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富江的一天（完）（4000）

  「哼，青野君嘴上說著不要，身體還是誠實的呢！」

  披著一件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外套，富江悄然走在一條陰暗的道路上。

  她臉上帶著幾分竊喜和滿足。

  輕輕舔舐了一下嘴唇，回味剛才品嘗到的美味。

  即便青野一開始保持拒絕的態度，但看在富江在消滅肉山的過程中，的確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也就勉為其難的給了她一點甜頭。

  當然，還是10毫升不到的那種。

  「就是太少了，根本不過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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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江稍有腹誹，雙眼裡滿是幽怨。

  「完全滿足不了人家嘛！」

  不遠處的黑霧裡升起濃煙，伴隨極其刺耳難聽的噪音。

  「咿呀啊啊啊！」

  類似活人在火焰中被灼燒發出的慘叫。

  東京特別行動隊的成員到達現場，擁有超凡火焰能力的人，焚燒被富江用血絲控制住的肉山。

  即便是在迷失之霧裡，那種聲音依舊無比刺耳。

  濃煙是黑紅色的。

  好像墨汁染上了血色，刺鼻難聞的氣息擴散開來。

  高高的升入天空。

  顯然，即便那座肉山被燒乾淨了，這片區域還要再封鎖上一到兩周的時間，才能消彌它造成的影響。

  眾多東京別動隊的成員，正在趕往現場，憑藉各式不同的超凡能力控制情況。

  還有好奇的民眾，圍在黑霧之外不遠的地方，小心謹慎的向霧氣里看。

  略帶興奮和刺激的交頭接耳。

  哪怕東京別動隊的成員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還是不能完全制止心存好奇的人們，也不能阻止其中不少人拍照片的舉動。

  ——可想而知，今天以後，網上怕是又會湧現出無數關於黑霧的討論。

  官方的輿論控制，又能隱瞞到什麼時候呢？

  不過眼下。

  人來人往，一時倒顯得很是熱鬧。

  『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富江孤獨的背影，和那邊的熱鬧格格不入。

  這條小路平時本就無人問津，這時更是只有富江一個人。

  富江本人倒毫不在意。

  自從富島美江這個馬甲被東京別動隊識破之後，她過的一直便是這種孤獨的生活——在那之前，好歹還有學校的同學可以交流。

  即便那是虛假的人際關係，但總比只有她一個人的生活要好。

  和孤獨為友。

  與陰影作伴。

  這些，富江早已習慣。

  更別提剛剛還好好的嘗了嘗青野的滋味，這時自然內心毫無波動，就打算躲在角落裡悄悄離開。

  只是忽得，在那邊的人群里，富江見到了一張熟悉而特殊的臉龐。

  它曾經不只一次出現在富江的記憶里，就在今早的電視裡，她也曾見到過。

  「雨宮瞳？」

  富江念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心底涌動某種她不能理解的情緒。

  不同於對那卑劣老者極度的憤恨，也不同於對青野的想把他「吃」掉、或者被他「吃」掉，而是另一種特殊的心情。

  像是加班到凌晨的社畜，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那還亮著一盞燈的小家；又像是許久未歸家的遊子，走進那扇熟悉而陌生的家門。

  竟然令富江的眼眶都稍稍發紅。

  她疑惑的摸了摸臉頰，手上的溫潤不能作假。

  可是。

  「......為什麼呢？」

  熱鬧的人群之中。

  雨宮瞳姍姍來遲——他本來想在簽售會一開始的時候就趕來捧場的，但是他好歹也是一個偶像了，今天的行程實在排得太滿，所以剛剛才趕到這裡。

  他心中有些焦急，但也只是有「一些」而已。

  畢竟青野遇到或是主動參與進危險狀況的次數，早就不是一次兩次了——通常來說，後者的情況居多。

  雨宮瞳也不得不養成了一顆大心臟。

  ——心臟不大不行啊，不然早在最初青野主動找上剝面人的時候，他就要被嚇死了。

  而且由於青野的【真實超凡】展現出來的氣質，也讓雨宮瞳相信他是有分寸的，能夠解決這些危險。

  這段時間以來，雨宮瞳還或多或少的了解了東京別動隊的存在。

  知道這世界上存在許多難以用常理解釋的事物。

  大部分信息是從神田雪繪那裡泄露出來的。

  在小姑娘看來，給雨宮瞳打一些預防針，了解一部分世界的真相，也是應該的。

  所以雨宮瞳看著穿著特別制服行動的人們，心裡並沒有產生太多疑問。

  也沒有想闖進去，打擾別人工作的打算。

  雨宮瞳深有作為一個普通人的自知之明。

  在這種時候，保護好自己，不過多好奇，不去妨礙他們，才是普通人該做的事情。

  只是忽然。

  雨宮瞳感到一道視線，似乎在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這與靈覺無關，一般人在被長時間盯著的時候，也會感到些許異常。

  本來這對雨宮瞳而言，不該算是奇怪的情況。

  就他這樣的相貌，被窺視、偷看乃至於偷拍都是常有的事情，這時應該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次而已。

  「誒，你不是那個......那個......」

  身邊響起一個小女生的聲音。

  她手裡還捧著一本青野的親筆簽名後的單行本。

  這是一開始排在青野隊伍最前端的那個年輕女孩。

  這時看著雨宮瞳的臉一陣發呆。

  『雖然比不上青老師，但也好好看啊！』

  女孩不是對青野和雨宮瞳有什麼想法，只是單純的顏控而已——就像男生：我就是想看看美女有什麼錯嗎！女生想看看帥哥，也是一種正常的衝動。

  而且她還隱約覺得對方有點眼熟，像是在電視上見過一樣。

  「對了，雨宮......雨宮......君！」

  想了半天，女孩終於想到了雨宮瞳的姓，卻沒想到他的名字。

  「噓——」

  雨宮瞳把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女孩噤聲。

  他現在的名氣也到了走在街上偶爾會被認出來的地步。

  他可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騷亂。

  而且......

  剛剛那股視線的來源，明明不是這個近在咫尺的少女。

  莫名的，他對那道目光異常在意。

  好像如果找不到它的話，會錯過某些特別重要的東西。

  雨宮瞳扭過頭，在人群中尋找。

  最終卻是落在了一條陰暗的小路里。

  道路狹窄逼仄，幾乎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而在小路的那頭，狹窄縫隙的最深處，隱約有一個背影矗立在那裡。

  真真只是「隱約！」

  雨宮瞳又不具備青野那種變態般的視覺，只是普通人的視力，還略微有一點點近視。

  大概50度左右的樣子。

  小路里的光線又很陰暗，周邊人們的交談聲意外的吵雜，好奇的女孩還在開口詢問「能不能和我合影」。

  干擾因素有很多。

  但是在那道背影里，雨宮瞳還是看見了幾分意外的......熟悉？

  從背影里，僅僅能看出那大概是個纖細的女孩，身上披著一件破爛的外套。

  給人的第一感受是——這個人好奇怪啊！

  雨宮瞳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血液在血管里充沛的奔涌，刺激他的神經。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形成。

  即便這個念頭異常荒謬，荒謬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雨宮瞳都不會放過！

  優雅的男人邁開腳步。

  他跑了起來。

  他沒有理會身旁女孩驚詫不解的目光，也沒有理會四周路人奇怪的眼神。

  在擁擠的人群里奔跑著。

  「讓一讓，拜託讓一讓。」

  他的聲音不大，只有離他不遠的路人才能聽見。

  這聲音里，意外的帶著幾分顫音，像是男人在崩潰邊緣的表現。

  面對突如其來的衝撞，人們自然是有些不滿，但看到他那張臉，不滿卻是消散了大半。

  『好好看的男人，可也好奇怪。』

  路人給奔跑的雨宮瞳做出這樣的定義。

  他奔跑的方向不是向著黑霧裡，而是向一條無人的小道。

  擠過擁擠的人群，雨宮瞳和那道背影的距離，卻沒有絲毫縮短，反而越來越遠了。

  「呼呼......呼呼......」

  雨宮瞳還在跑。

  跑得氣喘吁吁，跑得大汗淋漓。

  他本來就只是一般人的體質，平時雖有鍛鍊，也少有如此激烈的。

  光是跑進了狹窄的小路，就要用盡他全部的力氣。

  呼吸愈發吃力，腳下的步伐愈發遲緩。

  「砰！」

  腳上突然踩到一片滑膩——在這樣的小巷裡，常會有沒被清理掉的垃圾——雨宮瞳摔倒在地上，腳踝傳來尖銳的刺痛。

  「呃啊！」

  他發出短促的痛呼，但很快艱難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並不是因為「只要不停下來，道路就會不斷延伸」雨宮瞳才不斷的前進，而只是因為他想要見到那個女孩。

  筆挺整潔的衣物，沾染上了污漬，黑一塊紫一塊。

  配上他汗流不止的姿態，顏值掉了幾個檔次，要是被粉絲看到絕對會掉粉的那種程度。

  可是現在的雨宮瞳，對平時最重視的外貌一點也不在意。

  在雨宮瞳跌倒的瞬間，那個背影停頓了兩三秒。

  「小憐，是你嗎？小憐！」

  雨宮瞳高聲喊道。

  富江依舊佇立在原地，神色更加迷茫。

  「小憐......那是誰？」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執著呢?」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富江，忽然對那個堅持不懈想要追上來的身影產生了害怕。

  不是害怕他本人，而是害怕和他見面，害怕和他交流。

  起碼，不要在現在。

  不要讓他看見自己這幅模樣。

  於是富江不再猶豫，向遠離他的方向迅速逃走。

  最終，只剩下雨宮瞳邁著蹣跚的步伐，繼續在小路里做著無用的追尋。

  他停留在小巷的盡頭，而富江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

  狼狽的男人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富江逃似的回到了她的那間別墅。

  卻始終有些渾渾噩噩的。

  許多紛亂的碎片，在記憶深處中浮浮沉沉，好似一片片浮萍，沒有根基，也不知來源。

  富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那個叫雨宮瞳的男人有特殊的態度。

  ——青野是由於體質特殊，天然就對她有強烈的吸引力。

  可是雨宮瞳不一樣，除了稍微好看一點之外，他沒有絲毫異常之處。

  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都不在富江的「捕獵」範疇以內。

  很快到了晚上。

  富江吃過晚飯。

  ——請不要產生不必要的誤解，富江的晚飯是正常的飯菜，而不是新鮮的血食。

  這一點還要怪青野，他的血液品質實在是太高了，養叼了富江的口味。

  通常的血肉被她嫌棄得不行。

  不是非常特殊的情況，富江也不再直接用血腥的方式消滅敵人。

  和青野一比，那種血食簡直下不了口！

  至於吃正常的飯菜，作用不是提供營養，只是她一點小小的愛好。

  和遵循人類的習慣罷了。

  青野現如今也可以長時間不需要睡覺，但還是每天按照從前的時間入睡，僅僅是為了令他維持人類的一些習慣。

  褪去身上的衣物，富江走進浴室。

  蓮蓬頭在頭頂灑下水簾，落在那具一絲不掛的嬌軀身上。

  水流自上而下的淌過山（喵）丘、平（喵）原、低（喵）谷，最終匯聚在地面。

  這是一具造物主都會感到滿意的身軀。

  地上的流水恐怕也會有不少人會發出「我夸父（水娃）先來一口」的評價，殊不知夸父和水娃完全沒有興趣。

  淋浴之後，泡在浴缸里。

  富江的小腦袋慢慢沉下了水面，「咕嚕咕嚕」的冒著氣泡。

  她喜歡在泡澡的時候這麼做，總覺得很是有趣。

  水流是溫熱的，溫潤富江牛奶般絲滑的肌膚。

  「為什麼......」

  想了整整一個下午，她仍舊沒想明白，自己異常心情的由來。

  「算了，以後總會想明白的！」

  富江暫時把煩惱拋在腦後。

  想起一些高興的事情——比如在青野懷裡呆了好久，品嘗到了他的血液......

  少女的心情，不自覺的愉悅起來。

  甚至臉上泛起了異常的紅（喵）潮。

  如果能「吃」了青野君的話，該有多好。

  洗完澡後，她躺在床上這麼想著。

  修長白皙的大長腿，夾住了身邊另一個枕頭，輕輕摩挲著——一張床上有兩個枕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枕頭：我承受了我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意識逐漸昏沉。

  富江夢到了許多，有漆黑的地下室，有和青野躺在同一張床.......

  可是最後。

  不知不覺間，枕頭被淚水打濕。

  睡夢裡的富江喃喃道。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