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熟悉

  楊老婆子正納悶，就見那個個子矮一點的男人說話了。

  「捨不得又怎樣？誰讓他被沈令時給盯上了呢？我若不當機立斷，只怕連我自己都得陪進去。」

  是楊夏茉！

  楊老婆子揉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的又仔細瞅了瞅，這分明是個男人，可是他的聲音絕對是楊夏茉的。

  那個討人厭的丫頭片子的聲音，她絕對不會認錯！

  

  她有些糊塗了，那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啊，怎麼可能會是楊夏茉呢？

  對了，他們還說要殺人，他們要殺誰？

  楊老婆子的視線被他們腳下一個大袋子吸引了，當她看過去，那個袋子竟然還動了一下，嚇了她一跳。

  矮個男子把袋子打開，一個被五花大綁、堵著嘴的男人露了出來。

  瞧見這個，楊老婆子的心砰砰的跳，老天爺，她遇到不得了的事了！

  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能出聲，不能被發現，否則她會被滅口的！

  袋子裡的人正是青雲客棧的東家孫有道，而說話的兩個男子自然是孫有道以為的壽安侯的兩個兒子了。

  此時，青年男子扮演者許存芳的眼角有些抽搐，以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對面竹林里的楊老婆子。

  她以為她躲得很隱蔽，可她那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樣子實在太扎眼了，本來他要裝作沒發現她就已經很辛苦了，偏偏同時還要在她面前演戲，著實不易——他真得很想笑。

  他有些哀怨的看著對面的人，少年男子的扮演者楊夏茉，他真的很羨慕她，因為她背對著楊老婆子，看不到她那令人發笑的做派，不用裝得那麼辛苦。

  楊夏茉演興大發，拱手對許存芳道：「黃大人，多謝您給的消息，否則等沈令時動手了，我就在劫難逃了！」

  「好說，好說。」許存芳頂著她和遠處楊老婆子俱都炯炯的眼睛，硬著頭皮繼續演戲。

  楊夏茉拿出刀來，許存芳強忍著哆嗦假裝毫不在意。

  他反對茉兒殺人，可是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起碼是短時間內他無法改變她以這種方式完成任務的狀態。

  好在她已經答應自己，滅殺了惡人之後，會通報給官府，使其惡行大白於天下，給那些無辜枉死的人一個公道。

  那邊，楊老婆子也睜大了眼睛。

  她認識那把刀，她見過很多次了，分明就是楊夏茉割肉的刀，她還親眼見過楊夏茉用這把刀劈開了一整頭豬！

  許存芳做了個阻攔的動作：「孫有道已經被沈令時盯上了，你當真要現在殺了他？沈令時就知道他背後有人了！」

  哈哈哈！楊夏茉笑了幾聲，然後道：「最近不是有個小龍俠風頭正勁嗎？」

  見她提起自己的名號時，眼底忍不住透出的得意，許存芳失笑搖頭，嘴裡不忘說著台詞：「栽贓嫁禍？好手段！」

  嘿嘿一笑，在兩人的注視下，楊夏茉收割了孫有道的性命。

  楊老婆子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卻像著了魔似的移不開，她看到昏迷的孫有道猛的睜開了眼睛，身子劇烈的抽搐著，嘴裡唔唔的，可很快就不動了。

  殺人了！他們真的殺人了！

  她真想暈過去，又不敢暈，怕倒地的時候弄出動靜驚動殺人兇手！

  許存芳把楊老婆子的恐懼盡收眼底，他心底嘆息一聲，茉兒一定要嚇嚇她，一勞永逸的解決掉老楊家的問題。

  好在她雖然看起來很恐懼，但還算好，起碼還知道要隱藏自己，人也還站得住，沒有被他們嚇壞了。

  現在不是他關心楊老婆子的時候，他還得把預定的戲碼演完。

  「可惜了這麼好一個發財的地方，就這麼沒了。」

  「怎麼會？等過段時間風頭過去，我再把這裡重新盤下來，然後再找個人當掌柜，照樣發財！」

  「再找個替死鬼？」

  「沒錯！反正是個頂罪的，隨便找個人便是，一旦被官府盯上了，隨時把他拋出去！官府辦他的案，我開我的黑店，各取所需，哈哈！」

  「高明！」

  「哈哈，還得請黃大人繼續關照啊！」

  「好說，好說。」

  楊夏茉把孫有道重新裝進袋子，扔到一旁的馬車上，兩人上了車，漸漸走遠。

  不知過了多久，確認那兩個真的不會再回來了，楊老婆子才敢動了動。

  她身子搖晃了一下，許久一動不敢動，她的腳麻了！

  她不敢往前走，那裡的血還沒幹呢！

  楊老婆子按照來時的路，迅速的退了回去。

  直到從出來的那個小門進了青雲客棧，進了大堂，在桌子旁好好的坐下，看見大堂里熱熱鬧鬧的好多人，她終於緩了過來。

  太好了，她能活下來了！

  她這才有空琢磨一下剛才看到聽到的那些。

  不對！楊老婆子豁然站了起來，這是個黑店啊！會殺人的黑店啊！

  不行，她不能待在這裡了，她要逃！

  楊老婆子剛剛抬腳，店小二過來了，「老夫人怎麼去了這麼久啊？」

  她的心又砰砰跳得厲害，耳朵里也嗡嗡的，眼前人的笑容也變得血淋淋的。

  她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她該怎麼說？會不會一個字說錯了，今天她就出不來這個門了？

  「我，我……」

  「老夫人，這是您要的菜，您一個人拿得了嗎？」店小二指著兩個大食盒。

  「拿得了，拿得了！」

  楊老婆子哪敢說不行，她迅速提起兩個食盒，頭也不回的跑了。

  「老夫人您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下次？不，再也沒下次了！

  楊老婆子腦子裡已經完全漿糊了，機械的邁著腿，只知道要馬上遠離這個地方，馬上回家，再也不來了！

  她健步如飛，等她到家時，居然還趕在了午飯之前。

  楊伯母和楊小嬸一見婆婆居然提著兩個紅色的，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用的那種大食盒回來，立刻歡喜的迎了上去。

  「娘您拿到菜了？累了吧？」

  嘴上說著，一人衝著一個食盒伸出了手。

  若是平時，她們敢沖自己手裡的東西下手，楊老婆子定會罵她們個狗血淋頭，哪怕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要給她們吃的——這是她身為婆母的權威。

  可是此時的楊老婆子卻任由她們把食盒拿走，自己則直愣愣的回了房間，一頭栽到了床上。

  妯娌兩個這才發覺不對勁，兩個人面面相覷。

  「大嫂，剛才娘的眼睛直愣愣的，好嚇人啊！」楊小嬸說道。

  楊伯母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同意：「什麼嚇人，到像是傻了！」

  嘿，要是婆婆真的傻了，那……那可麻煩了！

  楊伯母皺著眉頭，要是婆婆真的有事，自家男人為了名聲，肯定要把婆婆接到自家照顧的，到時候那些活還不都是落到自己頭上？

  「趕緊叫小弟回來，請個大夫去！」

  ……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駛進縣城的大門，馬蹄提提踏踏，路過縣衙時，一個大袋子被拋了出來，重重的摔在縣衙大門之前。

  路過的人趕緊躲開，卻發現那袋子上滿是血跡，頓時咋呼起來。

  再看那馬車，已經跑遠了。

  王凌志帶著手下跑出來，一眼看到快沒影的馬車，立刻大吼一聲：「追！」

  聽聞通報，沈令時放下手中的筆，輕笑道：「心急的小丫頭！」

  「大人您說什麼？」文如金沒聽清。

  沈令時站起來：「去看看吧。」

  兩人來到門前，沈令時掃了一眼，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已經聚起了不少人。

  他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果然，「小龍俠」這個名字被頻繁的提起。

  呵，百姓們都有經驗了呢。

  沈令時走到袋子跟前，他到來之前，沒人敢動它。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袋子裡面是個人。

  結合袋子上大片的血污，和過去的經驗，大家都已在心裡斷定，這人已經是個死人。

  「打開。」沈令時下令。

  兩個捕快上前，解開了袋子，不出眾人期望的，露出一個腦門上貼著宣紙的，看不見臉的人出來。

  捕快之一摸了摸他的頸側，對沈令時搖搖頭：「大人，人已經死了。」

  他們把人從袋子裡放出來，平躺在地上。

  沈令時走近了些，嗯，很熟悉的宣紙，很眼熟的筆跡。

  就是時間不太對，以前都是早上來的。

  宣紙上的血書：「開黑店者天理不容！殺人者小龍俠」。

  人群中有人嘀咕：「怎麼不是『人販子人人得而誅之』了？」

  「哪有那麼多人販子！」

  ……

  圍觀者議論紛紛，沈令時伸手揭開了宣紙。

  不負眾望，死者臉上也有字：「孫有道」。

  有人驚呼道：「這不是北邊青雲客棧的老闆嗎？」

  哄的一下圍觀者們炸開了，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青雲客棧！

  此時王凌志帶著手下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大人，屬下沒追上，讓他跑了！」

  沈令時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你能追上就怪了。

  「王捕頭，劉捕頭，你們各帶人手去青雲客棧，仔細搜查。」

  「是！」

  …

  青雲客棧，沈令時端坐在大廳里，王凌志帶著人手搜查客棧周邊，劉捕頭一隊則搜索客棧內部。

  掌柜死了，現在客棧里只剩下一個二掌柜、小二、後廚和打掃衛生的人員，現在他們都被集中到了一起。

  住宿的客人則被命令待在自己房間裡。

  文如金過來：「大人，夥計們我已經問過一遍。孫有道最後一次被人看到是昨天晚上，他最後一次巡查客棧內外時。之後，按照平常的規律，他應該是回房睡覺，第二天一早起來安排客棧事務。但是自那之後直到現在，再也沒人見過他。上午二掌柜的去叫過門，沒動靜，他還以為孫有道是出門了。」

  沈令時點點頭，仵作的推斷，孫有道的死亡時間應該不會早於今天凌晨。

  難道是她凌晨過來殺了人，然後上午去縣衙拋屍？

  他又覺得不會，據他所知，楊夏茉每天早上必須早早的宰了豬，然後給兩家酒樓送貨，這兩件事絕對耽誤不得。

  若是送完貨再來，已經是客棧開門以後了。

  可是依照夥計的供詞，孫有道今天早上就已經失蹤了。

  所以，她不是今天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