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回家

  喘息和心跳交錯前行，提醒錢多前面這個人有多危險。

  男人穿著與夜幕相融的顏色，身形高挑，寬肩窄腰，轉過身，露出足以媲美頂級名模的臉，瘦削、力量、清冷，這些不該融合在一起的詞彙，在他身上完美歸一。

  「你好。」

  錢多身體微彎，是隨時準備進攻的防備姿態，「是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男人彬彬有禮，右手抬起在空中揮了圈回到胸前，同時並腳彎腰，「自我介紹，我叫K。」

  「K？」錢多隱約覺得聽過這個名號，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你……殺了……他們？」

  K膚色偏黑，笑起來帶著難掩的詭異，「與其說是我殺了他們，不如說，是他們在這個世界活不下去，順便說一句，我們都是。」

  錢多往前走了兩步。

  「你想知道於燈的秘密麼？」K沒有後退，反而迎了上來，「想知道為什麼他要讓你進狩夜者？要知道他們隊伍，已經好幾年沒有收過人了。」

  

  「你想……說……什麼？」

  K繼續靠近，二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三米。

  「你看到的於燈，並不是全部。五年前在平陽和烏昊中間發生過絞殺變異，那一次，死的人何止上萬！近百名SL類的人級變異死無葬身之地，他一個H類，活到了最後，你不覺得奇怪麼？」

  錢多往前邁了半步，「我信……他！」

  「你相信的該是死者說的話。」K周身氣勢一變，像是在黑夜中翱翔的烏鴉，「有人看到於燈與那個變異對立而站，他見過他，甚至還跟他說過話，那個變異說，『我等你』。」

  錢多微愣，轉而認定這是對方挑撥離間的詭計，「那……又如何？」

  「你見過那個人吧？赤腳，銀髮，你永遠看不到他的臉，卻讓人深深著迷。」K的臉上出現極致迷戀。

  是那個人！錢多立刻意識到他說的是誰，「你……認識？」

  K微低著頭，「若是認識，我會鞍前馬後，為他獻出生命都不足，可惜他不見我，即便我追了他整個大陸。他認識於燈，那天的十字路口，還記得麼？」

  十字路口，赤腳，銀髮，無法抵抗的力量。

  錢多生生後退半步。

  「你猜，那天他是去見誰？」

  --

  於燈順著沾血的腳印追到附近小路，熟悉的香水味兒鑽進鼻孔，「是K。」

  樂福氣喘吁吁，「你認識他？」

  「見過。」於燈湧起強烈的不安，高舉的拳頭捶向地面，能量泛著瑩瑩白光四散開來，周圍千米，都是其範圍，「這邊。」

  兄妹匆忙趕到錢多身邊，他躺在地上，呼吸孱弱。

  樂福準備施救被於燈打斷，「他肯定沒事，我們走。」

  錢多這一睡就直接睡回了租房，醒來時已經在那張足夠翻身的床上，拿出手機，映入眼帘的是銀行了流水。

  五十萬！

  「真……的？」

  作為「錢多」，錢多沒見過這麼多錢，驚喜來得突然，他蒙了好一陣子。

  隨後又想到沈良才，情緒跟著低落。

  還有K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麼？

  離開平陽大半個月，翻新聞時看到普松大廈發生爆炸，好在沒有人員傷亡，接著又看到有幾個高中生因為頻繁投訴遭到舉報，導致無法參加高考，甚至有人因此跳樓自殺。

  錢多放大媒體給出的圖片，即便打了馬賽克，錢多也能認出上面的人是舒聽雲！

  跳樓？

  錢多不信她會跳樓，哪怕參加不了高考，她也有門路去留學，怎麼可能會跳樓？

  班級群里炸開了鍋，只是信息超過999+，等錢多看完，已經是中午，有老師單獨發來消息，要他抽時間去學校填報資料。

  錢多衝了個澡，看著鏡子裡瘦到有些凹陷的臉，懷疑自己活不了多久。

  人都是需要進食，像他這樣的，只是吊著一口氣而已。

  回想起在鹿角城市發生的一切，包括那五十萬，都像是一場夢，初始美好，以噩夢結尾。

  也不像夢，像是人生。

  錢多收拾好自己，把背包里的東西一一拿出，最後是那把差點把自己殺死的水果刀。

  錢多拿刀愣神，直到手機震動，是班主任。

  不能再拖了，今天最好能過來。

  錢多背著包來到學校，平陽正式進入春夏交接，空氣中瀰漫著人工花香，春意融融，初夏將至，大街上的人群穿衣出現兩極分化，錢多穿著不厚的外套，既不偏冷也不至夏，看起來像是第三種人。

  班主任讓他填了些畢業用的資料，辦公室里的氣氛都好了不少，喜歡板著臉的老師笑著談天說地，偶爾有學生來，眼神也都親切許多。

  要畢業了，三年之後再沒有交集。

  班主任提醒拍畢業照的時間。

  「千萬別忘了。」

  錢多點點頭，拿著資料轉身離開。

  「你們班的學生啊？這麼冷漠？」

  「性子內向，也常受欺負。」

  錢多走到樓梯口，回頭看了看辦公室的門。

  原來受欺負，老師都是知道的啊，只是從來沒管過。

  離開學校的大門，錢多去花店買了束鮮花，很大一朵，抱著沉甸甸的，又買了三瓶罐裝的可樂。

  打車來到城南公墓。

  在這裡，長眠著一個人。

  「來了？」方城站在墓碑前，鼻樑上架著新的金絲眼鏡，右手也活動自如，指著碑面拓印的照片，「沈良才年輕時候，頭髮真不少。」

  錢多把鮮花和可樂放下，看到方城帶了整整一大箱可樂。

  「呲~」

  可樂開罐的冒氣兒聲帶著夏日清爽，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聊了最近發生的事兒，關於S隊的絞殺，還有高層的重組。

  「要說於燈真是暴脾氣，高層不管給他塞誰都不要，甚至我被提名，都被他拒絕了，傷自尊啊！」

  「他……為什麼……不接收別……別的人？」

  方城搖頭，「誰知道呢，或許是怕高層有別的意思。隊伍都是隊長親自挑人，生怕會遇到一些不靠譜的隊員，之前都是需要磨合很長時間。」

  錢多點頭，看著遠處灰濛濛的山沒說話。

  兩人就這麼一句一話的，閒扯到天幕微暗。

  「五年……前的大戰……你參與……了麼？」錢多把可樂罐整齊地擺放好。

  方城點點頭，「也不知道算不算參與，我在後方給他們療傷，直到能量用盡暈倒。」

  「那……於燈呢？」

  「他啊？他是先鋒，第一個衝過去的，總是戰況很慘烈，二十六個城市，都出了最精銳的變異，就那樣，還死得一個都沒剩。也不對，剩了一個，你們隊長。牛逼！」方城說著拍了下錢多的肩膀，完全沒注意到他臉色煞白。

  「為……為什麼……只剩下他？」

  方城不解，「能為什麼？運氣好，能力強唄。當時也有不少人是在邊緣，僥倖存活。有時候你在戰鬥中，活下來並不一定是因為實力，運氣占了極大的百分比。不過因為這個事兒，不少人都忌憚於燈。」

  錢多又拆了瓶可樂，喝得唇舌麻木，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倒是好奇為什麼於燈會收你？」

  錢多想起K那夜說的話。

  「因為那個人沒殺你，所以於燈才會把你留下來，你猜猜，為什麼？」

  為什麼？錢多又喝了口可樂。

  等到夜幕低垂，方城開車把錢多送回家。

  沒了金錢的顧慮，錢多的日子悠閒許多，偶爾會去做兼 職，但多數時候還是在網上搜找關於變異的消息，甚至還去找過孫晴，那個要給他做能量測試的女醫生，可惜沒得到太大幫助。

  神級。

  這個系統說出來的陌生級別，於燈咬牙切齒的級別，在別人口中堪比神明的級別。

  到底是什麼？

  倒是小路經常來，不是約出去，而是直接找上錢多家裡，極其熱情，錢多不好拒絕，加上二人年紀相仿，甚至他還是錢多未來的學長。

  有時是無聊找人玩，有時是在戰鬥結束後負傷不想回宿舍怕嚇到舍友。

  錢多不知道他們在執行什麼任務，幾乎是兩三天一次，小路對此絕口不提，順手給他推了不少學姐。

  至於隊內的其他幾個人，更是面都沒露過。

  錢多突然感覺，如果於燈不想，他甚至什麼消息都不會收到。

  這天小路帶著錢多進了Y大的圖書館。

  「這裡有所有你能想像的書，甚至包括那種哦。」小路擠眉弄眼，「還有資料庫，只要你的權限夠，什麼資料都能查得到。」

  錢多看著恢弘大氣的圖書館，沖小路比了個「棒」。

  摸魚渾水進去，錢多先是看了不少專業相關的書籍，這些他上輩子學過了，現在又學一遍，想到獎學金肯定拿到手軟，忍不住心中嘚瑟。接著又看了些實時新聞和專家點評，錢多以前不喜歡看這些，隨著年紀漸長，對這些越來越在意。

  圖書館二樓是機房，錢多拿著小路的學生卡刷進去，本來只是查些資料，心血來潮搜了「變異」「神級」等字眼，網頁前三頁還只是一些噱頭，但是後面，竟有整理成冊的資料。

  錢多差點以為自己搜錯了。

  「神級與人級的差距」

  署名是Y大某教授。

  某教授？

  甚至連署名都沒有？

  錢多點進去，屏幕微閃，告知權限不夠。

  「同學，這個進不去的。」機房的老師收到通知過來，小聲提示。

  「誰……有……權限？」

  「教授自己唄。前面帶著星號的資料，不是對外開放的。」

  「那這……個教授是……是誰？」

  機房老師年紀過百，眯著眼睛看電腦上顯示的文件，「誒呦，這教授估計是不想讓人找到，所以沒署名。同學，這是什麼呀？」

  錢多擺擺手，「沒什麼……就是……好奇。」

  「這個呀不好找，人家都沒署名，肯定就是不想被找到唄，你啊再看看別的啊，別點了，我那有提示。」

  錢多點點頭目送老師離開，看著內容又是興奮又是激動。

  有人知道神級，並且與人級進行了對比分析？到底會是誰呢？也是變異麼？

  想到這兒錢多傻笑著摸了摸捲髮。

  【請宿主有話直說】

  看看周圍有沒有變異。

  【沒有】

  你能測多少米之內的距離？

  【五百】

  這麼少？

  【根據宿主情況而定】

  【姓名：錢多】

  【性別：男】

  【身高：178】

  【年齡：18】

  【變異等級：神級S+2類】

  ……這麼說你還怪我不努力？

  【是的】

  錢多發現這個系統相當人性化。

  氣死人的那種人性。

  既然能察覺到的距離有限，拿錢多只能拜託小路帶著他把整個學校都溜了一遍，奈何Y大面積實在不是腿腳所達，最後是錢多騎車帶著半死不活的小路，在太陽落幕前把學校逛遍。

  系統沒有提示。

  「有……沒有……老師……不在學校？」

  小路抱著錢多的腰，整個人都靠在他的後背，「廢話，今兒周六啊弟弟，誰家老師這麼好學非得授課？」

  「……哦。」

  錢多騎著車帶人回到校門，還沒到呢就看見於燈的車，這輛越野曾經在鹿角城市帶著他回到平陽，如今出現在學校，一看就很不尋常。

  從回來就沒參加過任務，只是名頭上帶了個狩夜者的稱號，越是邊緣化得到的消息就越少，錢多決定勇往直前。

  面帶諂媚地湊過去，「於隊長……好。」

  「嗯？老大？」小路還是半死不活地抱著錢多，他今兒實在是太累了，活活走三個小時不帶停的。

  於燈看了眼錢多，什麼都沒說，帶著身後的樂福進了Y大的行政樓。

  樂福做個鬼臉，跟在於燈後面進去，只是那些人似乎沒發現她。

  「這不是老大的車麼？他人呢？」小路可算是從自行車后座下來。

  「進去……了。」

  「我也去看看。」

  「自行車……怎麼辦？」

  「隨便放吧，反正也是隨手撿的。」

  ……

  錢多把車停在一旁，跟在小路身後追過去。

  行政樓多數都是非授課老師的辦公室，還有財務和處理應急事件的人員，不過此時他們都聚堆在教務主任的屋內，一群人死氣沉沉，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