」

  青野乾脆利落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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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非是模糊人的感官，一定程度上改變時間的流速，還會從其中誕生源自人類情緒的怪物。」

  日野幸點點頭。

  「青野君說得沒錯，但是最關鍵的功能，其實是……」

  「連通表里世界，還有迷失之地？」

  青野接上了日野幸的話。

  「正是如此。」

  「這同樣也是它最為危險的特質。」

  日野幸面色嚴肅。

  「在我們擁有一定應對迷失之霧的經驗之後，再帶上專門設計的設備，單純身處迷失之霧中，其實不會非常危險，實力稍強的A級超凡者，甚至能夠忽略它們的影響。」

  「但是假如沒能及時清理迷失之霧，讓它在表世界留存太長時間，就有可能成為一個通道，一個里世界和迷失之地里的詭異存在，可以進出的通道！」

  青野點頭，等待著日野幸接下來的話。

  「呼——」

  日野幸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不太願意去回憶起那些不美好的畫面，但仍是艱難的開口說道。

  「我看到的末世，成因雖然是它們，但是真正殺死了無數人類的，是祂們！也就是那些來自於里世界的怪物。」

  「而前段時間，迷失之霧之所以會頻繁的出現，而且往往攜帶著各類危險的存在，在我想來，應該是祂的試探，或者說想要藉助這種手段，不斷消磨表世界的修正力量，為了那些更可怕存在的降臨鋪路！」

  青野細細咀嚼著日野幸話語裡的內容。

  這些信息他其實都有猜測過，但是直到今天才算是得到了證實——日野幸這種能預知未來的人，的確帶給了他很大的便利。

  只是青野忽然產生了一個古怪的疑問。

  「這些信息，你是從未來里誰的口中得知的？」

  誰知道日野幸的眼神更加古怪，語氣怪怪的說道:「當然是從青野君你那裡聽來的啊。」

  青野:「……」

  證實了這些猜想真實性的，原來是他自己嗎？

  這回答聽起來有些荒誕無稽，但是仔細一想，這的確是最為合理的解釋了。

  「但是，你還是沒有說明，為什麼這座城鎮會變成這樣。」

  青野暫時撇開了這個有些尷尬的話題，轉而問道。

  「我正要說這一點。」

  日野幸無奈說道。

  「迷失之霧為什麼會擁有成為【通道】的能力，這一點，青野君有想過嗎？」

  日野幸也不是那種賣關子的人，雖然提了問題，但他仍是自顧自的講述下去。

  「因為迷失之霧，可以一定程度上模擬里世界的環境！」

  這句話，算是石破天驚，令青野也為之驚訝。

  他轉身看向四周。

  那些失去靈氣的迷失之霧，呈現出來的顏色是……

  「純粹」的漆黑！

  眾所周知，單論「黑色」這種顏色，其實一點都不罕見。

  不管是亞洲人的瞳孔，還是夜晚的天空，畫卷上的墨水......全都是黑色的。

  但是「純粹」兩個字，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

  就拿青野的黑霧舉例，它們自然能歸為「黑色」的範疇，可是在青野靈敏的視覺當中，卻依舊能透過這種黑色看見更遠處的事物。

  這是光線的折射、反射作用造成的現象。

  有些人之所以還能在黑夜裡視物，是因為夜晚的黑色里，仍然有來自月亮以及更遙遠處恆星的光線。

  只是人類的肉眼無法分辨出那樣微弱的光線，所以只有具備夜視能力的人和動物才能在夜晚看見其他的事物。

  更旁邊的異變迷霧，卻不是這樣。

  哪怕是青野，也無法看透它。

  再換種說法的話，就是任何一種具備夜視能力的動物，都不可能看穿這黑暗。

  因為「純粹的黑暗」里，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光線。

  或者說，光線都被它們給吞噬殆盡了！

  這也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麼從外界探查石頭城，青野沒能看出絲毫異樣，而邁入城門的一瞬間，驟然陷入黑暗。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純粹的黑暗」，都和那種天文學上的概念——黑洞相似！

  由於質量過於龐大，原本的恆星在所在的那一個點發生了劇烈的坍縮，形成了黑洞。

  質量越大引力越大，那一個點的引力場達到了恐怖的地步，就連光都無法逃離，所以不能在光學方面發現它的存在。

  關於黑洞的講解到此打住。

  總而言之，這種異變迷霧，就是這樣一種存在。

  「模擬里世界的環境......」

  青野呢喃著這句話，倒是想起了過去幾次見到這純粹黑暗的經歷。

  如此想來，里世界原來充滿了純粹的黑暗。

  而從那種環境裡，誕生出怎樣的事物，都不足為奇。

  可問題又來了，上次青野見到的迷失之霧——就在兩天前——可不是這樣，更沒有發生所謂的「異變」。

  「我想，這座城市裡，應該有我們想找到的答案。」

  日野幸看向無盡的黑暗，仿佛能一眼看到黑暗那頭，直到光明的彼岸。

  「咳咳！」

  話音剛落，日野幸劇烈的咳嗽起來。

  血沫直接噴灑到空氣里。

  他拿出早就備好的手帕，掩口。

  再然後，白色的手帕上，多出了暗紅色的血跡。

  他口中咳出的鮮血，都不再是新鮮的紅色，而是暗沉的暗紅，像是風乾了一陣兒的油漆。

  等到日野幸平復下來，他抬起頭，歉意的看向青野。

  「青野君，我想......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日野幸的身體不容樂觀。

  青野早早的就知道了這一點。

  為什麼日野幸不能直接告訴青野關於石頭城的秘密，不是他有所藏私，也不是不能泄露天機，而是因為......

  他也不知道。

  在看到的絕大多數未來當中，日野幸......都死在這裡。

  未必是死於詭異怪奇的怪物，而多的是他的秘法再也無法維持，生機斷絕而死。

  甚至到了後來，因為他身體狀況的不斷惡劣，在石頭城裡度過的經歷，比先前見到的畫面還要少。

  ——改變現在，能改變未來。

  日野幸每一次預知未來，都要消耗一定生機，使得未來里的他一次比一次虛弱。

  他之所以沒有繼續嘗試預知未來，就是因為，他已經不能再看到正確道路上更遠的地方。

  為了給青野提供最後的幾次幫助，他才決定在那個時間點逃出日野家，和青野見面——至於逃離戒備森嚴的家族老宅，對一個擁有預知能力的人來說，可不會是一件難事。

  就是現在......

  哪怕是第一次這麼早就遇上了這座關鍵的城市，他的身體，似乎也撐不了太久了。

  「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青野心中微微一嘆，周遭的黑霧如臂驅使的包裹住了日野幸的身軀，極大的減輕了他行動的負擔。

  他之前也可以用這種手段帶著日野幸前進，但是在迷失之地的荒野上那麼做，無疑會引來更多的麻煩，才就此作罷。

  「關於這裡怪物們的一些特性，我們邊走邊說吧。」

  「好。就拿先前的『詭異腳步』舉例，祂應該是沒有實際的形體的，比起那種活著的怪物，它們倒更像是一種......活著的規則？比如回頭就會受到致命的傷害......」

  「這哪裡是詭異腳步，叫做殺人腳步才更加合理吧！」

  「說得也是......」

  青野帶著日野幸，在這漆黑的石頭城鎮裡謹慎前行。

  小小的屏障，像是一艘獨自在深海潛航的潛艇，隨時都會被來自於深海的怪物吃抹得乾乾淨淨。

  兩人的低語逐漸遠去。

  只是在他們的身後，那片純粹的黑暗裡，突然睜開了一隻又一隻猩紅的眼睛。

  大大小小的、逼仄的出現在牆壁、地面，甚至憑空出現在空氣當中。

  它們就那樣擠在一起，目不轉睛的盯著青野兩人離去的方向。

  甚至還發出一股詭譎難明的聲音，仿佛麻雀般嘰嘰喳喳的交流著。

  【吃.....吃......吃......】

  【同類？是......不是......】

  【好吃！美味！】

  祂們竊竊私語著，像是浪潮般，跟在不遠處的地方。

  「嗤！」

  只是在下一刻，眾多眼球突然一齊炸裂，灰色的汁水迸濺進了純黑的異變迷霧當中，頃刻間就消失不見。

  似乎被異變迷霧吃了個乾淨。

  剩餘的眼珠也同樣露出了恐怖和害怕，想要閉上眼睛，再次鑽進地面以下。

  【好吃！美味！】

  另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重複著和眼球們相似的語言——或許那根本不是一種語言，只是晦暗難明的聲音，附帶上了祂們的情緒，於是變成了「語言」。

  祂的全身隱藏在漆黑的濃霧裡，不能看見祂的相貌，只能見到一個山羊似的蹄子壓在了眼球們身上，無數的像是觸鬚似的事物，紛亂飛出，把眼球刺穿，隨後吮吸得一乾二淨。

  【好吃！美味！】

  祂再度重複著這樣的吼叫。

  【還要，還要！】

  笨重龐大的身體，繼續邁出腳步，追隨著青野兩人的方向。

  黑色濃霧之中。

  青野沒來由的感受背脊生寒，仿佛被某種充滿的惡意視線給盯上了一般。

  而且這股寒意揮之不去，極其濃烈。

  不只是青野，就連日野幸都能察覺到這股惡意存在。

  「噗！」

  他猛然噴出一口濃稠的鮮血，眼神渙散，情況愈發惡劣了。

  「遭了，是祂！」

  日野幸懊惱的說著。

  之前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火焰，這一次又驟然熄滅了大半。

  可以聽出，這一次又是遇見了它曾經見到過的存在。

  而且這一隻帶來的印象，怕是令日野幸都陷入了絕望。

  「青野君，把我留在這裡吧。」

  很快，身後那股惡意開始愈來愈近，像是兩人周遭的空氣都粘稠到不能流動，變成了堅冰狀的事物。

  呼吸，似乎都變成一件困難的事情。

  在這種處境下，日野幸悽然開口。

  「如果是我的話，可以拖住祂一段時間，你就趁這個時間......」

  青野看了日野幸一眼，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問道。

  「在你見到的未來里，我有答應過你這樣的請求嗎？」

  日野幸為之愕然。

  最後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沒有，一次也沒有。」

  「那就好。」

  日野幸聽見青野這話，像是從中讀出了某種輕鬆的意味。

  「我啊，其實也不是像你們想得那麼堅定，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相信自己，至於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那更是在說笑了。」

  青野罕見的說出了很長的一段話。

  那臉上的神情，是日野幸沒法看懂的。

  「即便到了現在，我還是搞不太懂，你們為什麼會這樣相信我，把我看做某種了不起的人。」

  「但實際上，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本質，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要是沒有這份能力和經歷，說不定連你這樣坦然赴死的勇氣都沒有。」

  「但是啊......哪怕我心中也有過懷疑、有過猶豫，我還是希望我能站在一個人類的立場，而不是那種不可名狀的存在。」

  「哪怕只是在你看到的未來里，沒有變成我不願變成的傢伙，也真是一件好事呢！」

  青野笑了起來，仍是那種相當標準的笑，可日野幸卻從中讀出一種先前不具備的靈性。

  日野幸愕然的看著青野，對這話語中的某些內容難以理解——你這種傢伙，也能叫做「普通人」嗎？不要污衊普通人啊好不好！

  可還沒等他想出別的什麼，那惡意已經有如實質的降臨！

  漆黑的濃霧中，迅速的躥出數道陰影。

  觸鬚們，穿透了青野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