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嫉妒

  吱呀一聲門開了，楊夏茉急忙躲了起來。

  屠屠婦端著一盆豬食倒進食槽里，兩頭豬跑過來吭哧吭哧的吃起來。

  

  楊夏茉頓時覺得這兩頭豬比在她那裡享福多了，晚上還能吃上夜宵。

  屠屠婦拿了個板凳坐下，看著它們吃食，一隻手托著腮唱起了歌。

  楊夏茉：……她在幹嘛？

  屠屠夫也出來了，一雙牛眼裡滿是愛慕：「花兒，你唱得真好聽。」

  「傻樣！」屠屠婦白他一眼。

  「花兒，你真好看！」

  「討厭！」

  楊夏茉：嘔！

  大半夜的，想調情不能去屋裡嗎？守著兩頭豬幹什麼？給豬秀恩愛嗎？

  楊夏茉目光落在兩頭豬身上，她記得這是一公一母，難道他們是想用自己的愛情刺激它們，好讓它們萌發愛意，愛上彼此，乾柴烈火的……下崽？

  可它們是劁過的呀！不能下崽了。

  身為一名專業屠夫，屠屠夫不可能不知道。

  楊夏茉撓撓頭，真奇怪！

  豬吃完了食，滿足的找了個地兒臥下了。

  屠屠婦打開豬圈門進去，走到其中一頭旁邊，用一根柔軟的柳枝輕輕拍著豬背，嘴裡還哼著歌。

  從楊夏茉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的側臉。

  在屋內燈光的映襯下，屠屠婦的臉龐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她的眼睛極盡溫柔，仿佛她愛撫的不是一頭豬，而是她最最愛戀的丈夫。

  楊夏茉：……

  屠屠婦在豬圈裡待了足足半個小時，而屠屠夫就在外面守著，痴痴的看了她半個小時。

  旁邊角落裡，還有一個懵圈了的楊夏茉，呆呆的看了半個小時。

  直到屠屠婦出來，洗漱了，兩個人的房間裡熄了燈，楊夏茉才一臉懵圈的出來。

  走在回家的路上，楊夏茉突然呸了一聲。

  「楊夏茉，昨天那人說得真對，你就是個大傻子！」

  她怎麼就傻乎乎的在那看了半個小時？這要是被丁巨俠知道了，能笑她笑到下個世界！

  不過，屠屠婦溫柔哼著歌，屠屠夫靜靜看著妻子的情形，真的很靜謐，很細水長流，很……讓人心安。

  那半個小時裡，她甚至都忽略了他們那絕對低於平均水準的外貌。

  那時，他們在她眼裡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壁人。

  楊夏茉狠狠搖頭，啊呸！他們再恩愛又怎樣？掩蓋不了他們是賊的事實！而且是一對神經質的賊！

  唔，一對情人眼裡出西施的賊。

  「爹，你不收出診金也就算了，藥材成本總得收回來吧？這可倒好，大半夜的跑這麼遠，一文錢沒掙到，倒賠了藥材！」

  一道聲音響起，楊夏茉下意識的躲了，現在她穿著夜行衣，擱誰碰著了都不會覺得她是個好人。

  她往那邊瞧去，深夜空空蕩蕩的大街上，只有他們兩個人走著，聽剛才的話，應該是一對父子。

  喲，還是個她認識的，胡不邪！

  系統激動了：「任務，任務！現在做了吧！」

  楊夏茉：「閉嘴！」

  她仔細打量，胡不邪瘦得跟個干竹竿似的，他兒子倒是精壯。雖背著藥箱，卻不像個藥童，倒像個保鏢。

  胡不邪的不緊不慢的聲音飄了過來：「你覺得他家像是付得起錢的？」

  胡自仁很想給他爹翻個白眼，又不是第一次了，出診之前就知道他家付不起錢了。

  「這都第幾次了？每次都不給錢，他兒子也好意思每次都來敲咱家的門？尤其是還喜歡半夜裡敲！」

  「一包藥幾文錢，也就買口吃食。咱家不缺那口吃的，他們卻不能缺了頂樑柱。」

  ……

  父子倆漸漸走遠，剩下的話楊夏茉聽不到了，她有些沉重的看著他們走遠的方向。

  乾娘說胡大夫人品好，經常舉行義診，免去窮人的藥費。

  看來是真的，對於一個明知付不起錢的病人，他仍然願意犧牲休息時間，深夜免費出診。

  只是他的這種善，到底是真的心善，還是因為以前犯過大錯，所以想在別處有所彌補？

  回到家，楊夏茉先說了在屠家看到的事。

  果不其然，許存芳也懵了，「難道玉兒姐猜的是對的，他們喜歡上那兩頭豬了？」

  楊夏茉白他一眼。

  他努力的轉動腦筋：「也許是因為他們很喜歡自己屠夫的身份，所以見到品種更好的豬之後見獵心喜，想自己養養看？」

  這個推測還算靠譜，楊夏茉想起前世似乎有什麼科學養豬的理論，其中好像就有給豬唱歌，聽音樂什麼的。

  難道說，屠氏夫妻的養豬技能已經突破了時代局限，上升到了科學高度？

  想起屠屠婦看著那兩頭豬的眼神，那麼溫柔，那麼喜歡……楊夏茉下意識的點點頭，說屠屠婦喜歡它們，她絕對相信。

  難道這就是干一行，愛一行的古代版本？

  「哎呀，反正他們就是很詭異啦！腦子壞了！」楊夏茉抱怨道。

  許存芳突然問道：「兩刻鐘的時間，你就一直看著？」

  「是啊。」楊夏茉不明所以，這個有什麼好問的？

  「看的時候沒什麼，看完以後很生氣？」他追問。

  嗯，楊夏茉點點頭。

  許存芳笑了：「茉兒，你嫉妒了。」

  楊夏茉睜大眼睛，下意識的反駁：「你胡說！」

  「他們有什麼能讓我嫉妒的？我比他們好看，比他們身材好，比他們力氣大，比他們……」

  「茉兒，你生氣的樣子真美。」

  楊夏茉瞬間卡殼。

  「嗯……可能會……就只有那麼一點點羨慕啦！」她臉紅紅的。

  許存芳湊近她：「你臉紅的樣子更美。」

  「討厭！」

  楊夏茉啐他一口，拔腿就往自己屋子裡跑。

  跑了又覺得不對，轉身回來了：「我還忘了件事呢。」

  她把胡不邪的事說了。

  許存芳沉吟半晌兒，問她：「你為何會不忍？我記得你對大俠門一向非常信賴推崇，你的不忍是在質疑你的師門嗎？」

  系統在楊夏茉的腦海里吼道：「何止是質疑？簡直是挑釁！」

  把系統摁掉，她搖頭：「我沒有質疑師門，胡不邪殺人犯罪是鐵一樣的事實。只是，若是他現在是個好人，而且是個對百姓很有用的好人，那從對世間功用的角度來說，是不是留著他比殺了他更好？」

  「我懂你的意思了。沒錯，從功用上講，留著一個真正改邪歸正的人的確會更好。」許存芳說道：「法理上也有將功贖罪的說法。」

  楊夏茉急切的追問：「那胡不邪能有將功贖罪的機會嗎？」

  「茉兒，你怎麼確定他真的已經改好了？你又怎麼確定在他所謂『行善』的過程中，沒有再害過人？你又怎麼確定他不會再犯？」

  楊夏茉默然，系統說他身上背負的只有那三條人命，所以她只能確定到目前為止，他沒有再害過人。

  其他兩條，她確定不了。

  「你為什麼願意給他贖罪的機會？以前那些任務，你可沒如此過。」許存芳問道。

  楊夏茉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覺得他是被逼的。如果換做是我，我被一直全心信賴尊重的人背叛了，我可能會做得更錯。」

  她扭頭看向窗外，透過夜空好像看到了幾世之前：「最開始的時候，每次做完任務我都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好不容易睡著了，也經常被噩夢驚醒。」

  「可是現在，我手握著利器，收割任務目標的生命時，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為什麼呢？跟一開始的時候有什麼不一樣嗎？都是在做任務，殺的都是罪有應得的人啊？」

  她笑了：「都是被逼的啊！」

  許存芳心一抽一抽的疼，他的茉兒！

  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笑著殺掉了杜少爺。

  那時，她就已經「心無波瀾」了吧？

  所以，那不是她的「一開始」，那她第一次執行任務時才多大？

  那麼點點的她就要一次次的承受巨大的壓力和內心的譴責。

  他憤怒了，為什麼？憑什麼？要他的茉兒遭受這樣的折磨？遭受那般殘忍的逼迫？

  憤怒過後卻是無力，無能的感覺蔓延了他的四肢百骸。

  現在茉兒已經「心無波瀾」了，他去不了一開始的時候，為她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許存芳深吸一口氣：「我很高興。」

  高興？楊夏茉抬頭看他，他有什麼好高興的？

  他深深的看著她：「無論你的不忍對與不對，我很高興你有了同理心。茉兒，你離真正的大俠又近了一步。」

  楊夏茉想笑，大俠是什麼，她難道不知道？

  她都在三個世界裡完成過終極任務，獲得了系統認證的「大俠」了。

  要是得有什麼同理心才能做大俠，難不成前三個世界裡，她都被系統騙了？

  勾起嘴角，她剛想嘲笑一下這個紙上談兵的傢伙，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對啊，什麼是真正的大俠？難道系統說是就是嗎？

  真正的大俠的定義，不該是自己心中認定的才算數嗎？

  見她神色變化，許存芳又後悔了，茉兒聰慧歸聰慧，心思卻很簡單，思考這樣的問題太難為她了。

  「你是不是還糾結胡不邪的事？」他決定轉移她的注意力。

  楊夏茉果然上鉤了：「嗯！怎麼辦呢？」

  許存芳笑得邪惡：「既然糾結，那就把難題交給別人解決好了。」

  嗯？楊夏茉心中有個模糊的念頭，小心思蠢蠢欲動。

  她眼睛眨呀眨的看著他，許存芳徐徐道：「就讓沈大人來決定胡不邪有沒有將功贖罪的資格和機會——這本就是他的分內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