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說了斬草是要除根的

  中午吃飯時大家各懷心事，甩開膀子使勁兒吃，就連稍微清醒的村長都被周六抬出來，吃了兩口。

  錢多吃不得，只能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一隻豬很快沒了大半。

  吃飽喝足就到了該走的時候。

  錢多坐在副駕，後面滿滿當當擠了兩個女人、一隻熊和一隻死活都不願挪窩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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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趴在窗戶邊跟香姑說話，無非就是不要擔心，村長和琉璃有他照顧，話頭翻來復去的說，香姑死死拉住周六的手，努力睜大眼睛點頭，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所有人都在等於燈。

  「我要走了。」

  躲在陰影中的琉璃瑟縮，用黑色衣服把自己攏得更緊了些。

  「有周六在，他會好好照顧你的，放心吧。」

  於燈其實沒什麼話要跟琉璃說，於他，琉璃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可憐人罷了。

  就在他離開時，琉璃突然伸出手抓住於燈的小指。

  手指冰涼，微微顫抖。

  「一定，平安。」

  於燈回過身，蹲下身子將琉璃攬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你也是。」

  等幾分鐘後琉璃有了回應，才慢慢鬆開。

  車子啟動，飛快地離開木屋，等看不到了，周六才蹲下，哭得像個孩子。

  琉璃像是意識到自己要失去什麼，瘋了一樣跑出去，等周六發現時，早就看不見人影了。

  --

  錢多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我們……先去密東？」

  「嗯，把香姑送到稍微安全點的地方，我們再離開。」於燈打開扶手盒，「這裡面有一萬多塊錢，雖然不多，但臨時安身還是可以的。」

  香姑驚訝地看著後視鏡，於燈專注開車，面無表情。

  錢多把錢遞到香姑手中，「就是想……活下去……也得有……錢。」

  香姑本就濕潤的眼眶更濕了，淚水啪嗒啪嗒掉。

  「老公，你好有愛心哦！」桃花半掩著臉。

  錢多：……

  天色漸黑時，遇到一家自助加油點，車輛加滿油，更是跑得飛快。

  「著火了？」桃花摁著兔子和一粒的腦袋，從車窗探出半截身子，「大火誒！」

  錢多和於燈也看到了。

  「是周六……放的？」

  「那個小鎮，所有的恐懼和血腥，都被大火吞噬，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香姑回頭看著彌天大火，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噩夢一樣的過去，終於在這場大火中，消散了麼？

  --

  周六哭夠了，他畢竟是個男人，接下來的路還得靠他一步步走。

  老村長還在睡，抓來的野雞野鴨也夠吃一陣子，琉璃追不上車，也會回來。

  他準備去鎮子上，放一把火。

  幾人臨走前做了些趁手的工具，雖然都是木頭的，但用起來還算順手。

  「人都走了呀！」

  熟悉的聲音，將周六一下子拉回到村子被屠殺之前。

  「看來我到的剛剛好。」

  光明和陰暗交織的天空突然略過巨大且逼厭的黑影，一股與屋內相同的臭氣散播出來，熏得人頗為不適。

  周六手裡拿了把木槌，緩緩轉身。

  「不認識我了？」趙金木身披黑色連帽長袍，模糊不清的臉此時看得清清楚楚，「真是沒想到他居然還留了幾條人命，說了斬草是要除根，就是不聽。」

  趙金木聲音略變，沒了之前的輕佻，變得暗啞，似是六七十的老者。

  周六的腿微微顫抖。

  「嗖」

  身後傳來無數破空的聲音，可那樹葉和石塊到了趙金木身邊，都被厚厚的屏障擋住。

  「是你？」周六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趙金木頭都沒回，「是我。」

  周六揮起木槌就狠狠砸了過去！

  是他！

  是眼前這個人，在那個時候提出屠殺全村的主意！

  他聽到的。

  琉璃也聽到了！

  去死！！

  趙金木輕鬆避開，看著木屋，「三笠，這是你的屋子，還留麼？」

  三笠胸口穿了什麼東西，在光明陰暗中交織時，會交換紅色和透明。她把身子壓得很低，生怕被錢多於燈他們發現。

  「留。」

  趙金木點點頭，「那也行。」

  他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刃，輕鬆的插進周六胸口，緩慢卻用力地擰了一圈，直到對方再也發不出聲音。

  周六看著遠處陰影中的人，不停念叨著「走」，直到口型定住。

  琉璃扭頭就跑，她要去追上那輛車。

  可是她沒有機會了。

  短刃從背後穿透心臟，琉璃低頭看著冒出來的刀尖，跪倒在地，回憶著剛剛溫暖的懷抱，緩緩閉上眼睛。

  三笠落地，「少爺，接下來怎麼辦？」

  趙金木抽出短刃，「不是讓你不要這麼叫我麼？叫我大哥。」

  「好的少爺！」

  趙金木，「……把這兩人還有那個快死的老頭都帶到鎮子上。」

  「是。」

  傍晚的彩霞極美，紅的像是當年青石磚上的鮮血。

  積攢了一天的雲最終還是散了，被滔天的大火吞噬。

  三具屍體擺在「礦土鎮子」的木架後面，與鎮子同為一體。

  自此，礦土鎮子徹底消失。

  --

  車輛開了兩天，倒不是開得慢，而是任何地方都有遊行，雞犬不寧，想給香姑找個合適的地方還真是不怎麼合適。

  「我去，你們看，熊誒！！」一粒激動不已。

  遠處一隻巨大黑熊舉著「動物也要民權」的旗幟行走在眾人前面，後面跟著人猿，比人高出一個頭的雞，他們甚至還穿著衣服。

  錢多呆呆地張著嘴：……

  於燈，「看來這個世界亂得很微妙。」

  一粒激動地想下車，被錢多死死摁住，「快走。」

  好在不亂的地方也不是沒有，找了足足一天，終於在四環某住宅區停了下來，兔子以最快的速度收集消息，回頭報告這裡特別安全，主要是因為這裡沒啥年輕人。

  香姑通過中介找房子時，於燈就跟在身後什麼都不說，接待的中介根本不敢多報價，很快以極低的價格找了個還不錯的住所。

  等這些都辦完，也到了分別的時候。

  「我會去學校重新辦一張畢業證，到時候也好找工作。」

  「嗯。」

  「謝謝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嗯。」

  香姑話是這麼說，可渾身上下忍不住的哆嗦，連著一周，她的生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別擔心……一切都會……變好的！」錢多見於燈冷著一張臉，安慰道。

  後視鏡里，香姑的身影越發小了，像是天邊的流星，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