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地下城

  方城看著冒著白色煙霧的菸頭，「偶爾。」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沈良才從公共冰箱拿出一罐可樂。

  「麼六和劉賢，死了。」

  沈良才可樂沒打開，聽到這話用力一捏，直接爆了，「砰」的一聲讓錢多從手機上回了神，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

  沈良才把手中的可樂扔到垃圾桶，洗了手之後重新拿了一罐，「怎麼會？他們可是SL類，又是大隊伍的人，輕易不會出事兒才對。」

  

  方城笑著摁滅菸頭，扔進垃圾桶，「這種事兒，高層又不是沒做過。」

  錢多只是聽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他之前沒想錯。

  高層確實是借著這個機會，來消滅一些變異。

  應該不止是平陽市和鹿角城市，其他的二十四個城市，也都會有這樣的交換。

  或是威懾，或是滅口。

  「那些人，真是完不成任務死的麼？」沈良才把第二罐可樂一口氣喝完。

  方城起身舒展，「別想這麼多了，我們四個人，不管是什麼，都能好好地處理。」

  錢多拿著手機，心理對於燈的擔心更甚。

  高層最開始要找的人並不是他，要麼是於燈，要麼是樂福，只是這倆人都做不到，不，可以說這個隊伍里剩下能動的，只有自己。

  「想什麼呢？」沈良才一把攬住錢多薄弱的肩頭，「放心，你是我們隊的主心骨，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方城臉上帶著笑意，「他說的沒錯。」

  錢多有些臉紅，到底是沒好意思發聲。

  「你們在這兒幹嘛？」三樹這回直接換了一身緊身的皮衣，頭髮也直接扎在腦後，臉上神情更是嚴肅中帶著驚訝。

  「等你唄，還能幹啥？真夠慢的。」沈良才大大咧咧的站起，「走吧。」

  錢多和方城也都起身出發。

  「不需要你們去，我自己快刀斬亂麻」

  「說好了一個小隊，總不能把你扔下吧。」方城打斷三樹，「等任務結束，你就趕緊回去吧。」

  三樹臉上泛白，「你知道了。」

  方城神色凝重地點頭，「是，隊長說……你們隊有人殺了高層，這會兒正在處理，不管怎麼說，鹿角城市的任務必須完成，否則你回都回不去，有我們幫忙也會快一些，比你一個人強。」

  錢多和沈良才在旁邊點頭，之前三樹匆匆下車時方城就打聽到S隊出事兒了，三個人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管,只是遠在千里，什麼都做不了,唯一做的就是讓三樹儘快趕回去。

  三樹眼眶有些泛紅，故作輕快，「謝了。」

  司機沒有換人，見這四個人並不像是其他人那般兇惡，又知道趕得著急，開車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錢多拿起地下城資料，給大家講述。

  地下城，沒有什麼背景，位於鹿角城市略微邊緣的礦產地區，這裡出土珍貴稀缺的金屬，占地面積大，集聚的工人眾多，是鹿角城市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而且礦場的所屬權並不是私人，而是城市管控，所以設備安全性也是大陸上數一數二的。

  直到半年前，打礦時發現了墓地。

  那是建在地下的城市，占地面積巨大，到現在都沒挖掘完成，裡面的古董少說也是千年前。

  為此城市停止金屬的挖掘，派了百位考古人員，有德高望重的教授，有初入門的學生，另外又安排了將近三百名工人幫忙，爭取儘快將這些全數都給整理出來，再辦一個展覽。可惜天不遂人願，就在地下城開採到主墓室的時候，出事了。

  當天有二十七個工人去挖土運出，十個學生拿著小刷子在整理墓室的門，還有兩個教授在旁邊收集東西，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並沒任何奇怪。

  最起碼，在後來察覺到事情不對時衝進去的人來說，出現在面前的慘景都是毫無預兆的。

  攏共三十九個人，全都死於分屍。

  報警之後鹿角城市高層立刻組織調查，在地下城發現了能量波動，確定下面是有變異存在，派了五支小隊進入，全數被絞殺，無人倖存，就是傳送回來的視頻上，都沒有拍到任何變異的影子。

  任務目的，就是抓住/殺死變異。

  這事兒本來錢多是排在最後的，但因為事情比起精神病院更驚恐不好處理，便排在第三位，最起碼保證三樹不會孤身一人面對。

  「所以……這事兒比起精神病院還要嚴重些？」沈良才聽完皺眉。

  「是。」錢多點頭。

  三樹都沒怎麼關心過自己的任務，此時拿起資料認真研讀。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可現在他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只知道對方殺人如麻。

  現在這種情況，她知道應該讓大家都先休息下來，如果有能力，最好能夠拿到更加細緻的資料，再去制定方案，畢竟鹿角城市派出的變異不可能是弱者，況且還是五支小隊，如此情況，擺明是要三樹去送死。

  可現在她已經無法再等了。

  錢多說完，車輛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默。

  一直開車的司機卻突然開了口，「那個地方我知道，我兄弟曾經在那裡工作過，事情發生的時候，也在旁邊。」

  方城立刻接腔，「當時發生了什麼？麻煩細細說一下，對我們很重要。」

  司機並不是難說話的人，圓潤的臉上沒有第一次出現時的緊張害怕，而是略帶些輕鬆，「事情發生的時候大家都還不知道，是有人喊著去抬屍體時才知道的。那個活計晦氣，沒人願意去，後來說是工資翻五倍，才有人帶頭去了。我那兄弟，缺錢，自然是當仁不讓。」

  「他們抬著擔架到下面，那個血腥味直接把兩個人給熏吐了。他說從進去到大門前，得經過護城河、城牆、幾百米的街道呢，但那個血，像是撒了到處都是，入門就能聞到。挺嚇人的。」

  「屍體啊，五馬分屍。」司機說到這兒微聳著肩膀，「胳膊、腿、腦袋、軀幹，都是分開的。我兄弟撿完那些之後，足足三個月都沒吃過肉。他跟我說，那傷口可奇怪了，像是被人用不太快的刀給割斷的。」

  這些形容詞讓四個人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好半天都沒人說話。

  「謝……謝。」錢多開腔。

  車輛從喧囂的城市到靜謐的森林，月頭高照，溫度降低，車內開了暖風，可大家還是覺得冷颼颼的。周圍是暗夜一樣的樹木，枝葉交疊糾纏，樹幹看下去竟然漆黑一片，惹得人心裡總感覺不是很痛快。

  穿過森林之後進入鋼鐵建起來的四角門，上面寫著逐鹿礦場。

  內部沒有燈，好在周圍的森林全都被砍退四五米，月光直照，看東西倒也不是很礙事。

  從進大門開始，地面便用了鵝卵石鋪就，哪怕是車開上去都不會覺得顛簸，足見效益之好，對待下屬也沒有過於苛刻。許多大型機械都送到了別的地方，所剩不多，再往裡，能看到聯排的三層小樓足有十棟，窗戶此刻都黑著，像是被挖掉眼球的眼眶，瘮人且悲慘。

  司機把四人送到礦門口，難得說了句「小心」，照樣是扔下補給轉身就走，只是這次的補給並不多，按照重量計算，大概是三天的數量。

  沈良才背起來時撓頭，「不會是以為我們出不來了吧？」

  方城嘆息，「說不好。」

  錢多還在翻看背包，保證帶過來的東西還在之後心裡才定了下來，但看到空空如也的錢袋，心中不由絞痛一下。不過想到活著回去就能拿到五十萬，又悄悄鬆了口氣。

  錢對他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三樹看著黑嗚嗚的洞口，忽然轉過來，「你們回去。」

  「嗯？」錢多背上包，「為……為什麼？」

  三樹站得筆直，臉上的蒼白在月光下蒙上一層清冷，肌肉橫生卻偏有張人畜無害的臉，並且能奇異相融，並不有任何奇怪。

  「大家心知肚明，這次的任務就是高層要除掉一些人。而且，S隊在平陽……哼，估計已經沒有了容身之地，那群雜碎，我若是在平陽，肯定不會饒了他們！」三樹說得咬牙切齒，隨後淡淡一笑，「你們沒必要跟著我送死，在這兒等著，若是我死了，把我帶回去，跟他們葬在一起就行。」

  沈良才朝著洞口走去，「說啥呢？咱一塊來的，就一塊走，還能落下你？」

  「我說了！」三樹一把抓住沈良才的胳膊，眼神凌冽，「在這兒，等著！」

  二人之間無聲的能量觸碰讓錢多意識到三樹不是在開玩笑，「怎……怎麼了？說好……一起的。」

  「我反悔了。」三樹把沈良才用力往後一扯，「我自己去。」

  沈良才還想說什麼，被方城及時攔住，「你想的對，萬一咱都死了，他們說不定找都不會來找我們，這樣，咱分開，沈良才和錢多在外面守著，我跟你進去。」

  「不行！」三樹的能量突然外放，震了震空氣，隨後在洞口形成淡淡的能量層，這時錢多才發現她的能量光色是粉紅，「誰也不許跟我一起去。」

  錢多想上前，還沒靠近就被震退兩步。

  三樹把肩膀的補給放下，「如果我死了一定要把我帶回去，我不想呆在異鄉。」說完轉身就進了洞口。

  洞口只有兩米高一人寬，黑漆漆的，三樹像是被吞噬了一般。

  三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同時邁步向前又同時被震退。

  沈良才試著直接用拳頭打碎，卻無能為力，即便是同類別，也有能量高低之分。更別說錢多和方城，更是束手無策。

  「嗡」

  錢多拿出手機看了眼，隨後蹲下身子捂住了臉，「S隊，被……誒……」

  沈良才直接搶過手機，先是一愣，緊接著幾乎貼著臉，「被抓？只剩夏隊長？叛亂？這都什麼玩意？」

  「清洗。」方城坐在地上，拿起一塊鵝卵石在手中撫摸，「誰都不會喜歡尖銳的石頭，領導 層需要的，是聽話的玩偶。」

  「媽 的！媽 的！我草！」沈良才對著地方瘋狂發泄著憤怒，但是無可奈何，他也是其中一環，只是比較幸運的一環而已，他的隊伍，沒有被清洗。

  錢多想到自己，立刻給樂福撥電話，好在這次立刻就通了。

  「怎麼了？」樂福說話有些慵懶，像是剛剛睡醒。

  「你……還好麼？」

  「嗯。」

  「於燈……他們呢？」

  「都醒了，暫時沒事。」

  錢多鬆了口氣，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把電話掛了。

  他們沒有卷進去，太好了！

  錢多覺得自己想法有些自私，可事情落到頭上的時候，才明白，其實自私，是非常人性的一件事兒。

  沈良才著急地不行，禿亮亮的光頭上竟冒出一層薄汗，「她是個小姑娘，絕對不能讓她一個人進去。」

  方程聳肩，「可她也是我們四個人中能力最強的，你能破開這層能量進去？」

  沈良才狠狠地對著地面打了一拳，「那些吃屎的狗崽！！」

  「為……什麼……要針對……S隊？」在錢多的印象中，於燈對這個隊也是頗有微詞，甚至看不上眼。

  方城看著洞口，「因為S隊的人，全都是殺人犯。」

  「……」錢多愣了下。

  「他們是最開始組建起來的隊伍，因為高層一時間無法將他們制服，所以招降了。後來他們幫著平復了不少變異暴 亂，漸漸開始受到器重，但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們隊伍的異能實在是太過強大，光是三樹這一個，對於某些小一點的隊，就能直接剷平。」

  沈良才還站在能量層前，時不時掄過去一拳。

  「力量太強，也好，也不好。如果夏彩聽話，或許這個隊能一直安安靜靜，可她就不是會服軟的人。」方城說到這兒看了眼錢多，「跟於燈一樣。但於燈好歹是警察出身，又有很多勳章，他的忠心就足以讓高層信任，夏彩就不一樣了，殺人犯，能力強大，每一點都直戳他們的心窩。」

  錢多看向洞口，喉頭不禁感受到一絲絲的苦楚。

  所以，三樹才不讓他們進去的麼？因為知道，就算是回到平陽……

  「不對勁兒！」沈良才一拳打向能量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