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太平富貴

  晚上楊夏茉到家時，許存芳正在裁紙，楊成越在一邊搗鼓著一個罐子。

  見她回來，楊成越捧著罐子跑過來：「姐你看，我調的漿糊！」

  罐子裡是白白的糊狀物，楊夏茉拿筷子攪了攪，細膩有阻勁，她贊道：「做得真棒！」

  楊成越頓時笑眯了眼。

  平常百姓哪家都會用白面調漿糊，可是手藝水平卻大不相同，很多不講究的人家調出來的漿糊還帶著大疙瘩，連過年外門上貼的春聯都貼不平，很遭人笑話。

  

  但楊成越小小年紀，在廚藝上頗有天賦，連最不用講究的白麵漿糊都調得像面脂一般細膩美觀。

  這小傢伙簡直就是老天給她的福利！

  楊夏茉嘿嘿笑起來，許存芳被她奇怪的笑容笑得發毛：「你笑什麼？」

  她在他旁邊坐下：「我就是突然想到，我這麼好的弟弟幸虧是個弟弟，不用嫁出去的，永遠是我的！」

  福利永享啊！

  許存芳：「可你是嫁出去了的。」

  楊夏茉：……

  「成越將來是他妻子的。」許存芳不怕死的補刀。

  楊夏茉：……

  她正要跳起來拔刀相向，楊成越抱住了她：「我永遠是姐姐的！」

  楊夏茉幾乎淚目，回抱住他：「乖！」

  許存芳：呵呵，不肯面對真相的小丫頭啊。

  不過成越真是個好孩子，救了他，以後要對他更好才是。

  仿佛覺察到他的內心想法，楊夏茉狠狠瞪過去：你越來越放肆了！

  然而對方沒有接收到她的怒視，在她瞪他之前，他就已經低下頭繼續裁紙了。

  楊夏茉皺眉，他好像越來越不怕她了，是不是該揍他一頓補救一下？

  她敲敲桌子：「肉醬名字你想好沒有？」

  許存芳動作一頓，臉上露出苦色：「不知為何，我心中就只有兩個名字，來回徘徊，紛擾不已。」

  「別說得那麼文藝，直說是什麼？」

  雖然她的豬肉鋪的名字很別致，但不代表她就喜歡文藝風。

  許存芳給了她一個自暴自棄的眼神：「香噴噴、辣呼呼。」

  咳咳，楊夏茉差點嗆著自己，她本想藉機教訓他來著，現在卻對他充滿同情。

  「這不是玉兒起的嗎？」

  「是啊！」許存芳嘆道：「自從這兩個名字聽進了耳朵，就好像在我心裡扎了根一樣。我念叨了一下午了，現在倒覺得也很不錯，形象、生動、朗朗上口。」

  「不行！」楊夏茉絕對不能接受。

  她的豬肉鋪和豬肉醬是要賣到京城去的，也許哪天還端到了皇帝的餐桌上，到時候皇帝吃了龍顏大悅，問左右：「此醬何名？」

  這時皇宮大總管回話：「香噴噴！」

  然後還有哪天，她大俠身份曝光，聽聞楊大俠有間豬肉鋪，肉醬非常好吃。

  於是全天下的粉絲慕名而來，烏泱烏泱的擠在茉莉芳門前。粉絲們紛紛打聽：「那肉醬叫啥？」

  此時茉莉芳掌柜大喊一聲：「辣呼呼！」

  離得遠的弄不好還以為你喊「風緊扯呼」呢！

  楊夏茉一個冷顫，太魔性了！

  「我還是自己想吧！」她最後決定。

  說完，她就去廚房做晚飯，沒走兩步，突然聽到許存芳在她身後喃喃自語：「是香噴噴的啊！」

  她心裡一動，驀然想起，這個家裡只有他一直吃素。

  她又回來坐下，問他：「你連點肉沫都不肯沾，難道你爹會這么小氣？」

  「咱爹。」許存芳糾正道。

  「好吧，在你心裡咱爹就那么小心眼？」

  許存芳正色道：「當然不會，是我在計較而已。」

  楊夏茉點頭表示聽懂了：「所以想吃是真的，『計較『是真的，只是最後『計較』才是你最想要的。」

  「是啊，人生在世很多事情沒得選擇，但總還有一些自己能選。」許存芳嘆道。

  楊夏茉似有所悟：「那你說，全天下的老百姓最想要的是什麼呢？」

  許存芳想了想：「自然是吃飽穿暖，有安安穩穩的日子過。」

  她點點頭，站了起來：「我去做飯。」

  然後對他一笑：「告訴你個好事，守孝三年，一年是按九個月算的，所以還有兩年兩個月多一點，你就能開葷啦！」

  這還是昨天王靈玉給她惡補了一番喪葬習俗，她才只知道的，可謂現躉現賣。

  許存芳笑了：「嗯。」

  廚房裡，楊夏茉一邊摘菜一邊想，老百姓都想要過安穩日子，那叫什麼？

  歲月靜好？

  叫「歲月靜好醬」的話，一般老百姓聽得懂嗎？

  這個不好。

  都想要的，都想要的……她琢磨著。

  有了！楊夏茉扔下菜籃子跑了出去。

  「我想到了！」

  許存芳問：「是什麼？」

  楊夏茉眉飛色舞：「你所說的吃飽穿暖安穩日子，不就是天下太平的意思嗎？」

  「對。」許存芳點頭。

  「我的意思，咱家的肉醬就是要做成所有人都最喜歡最想要的肉醬，只要想起肉醬第一個就要想到咱家的肉醬！就像太平是全天下所有老百姓的最愛一樣，咱家的『太平肉醬』也是全天下所有老百姓的最愛！」

  「太平，太平。」許存芳念叨了幾遍，眼睛亮了：「雅俗共賞，皆大歡喜，妙哉！」

  他看著她：「茉兒，你果然是有大智慧大心胸的人！」

  楊夏茉下意識的低頭一看，唔，飛機場！

  她哼哼：「大智慧是對的，另一個以後會有的！」

  看在你誇我的份上，這頓打就免了。

  許存芳會意的微笑，這個丫頭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好人，她大概是江湖裡最彆扭的女俠了吧？

  好吧，她自己願意，他就不戳破她了。

  「那香辣味的呢？」

  楊夏茉又來勁了，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許存芳懵了：「啊？什麼？」

  這是說到哪裡去了？

  「這人啊，吃飽了，就會想吃好；有了小房子，還想要大房子；娶了媳婦，還想要小老婆……」

  咳咳咳！許存芳不自在的打斷了她：「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小……妾的，比如我。」

  許存芳心裡打突，這丫頭眼睛亮得像暗夜裡的賊，她不會是想敲打自己吧？

  天地良心，他父親有過遺訓，他們這一支不許納妾，就算妻子無法生育，就算年過七八十，都不許！

  他心裡突然一咯噔，就算沒孩子也不許？

  當初，他被族裡說是撿來的野種時，他是不信的。

  分明就是四叔覬覦他們二房的財產，才故意污衊他的。

  他就是許家的子弟，許敏學的兒子！

  他本來是堅定不移的，可是現在他卻有點不確定了。

  母親走的早，印象中總是病殃殃的，這麼多年父親也沒有再娶，難道？

  「回魂了！」楊夏茉戳戳他。

  許存芳被驚醒，想起之前的事，忙道：「我不會納妾的。」

  楊夏茉理解的點點頭：「我知道你現在不想，你只想吃肉！」

  許存芳：……

  「你不用害怕，以後你想納妾就納妾，想納多少就納多少。」

  許存芳才不相信她的話，這丫頭霸道得很，弟弟都想獨占，何況丈夫？

  她肯定是在詐他。

  「你不吃醋？」

  楊夏茉嚴肅的看著他：「不會，我早晚會休了你的。」

  許存芳：……

  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勸著自己，不生氣，不生氣，她就是個還沒開竅的小丫頭而已。

  許存芳也正色道：「我無心這些。現在我只想安心讀書，照顧……能幫你們做點什麼就做，然後三年後去考科舉。其他的，都不想。」

  楊夏茉豎起大拇指：「有志氣。」該誇得夸。

  許存芳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剛才我們是在說香辣醬的名字吧？」

  「哦，」楊夏茉拍拍額頭：「我剛才說到哪了？」

  「……小老婆。」

  「對，」她想起來了：「就是說太平日子過上了，他就想升官發財了，想要過富貴的生活。」

  「香辣味的叫『富貴』。」

  許存芳琢磨了一番，點頭：「太平、富貴，確是人心所求。」

  楊夏茉還象徵性的徵詢了一下楊小弟的意見，然後茉莉芳首打肉醬的名稱就定了下來。

  晚飯後，是例行的家庭會議，算帳和總結。

  今天是開業第三天，收入減去支出，他們得到了386文銅錢外加剩下的幾十斤豬肉豬骨。

  「算是持平。」許存芳評價，「明天不再減價了，且待效果吧。」

  楊夏茉點頭，現在她已經不著急一時半會兒的銷售額了。

  她分配了任務：「許許負責寫標籤和貼到罐子上，小越你給許許打下手。」

  「得令！」楊成越大聲回道。

  「得令！」在楊夏茉的目光中，許存芳不得不跟上節奏。

  楊夏茉去炒醬，她這屬於二道加工，真正有技術含量的是那些秘制調料和大醬，而她只需把肉翻炒了，然後按步驟把醬和調料加進去熬一會兒就行。

  熬製過程中，她把丁巨俠賣她的大罈子和長柄勺子拿了出來。

  肉醬熬好了之後，她招呼一聲，楊小弟就把空罐子搬過來。

  她先裝了二十罐，然後把剩下的一勺一勺的舀到了大罈子里。

  現在罐子還燙手，楊夏茉就不讓弟弟碰了，她把它們拿出去涼著，等涼下來之後許存芳再把標籤貼上去。

  接著炒富貴醬，大量辣椒下鍋後，從廚房開始一直蔓延到院子中，到處都是讓人鼻痒痒的氣味。

  阿嚏！阿嚏！楊小弟人小鼻子最敏感，一會兒就受不了了，跑屋裡躲著去了。

  往廚房裡搬罐子的活就落在許存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