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水中月(一)
2024-05-14 00:10:36
作者: 半夏冬生
玄清帝立於水鏡中,取出夙向陽修煉而成的清淨界的果,交至妖王燭幽手中,道:「開始吧!」
夙向陽眼睛都不敢眨的盯著寒冰床上的夙千凡,她的臂彎里蜷縮了一隻銀色的狐狸。
清淨界的果一點一點融入她的身體,妖王燭幽這才睜開眼,收回護法。
「怎麼樣?」夙向陽問,期待的緊張。
玄清帝大掌划過,夙千玥心口位置顯在眼前,原本該是一顆心臟的地兒,如今唯有東海龍太子的龍珠連著細細密密的血管。
龍珠周遭,心脈上暗黑的心魔種殘留正被清淨界的果迅速淨化。
不消片刻,只見她周身的血液皆成了新鮮的紅,如冰河開化,迅速奔流。
「身體裡的心魔種殘留,已全部淨化。」玄清帝說。
「好啊,好啊」夙向陽興奮道:「姐姐身體裡現在只有『監』印了,」越說越高興,葡萄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我剛看見,『監』印已渡上金光,是不是要大成了?」
「只差魂魄,」妖王燭幽應了一聲。
神色間並無夙向陽的喜色,反而更增了幾分凝重,望向玄清,問:「玥主心魔種生成的緣由可已找到,有無化解之法?」
玄清的眸子依舊專注的落在寒冰床上夙千凡的面上,道:「心魔種的生成並非一朝一夕。」
「這話什麼意思?」夙向陽的欣喜戛然而止,整個人頓時鋒利無比,頗有翻臉不認人的冷酷感,道:「到底是沒找到,還是化解不了?」
玄清帝仿佛壓根沒有注意到他惡劣的態度。
反倒是妖王燭幽,不贊同的呵道:「不得無禮!」
夙向陽的神色雖未因他的呵斥有絲毫的變化,卻並未再咄咄逼人。
妖王燭幽在夙千凡面上點了一下,望向玄清帝,問:「何時有的端倪?」
玄清帝這才從夙千凡身上收回目光:「投胎人間之初已有。」又加了一句:「我只查到此處。」
妖王燭幽嘆了口氣,仿佛一個賽者,看到了敗局已定,聲音里透著一種有氣無力的輕:「不知走馬燈咒術進程如何?何時歸?」
「三五日,」玄清帝道:「無論是假,還是真,所有的歷史長河裡皆有她的魂魄。
東籬國的結局改了之後,對化解她的心魔種亦有成效。」
妖王燭幽看向他,面上露出鮮有的驚愕,然而轉瞬即逝,問:「那麼多條歷史長河,君上莫不是要一條一條走?」又微微搖了搖頭:「但最主要的還是她真正走過的那條歷史,無法動它,玥主的心魔種便絕無可能全然化解。」
「不必此法,」玄清道:「待走馬燈咒術化解,我們便歸。」
「可姐姐的魂魄里還帶著大部分的心魔種,」夙向陽看著夙千凡:「豈不是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妖王燭幽不知在想什麼,半響,才道:「若用清淨界果,需要多少?」
「另外還有五顆,」玄清看著妖王燭幽:「你魂魄離體太久,已不適合修煉。」
妖王燭幽何嘗不知。
「我先前與九重接觸,發現九重並未完全被引入歷史空間,現下三界之中還有分離體,」玄清神色間唯余不容置疑的認真:「玥兒和夙千落都不可掉以輕心,我不在期間,無論發生何事,你務必親自守玥兒。。」
「是。」妖王燭幽應完,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玄清:「何事?」
妖王燭幽:「撫養孩子之人可信的過?可會將養?」
聞言,玄清一貫漠然的臉上裂出一抹慈愛,轉眸向夙千玥,眉目間已漫著柔情,連帶說話的聲音也溫柔極了,道:「我親自將養,不然玥兒醒來定要怪我。」
妖王燭幽這才鬆弛了緊張,繼而又似不放心的道:「屬下將育兒的心得寫成了冊子,君上可要看看?」
玄清聞言,回眸,看見他神色間皆是坦然,應了一聲:「嗯。」
妖王燭幽的掌心立馬化出一本冊子,呈上。
玄清取過,翻了幾頁,目色變了又變,良久才恢復平靜,抬眸向妖王燭幽:「多謝!」
妖王燭幽怔了一下,連忙:「屬下不敢。」
夙向陽更是一臉見了鬼的模樣,愣愣瞧著玄清。
玄清神色不變,將冊子收好,向燭幽道:「你是無極殿昔日舊人,更是對玥兒以生命相護的父親,不必妄自菲薄。」
妖王燭幽道了句:「是。」但骨子裡的恭敬依舊未減分毫。
玄清:「……」
他的眸子咻的睜開,如一具屍體突然詐屍。
長華緊張的問:「玥兒如何了?本體裡的心魔種殘留淨化乾淨了嗎?」
玄清:「……嗯。」
長華突然便明媚起來,拍拍胸口,一疊聲:「那就好,那就好!」
玄清從他的面上瞧到他的心口位置,目色也隨之越來越幽深。
長華似這才反應過來,捂住心臟,直退到了馬車門處,裝模作樣的掀開馬車簾往外看。
玄清移過眼神,借著長華掀開的車簾望去。
瞧見幾道影子落入城內,他抬眸,一個寬大的匾額掛在城門上,上書:「滎陽郡。」
「還跟嗎?」長華問。
玄清:「先除他。」
長華:「你想除去他,然後銷毀所有假的歷史空間,讓這些碎片傷玥兒的魂魄先歸?」
「嗯,」玄清問:「走馬燈咒術可有辦法再加快?」
長華:「已經最快了,明日午時可成。」
玄清睨了他一眼,雖未說話,但怎麼看都在表達「無用」二字的意思。
長華冷哼一聲,道:「有本事你來啊!」
「分頭行動。」玄清放下車簾,車廂內已無他的身影,只余他的聲音在空氣里:「格殺勿論。」
「要你說,」長華也驟然消失。
正在此時,一輛裝扮低調中透著奢華的馬車正擦過他們的馬車。
只見車轅上小婢女揭開車簾向裡面問:「夫人,咱們給二小姐送了那麼多信,一封回信都沒收到。連城主也說只當沒有這個女兒了,咱們能勸她回來嗎?」
城主夫人堅決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為了我兒,此趟非去不可!」
「又來信了?」夙千琪問:「多少封了?」
夙千玥漫不經心答:「八十?一百?誰知道呢,沒數。」
夙千琪:「信上說什麼?」
夙千玥將切好的果盤放到夙千琪面前,給他手裡遞了一根竹籤,道:「說父親當上城主了,沒人再逼我嫁人,叫咱們回去。
還說大哥身體不好,你理當回去分憂。
就差拿少城主的帽子來哄騙了。」
夙千琪失笑:「你已經拿這些內容敷衍哥十幾回了,最近一次是三日前。」
夙千玥:「我可沒騙哥哥,的確是他們翻過來覆過去就這件事。」緊張道:「難不成哥哥想要回去,想當少城主?」警惕不已:「父親之所以抬了母親的位份,讓咱們沾上嫡出的名,一則是因為母親為他擋刀而死,他心裡愧疚;二來是哥哥有本事,對一心往城主位子上爬的父親益處頗多,且要將我送給先城主,總不能身份太低。
他悉心教養的兒女不是你我,哥哥別再被他們騙了?」
夙千琪:「不會。」
「那不就好了,管他們說什麼呢!」夙千玥聲音里滿是歡快。
自從夙千琪看見不以後,她就一直練習著將所要傳達的情緒全部融進聲音里,如今已是十分的得心應手,哪怕她此刻的眉目間皆是冷意。
終究,她還是無法釋懷,被自己稱作父母的人,將自己與夙千琪往死路上逼時的殘酷嘴臉來。
金色的光線落在腳下,綠油油的草木隨著晃動的光影搖曳生姿。
慢慢的,她眉目間的冷意仿佛也被它們晃開了。她伸手撥了撥花葉,突然便開心起來,轉過臉道:「哥哥,咱們種的花長出花苞了!」
不由分說起身抓住他的手,一起蹲到地上,將一個花苞送到他手底下,道:「就這個!」
「嗯,」夙千琪也不知被花苞愉悅了,還是被她歡快的情緒感染了,面上也染了悅色,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發頂,道:「聽說晚上有城裡有花燈,想不想去?」
夙千玥不自主又看向他的眼睛,問:「哥哥不是不喜喧鬧麼?」
夙千琪:「偶爾出去走走。」
夙千玥:「好!」
院牆另一邊,九重隨手將一根磨的鋒利無比的箭簇扔進旁邊的簍子裡,站起身,便有無臉鬼面遞來帕子。
他擦著手,若有所思的望向矮牆,瞧見夙家兄妹正說笑的高興,眯了眯眸子,道:「過於礙眼!」
無臉鬼面:「十三四歲,還是孩子。」
九重聞言,眼神輕飄飄凝視過來。
無臉鬼面侷促的低下頭,轉而趕緊道:「滎陽郡傳來消息,城主夫人要親自帶他兄妹二人回去,已在來的路上。」
九重冷笑:「她要帶走的不是他們兄妹,而是夙千琪的命。」
無臉鬼面身軀震了一下,卻未再有任何反應。
九重最後看了眼隔壁院落,只見夙家兄妹正相攜出門。他的目色一變再變,道:「她欠本殿的還沒還清,就這麼逍遙自在,本殿是不是讓她過的太舒坦了?」
無臉鬼面:「請殿下吩咐。」
九重:「不急。」
突然,猛地轉向書房方向,那裡飄過什麼,他神色驟然一冷,道:「天帝啊天帝,你怎麼就這麼自不量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