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符行霨

  雨越下越大了，晶瑩的雨點在水面上怦然濺開，砸在畫舫上，在雨中行船也別有一番風味。畫舫順著湖道漂流。

  蒙蒙雨霧之中可以看到不遠的小路上，石橋邊，撐起傘慢慢走著的人；還有地里勞作的農夫，披著蓑，戴著笠的。星星落落的草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靜默著。

  這一番鄉土之情，在富貴人家之中只是閒暇之時遊戲的途徑罷了。

  「嘔——我艹！這還真的嘔——下雨了，嘔——」李蔻姜心心念念地要來游湖，卻居然暈船，正吐得死去活來，還和步微說著話，「區區，你、你嘔——神了啊、嘔——」

  「暈船的話我們回去吧。」步微關切地拍著李蔻姜的後背。

  李蔻姜抬起手：「不行！我花了那麼多錢，嘔——我就、我就是吐死在船上，我、我也要嘔——做完這船，游完這湖，嘔——」

  步微：「······」

  李蔻姜最終還是沒把自己租的時間全部游完，半個時辰後，隨著雨越下越大，李蔻姜也吐得越來越厲害，最後還是沒步微送回了岸上。

  「咦？謝將軍怎麼還在啊？」李蔻姜昏昏沉沉地被步微扶下船，還看見了站在草棚下被雨淋了一身的謝君牧。

  步微看了看站在渡口的草棚下，被濺起的雨水濺了一身的謝君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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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君牧隔著雨幕看著步微，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涌動著一種說不清的情愫。

  步微頓了一下，然後將站都站不穩的李蔻姜交給了侍從，撐著傘朝著謝君牧走了過去：「怎麼不陪著你的上官姑娘回去？」

  「她只是我的下屬。」謝君牧乾巴巴地對步微解釋著，「區區，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步微沉默著，許久之後才輕輕地說道：「阿牧，你是先娶我嗎？」

  謝君牧點頭：「嗯。」

  「可是我若當了相王府世子的話，我就沒辦法嫁給你，所以你會阻止我是不是？」步微繼續問道。

  謝君牧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上前兩步：「區區，我想要謝家，比想要娶你，還要想要謝家。若是要論起愛江山還是愛美人，我想要兩者得兼，若是非要選擇其一······我不甘心放棄江山浩瀚。」

  這是謝君牧的志氣，也是步微最為欣賞謝君牧的地方，他有絕對的能力與實力，若是真做了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

  尋常人可能會讚嘆羨慕，但是步微和尋常人不一樣，步微只會為他悲哀。

  「那我也一樣啊。」步微輕輕地說道，「阿牧，我也想要相王府，比想嫁給你，更想要護好相王府。」

  雨似乎小了些，一絲一絲地飄著，像漫天飛舞的細沙。

  步微和謝君牧並肩一處看著落雨紛紛，誰都沒有再說話。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步微伸出手接住數點雨絲輕輕地念了一聲。

  謝君牧接下了下半句：「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次日清晨才停，霧嵐未散，稷禾泛黃，巍巍京城，歌盡昇平。

  一大早謝君牧率了一支輕騎策馬出城，在城門外勒馬，翹首以待。

  寬敞的官道那頭，一輛馬車奔騰而來。

  謝君牧唇角浮出一絲清淺的笑，翻身下馬相迎。

  馬車到了長安城門，還沒停穩，馬車裡的人就迫不及待地躍了下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謝君牧會在這兒接我。」躍下馬車拊掌而笑的紅衣公子不過十八九年歲，紅衣如火如荼，狹長的桃花眼含著一灣風流色，眉目如畫，風姿卓越。

  大虞世襲一等梁國公符行霨，幾乎全大虞都知道這個風流公子。

  「恭喜符兄安然返回長安。」謝君牧笑著對符行霨抱拳。

  符行霨拍了拍謝君牧的肩，抬頭看向高聳入雲的城牆。

  這座城，固若金湯，百年不變。

  符行霨不自覺地摸了摸腰側的佩劍，指尖才觸到又不自覺地挪開，只覺得指尖被灼得生疼。

  「君牧，昔日一同求學鹿溪書院的，就我一個如此不濟吧。」符行霨低笑一聲問。

  謝君牧抿了抿唇，語氣平平淡淡：「符兄，鹿溪書院，已經沒了。」

  符行霨一愣：「什麼？」

  謝君牧無悲無喜：「左僕射奏請停了鹿溪書院。」

  符行霨問：「左僕射？」

  謝君牧望向符行霨：「便是蜀家大公子。」

  符行霨頓了頓，終是笑了：「哦，是他啊，小蜀大人，他，他都是左僕射了啊……」

  「他投入了相王的門下，有著家世與相王的扶持，自然是平步青雲。」謝君牧回答道。

  符行霨嘴角噙了絲笑，但那笑細看卻寒凜冷冽：「那你和相王府的小郡主又怎麼樣了？」

  謝君牧沉吟片刻然後抬手拱了拱手：「符兄，先回梁國公府看看吧。」

  符行霨點了點頭：「嗯，行吧。」

  梁國公府，草木深深，符行霨坐在窗邊看著細雨落庭院，腿上躺著符行霨的佩劍。

  劍，是把好劍，流光飛舞，劍氣森森。

  這把劍是符行霨的父親，先頭那位梁國公符進交到符行霨手中的。

  那是三年前，符進拿著一道明黃的聖旨走進了當朝權貴豪族的府邸之中，出來時捧著丞相的印章和這把劍。

  印章落入別人的手中，劍，送給了符行霨。

  符行霨剛拿到這把劍時，抱著劍，一路跑著去找了那個人。

  漫漫長路，那人站在探出紅牆的青杏樹下，目光凝重地望著他。符行霨奔跑的步伐突然就停了下來，抱著劍呆呆地看著他。

  那個人就走了過來，走到符行霨面前，然後目不斜視地繞了過去。

  「這把劍是你們家的，我……」符行霨立刻跟著轉身想和那個人說話。但是那個人沒有理會他，就那麼，仰著頭，孤傲地走了過去。

  那個人是錦官蜀氏的大公子，當朝起居郎，這把劍先前那個主人的嫡長孫。

  「梁國公可在？」符行霨正在想著，耳邊突然傳來詢問聲。

  符行霨回神，懶洋洋地往外看去：「嗯？誰啊。」

  景恕幫步微推開了半掩的房門，披了一件披風的步微抬步走了進來對著符行霨微微頷首：「相王府怡德郡主步微，我父王聽聞國公回來，特讓我來拜會國公。」

  符行霨屈指輕輕敲著桌案：「哦？相王還有心思讓郡主來拜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