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一個人
2024-05-13 17:15:35
作者: 下狸巴人
拳頭從大門伸進來一下,隨後又縮回去,接著,地動山搖。
錢多被幾個人拉扯,因為晃動根本就站不穩,可其他人像是沒發現這個異常,依舊拉著錢多往裡拖拽。
「你……你們……瘋了麼?」
幾個人充耳不聞,直到身後傳來破碎的聲音。
像是幾百面玻璃同時炸裂,轟動、驚心,與此同時,架著錢多胳膊的手鬆開了,不,不是鬆開,而是消失,地面上出現斑駁的落葉,隨著能量爆炸不停飄搖翻滾,水泥地面出現裂紋和歷經時光的磨損,周圍的器材快速失去原本光彩,露出生鏽剝落的表層,像是一個中年人快速的變老,黑髮逐灰,皮膚溝壑,垂暮老矣。
烈日也挪動到夕陽,昏黃的燈光灑在周圍,像是渡了層金光。
錢多沒了支撐,倒退幾步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場景飛快變化,雙目微睜,不敢閉眼。
那五個人在哪兒?這是他目前最擔心的問題。
「誒呀俺滴天,沒想到這能量團還挺厲害。」沈良才甩著手從大門邁進,隨著他的進入,一股冰涼鑽進空氣,身後的吵鬧也瞬間消失,「誒?錢多兄弟,你咋在地上?沒事吧?」
「你……你找到……那個……那個人……了麼?」
沈良才搖頭,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撓頭,「嗨,俺只有一身的力氣,這動腦子的活還是交給別人吧。」
「三樹……和方城……呢?」
「他們應該過來了才對?」沈良才回頭看著大門外,鐵門突然被風吹動,「咯吱」了一聲,「誒呀,嚇死俺嘞!」
錢多看著鏽跡斑斑的遊樂場,一股淒涼伴隨著吹風吹遍每個角落。
「我在這兒。」房產從遊樂場的側後方走過來,身上乾乾淨淨,舉止優雅,仿佛真的只是吃了個飯,但跟在他身後的三樹就不同了,渾身破爛,胳膊上的傷口雖然癒合,但緊身衣服上的血跡還是能看出來她經歷了一番苦戰。
「這個異能倒是很厲害,居然能創造出四個維度出來。」方城手裡還拿著一本書,是瞌睡男人的那本,已經發黃泛綠,紙頁清脆,像是不小心就會化成粉末。
錢多連忙起身搶過來,「你在……哪兒……發現……發現的?人……呢?」
方城看了眼保安室,「我在保安室發現的,上面的血跡還是新鮮的。」
新鮮的血跡?錢多腦海中飛速把得到的消息一點點拼湊,直到一張不算完整的圖出現,「肖……肖川!他……還在附近……被我……打傷了!」
三樹蒼白著笑臉,「除了我們這個遊樂場還有別人?」
錢多連連點頭,「還……還有……一個男人……和小桐。」
其餘三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錢多說的是誰。
沈良才揉著發光的腦殼,「到底有幾個活人?」
「六」
「一個。」方城打斷錢多的話,他畢竟經歷的異常事件更多,至於錢多說的那些,他不是沒有考量過,但……「如果這麼說的話,只有一個人是活著的,那就是你說的肖川。五個人進來已經很長時間,不吃不喝,活不了。」
錢多原本還算期待的神情在這一刻徹底萎靡下來。
一切都是假的麼?
「放心,抓人的事兒交給俺們。」沈良才拍了拍錢多肩膀。
三樹和沈良才去抓人,方城見錢多身上有不少外傷,用能量緩慢地給他治癒,看他依舊打不起精神,便把那書拿過來,「這本書我剛撿到的時候真的以為是有人留下的求救信號,但是你看。」
書本翻過,是一股發霉的味道,在最後,是兩個歪歪扭扭的拼音。
似是寫得很倉促,字母大小不一,卻用了特別重的力氣。
xiexie
錢多鼻子發酸。
所以,他們父子倆是見到了是麼?
「不管你遇到了什麼,我猜,有人得到了你的幫助。」
錢多捂著臉,不想讓自己流淚這一幕被人看到。
方城將書本扔向高空,淡綠色的能量將其包裹,沒一會兒便化成灰燼。
「我們這些人,其實跟警察差不多,只不過是稍微特殊點的警察罷了,我們會經歷過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有像泉溪那樣的戰鬥,有像這次,沒有戰鬥,卻無比擾心。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解決,所有人都會被救,你自己要想得開。」
錢多拿開雙手,雙目泛紅,眼角掛淚,「變異……真……真的……不能……存在麼?」
方城坐在他身邊,隨意撿起地上的枯葉,金絲眼鏡在熠熠生輝,遮住情緒的眼眸,「你知道我發現自己有了異能之後,做了什麼麼?」
錢多搖頭,「什麼?」
「我救了一個本該垂死的病人,癌症,半分活下來的可能性都沒有。」方城說起自己的過去,嘴角帶著笑,「到現在為止,病人逢年過節還會給我發簡訊表示感謝。」
「這……很……很好。」
「是很好,可也不是那麼好。我救助的病人太多了,甚至到最後,我們醫院都已經很久沒死過人。哪怕快過百歲的老人,我也會修復她的內臟,讓她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那是個非常好的阿姨,每次住院身邊都有孩子在身邊照看,子孫孝順,重孫子都有三個了。」
方城說到這兒嘆口氣,淡綠色的能量讓手中枯黃樹葉重新染上活力。
「直到她第三次住院,那個晚上,我想再幫她。可她捏住了我的手腕,說自己活得夠多了,不能貪心。我就在那個瞬間才明白,原來我一直在貪心。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死亡,用自己的異能去做更多的事情,不為錢財不為名利。我都尚且如此,其他人呢?」
錢多垂著頭,聽完方城說的這個故事。
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能力非比尋常,他能忍住不用麼?
「別難過,那五個人進來的時間太久了,即便是找到,也是屍體,你要想得開一些。我們始終是變異,跟普通人不一樣,很多時候,承受的也要比他們更多。」
夕陽垂得很快,幾乎是轉瞬間,天就黑了。
沈良才和三樹直到夜幕爬上天空才回來,帶回來的不僅是肖川,還有五具白骨。
「俺把人抓了,又問了他人都在哪兒。」沈良才像是扔垃圾一樣把人扔在錢多面前,「我看任務目的是殺了變異,要不直接弄死算了。」
肖川鼻青眼腫,臉上滿是血污和泥土,還有不少是新添上去的,看來倆人抓住他之後又泄憤了一會兒。
三樹拿著手機不停刷,時不時墊腳,眉宇間皺得厲害。
「不,我們把人帶回去。」方城起身,「走吧,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在能量團里呆的時間不久,但外面的時間流速不同,已經過去兩天半。」
四個人帶著肖川從遊樂場離開,剛走出沒幾步,身後傳來幾聲響動,回頭發現,守在門口的兩個人偶,徹底碎成了粉末,那隻還算明亮的眼睛,染上了枯黃。
穿過防護林,錢多的噴嚏又開始了,方城用了任何辦法都不行,最後還是採用物理療法,用濕巾暫時掩蓋住口鼻,一呼一吸得到過濾,錢多瞬間感覺好多了。
鋪陳一地的花朵即便是在月色下也美得令人心悸,加上微風輕搖,似美人曼妙身姿,赤腳舞動流蘇,款款盈盈,風情萬種。
一時間四個人看得呆了。
肖川還是動輒掙扎,三樹手中的絲線勒的他有點喘不過氣,寸寸扣進肉裡頭,疼得他呲著牙,卻也叫喊不出,走在小道上時,比起肉體上的痛苦,他更加懼怕的是這些花,每每都是躲得遠遠地。
「這花可真香啊!」沈良才用力抽動著鼻子聞著,像是發現新大陸,「來的時候還不覺得香。」
方城只是淡淡看了眼,沒說話。
三樹在聯繫大雙,讓他儘快來接,誰都沒注意,腳下的路已經走了很長時間。
只要不死,任何時候都能隨時動用異能。
等四人發現不對勁兒時,已經走了一個小時,頭上的月亮位置半點都沒移動過。
「好啊你小子,被綁起來了也不老實!」沈良才對著肖川的腹部就是一拳,他身後背著五具骨頭,動起來嘩啦作響。
三樹從手機里抬頭,臉色剎那慘白駭人,像是女修羅一般,手指輕輕用力,肖川的胳膊便斷掉一截。
「啊!啊啊啊!」肖川跪倒在地拼命吼叫。
方城撿起無意識抽動的手臂,用能量拂去上面的泥土和雜草,又給肖川接回去了。
只是這過程,比起剎那間的痛苦來的更甚,等接好後,人也似乎只剩下一口氣了,但周圍的能量團還是如此。
「直接打暈?」沈良才也有些犯難。
「不……不用。」錢多捂著鼻子,去花海摘了一朵花瓣,湊到肖川面前,原本已經無力嚎叫的人,見到花之後,像是某種機靈的兔子直接站起來,臉色比月色還要蒼白無光,周圍的能量團,瞬間就破了。
「走……走吧!」錢多指著前面棵棵大樹,「我們……早……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