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不培訓的麼

  被攆出麵館的錢多攥著三十塊錢，驚嘆老闆的仗義，不僅沒揍他還把錢給退了，他想去說聲謝謝，就是看老闆那臉色也不敢。

  晚上睡在小床上，餓得前胸貼後背，意識都要迷離了。

  【檢測到宿主飢餓指數過高，是否外出尋找食物】

  不。

  錢多拒絕。

  

  動動腦子都知道系統會去找什麼樣的食物，還是安靜地餓死吧，不擾民。

  第二天下午六點，一位面黃肌瘦的男人走進富麗堂皇的隆泰酒店，腳步虛浮，腰背微彎，開腔更是低沉喑啞，服務員差點要去後廚拿兩個饅頭給打發了。

  錢多依靠在收銀台，艱難抬手將粘得整齊的邀請函交過去，「這……是」

  「這就帶您去，這是包廂。」

  錢多這一天都是在床上躺著，能不動就不動，翻個身系統都要問他要不要去找吃的，順便提醒距離餓死還有半步之遙。要不是為了拿回手機以及裡面的錢，他寧願被於燈打死都不會到這個地方來。

  大堂里擺了十幾桌，座無虛席，賓客喧囂，似乎是在辦婚禮，盡頭的T台上有人熱情洋溢地高聲唱和，時不時激起下面一眾叫好聲，台側兩棵頂柱伏龍臥鳳，身姿非凡，龍騰彩雲翩飛，鳳鳴側耳似聽，雕刻精美且鎏金異彩，一時間看得錢多入迷。

  這龍和鳳就像是真的一樣。

  青竹館。

  服務員推開厚重的大門，錢多頭暈目眩地走進去，腳步一頓差點直接跪了。

  圓桌圍著五個人，齊齊看向進門的錢多。表情複雜臉色各異，小路算是有過一面之緣，見於燈沒有什麼心情介紹急忙湊過來。

  「這就是新來的同事，叫錢多，大家歡迎。」

  「好名字！」渾厚的聲音嚇得錢多一哆嗦，餓得游天而去的魂可算是回來了，抬頭就看到好幾個人，坐在主位的於燈陰沉著臉，不滿都寫在臉上了。

  錢多的憤怒直接頂上了頭，舉著邀請函就要去找他算帳，順便把手機拿回來，然而還沒開始就被人一把攬在懷裡。

  「誒呀，這麼瘦呢？啥異能啊？看這樣子是餓了半個月吧？」

  「老弟別拿新人開玩笑，人回來不好意思。錢多是吧，你好，我叫趙尚，這是我弟弟，趙夏，我們倆是雙胞胎。」

  趙尚趙夏生得孔武有力，身高接近兩米，五官平整，雙目有神，看錢多就像是看著脆弱的小雞崽。

  「趙夏你快鬆開，快把人勒死了都。」小路拉著錢多的胳膊把他摁在位置上，「我叫小路，條條小路通羅馬的小路，咱倆昨天在公園見過面，還記得不？」

  錢多本來還想拿手機就走的心一下子就淡了，尤其是看到比自己大腿還粗的兄弟倆的胳膊，飢餓感瞬間被緊張取代。

  【前方有】

  別說話。系統剛開口就被錢多打斷。

  「我是人級S類，異能是可以讓任何事物的行動軌跡變緩。趙尚趙夏是雙胞胎，人級M類，異能是心電感應和更高更快更強，跟綠巨人差不多，能一手舉起一個沙發。」

  「還有我們組的花朵，樂福！！！人級SL類，能量是我們組最厲害的，異能是隱身，如果你現在看不到她十有八九是因為害羞，別擔心，我們都很好相處的。樂福？樂福姐姐，你出來讓新人看看，他很厲害的，別誤傷了你。」

  錢多看著坐在於燈旁邊流水口的女孩兒，滿腦袋問號，顫抖著抬手指過去，「是……是……她？」

  如果這個人不是樂福，那就是他快要餓死所以見鬼了。

  樂福猛地抬頭，看著錢多的手相當確切的指向自己，本就煞白的臉又白了幾分，「你能看到我？」

  屋內靜悄悄，趙尚、趙夏和小路看向錢多指向的位置，樂福的身形逐漸顯現。

  錢多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這麼驚訝，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點頭。

  「咚咚」

  「請問可以上菜了麼？」

  「上菜。」於燈點頭。

  狩夜者小隊加上錢多就六個人，除了樂福是女孩子。飯菜剛上來，筷子一頓飛舞，餐盤就乾淨了，來一盤乾淨一盤，來一盆一分鐘後湯都沒了，上菜的服務員滿頭問號，這些人是餓死鬼來的麼？

  樂福面前有個大盤子，堆得全是菜，於燈還不滿意，一個勁兒的添，壘成小山一般，大有一副老母親擔心孩子吃不飽的既視感。

  「你的異能是什麼？」趁著上菜期間趙夏抬頭問道。

  錢多餓得半點力氣都沒有，「復……復」

  「他有自愈能力。」於燈替他回了話，眼神卻盯著樂福，「快吃。」

  命令式的語氣和口吻，加上死神一樣的目光壓制，真是高壓強度下的進食啊！所有人都抱著同樣的想法看著樂福，這下子樂福算是真的吃不下了。

  「牛逼啊兄弟！」趙夏豎起拇指。

  小路吃得差不多了，就看錢多一筷子都沒動，「不合胃口？要不給你點點別的？」

  錢多搖頭，「不……不」

  「都是男人墨跡啥，這家可貴了，我們也是偶爾來吃一回，你嘗嘗這個酥肉，絕了！」小路拿起錢多的筷子夾起一塊就塞進他嘴裡。

  「嘔！」

  嘔吐聲大得送菜的服務員心都顫抖了，硬著頭皮開門，「怎麼了？」

  錢多連連擺手，「沒……沒」

  「沒事，他胃不好。」於燈開腔。

  服務員心驚膽戰地關上了門，轉身給經理匯報了這個事兒。

  「兄弟你好脆弱！」趙夏吐槽。

  小路點頭，「你還不知道自己的異能是哪個類別吧？等明天帶你去檢測一下。說不好你是H類，或者是SL類？」

  錢多有點吃驚，「你……你們……是檢測？」

  「不然呢？」

  「沒……沒有……系統？」

  「系統？你是說局裡頭的系統麼？我們每個人的備案都在，你也得加進去。」

  又一盤菜上桌，小路顧不上跟錢多說話，陷進搶菜大陣營，對他們來說，來新人並不少見，留下來的新人，才比較少。

  狩夜者最初有20個人，每個人都天賦異稟，擁有各種或是厲害或是刁鑽的異能，並肩戰鬥，同生共死，然而現在只剩下他們了。

  吃一頓少一頓是常識，也是無奈。

  不吃飽飯，說不好就再也吃不著了。

  這些話他們沒有跟錢多說，也不會跟任何新人說，如果開始就告訴對方接下來走上的是一條死路，那麼這個世界上或許再也不會有狩夜者。

  六點半，所有人都放下筷子整裝待命，錢多癱在椅子上，饑渴交迫，眼前冒光，更別說面前的飯菜香味鑽進鼻腔勾起來的食慾，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走。」於燈言簡意賅，所有人剛剛的嬉笑不羈全數成了極嚴肅的表情，就連話最多的小路也褪去了熱情。

  等人都離開於燈才走過來，掏出新的手機，「給，這是狩夜者專用的手機，能隨時監測到你在什麼地方，及時給予增援，利用能量充電，沒有的話……直接充電也能用。」

  錢多這會兒強撐著一口氣，「我……不……不」

  「你不加入我們，我現在就能把你拖去實驗室讓你一天死個八百回，你試試看。」

  --

  小路在駕駛座，「你們發現沒有，錢多身上沒有能量場。」

  趙尚點頭，「確實，而且不是故意隱藏，是真的沒有，難道老大找了個普通人加入？」

  「不能，今晚的任務稍有差池就會死，老大不是這種人。」小路整顆心都擁護著於燈。

  趙尚沒說話，車內未明燈，看不出他眼神中的陰暗。

  於燈把錢多帶上車，開始說明今晚的任務。

  「德育中學，一周前小路監察時發現有能量波動，屬於SL類，暫時還不知道是獸級還是人級。從發現我們就已經派人去跟，結果還是發生了我們都不想見到的場面。」

  「巡夜的教導主任在樓梯口突發心臟病而亡，還有兩個學生在晚自習時跳樓，一死一傷，目前具體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還沒有定論。」

  「目前只能確定能量場的力量在逐漸增大，其他同事想盡辦法，始終不能控制，我們這一次進去的目的就是把變異者找出來勸降，或者當場擊斃。」

  車內明明開了空調，卻依舊冷颼颼的。

  「對方是人是獸暫時不知情，具體是什麼異能同樣不清楚，大家做好心理準備，記住，安全不是第一要義，找出變異者才是。」

  「是！」

  所有人都高聲應著，除了錢多。

  從剛剛於燈開口他就不那麼餓了，主要是被嚇得，什麼意思？新人直接上？不經過培訓的麼？你們是不是太不把命當回事兒了？什麼叫做「安全不是第一要義」？

  車停下來的時候錢多還在猶豫要不要在下車的瞬間快速逃跑，即便能復活，命也不能這麼死啊！而且你們完全對要面對的變異一無所知啊喂！

  錢多的心裡都寫在臉上了，下車後左右瞄著，一低頭看到樂福正在仰視著自己，神情專注，明眸皓齒，本就生得膚白，昏黃路燈下平白添了股柔美。

  「你能看到我？」樂福對上錢多眼睛的剎那就知道，這個人是真的能看到自己，因為她現在是隱身狀態，而錢多視線都沒移到別的地方。

  兩人靠得極近，獨屬於女孩兒身上的香味，不要命地往鼻子裡鑽，錢多木訥點頭，幸好背對著路燈，多紅的臉都不會被人看見。

  「你好奇怪啊！」樂福皺著秀眉走到於燈身邊，顯出身形。

  彎月高掛，今夜的風是能揚起衣角的程度，校門兩側剛冒頭的綠葉瑟瑟抖動，在風中用力拽著樹枝不願鬆手。

  今夜學校特意放假，有關部門才能安排魚等他們進去。三棟L型教學樓的燈都熄了，一扇扇玻璃在月色銀灰下的反光猶如一雙雙眼睛，看得人心頭髮顫。空無一人的操場，時明時滅的樓燈，還有大風吹過留下尖銳摩擦的露天器材，恰到好處地讓人萌生退意。

  五人並排站在門口，面對著吱呀作響的收縮門，以及黑到幾乎化不開的校內風景，每人臉上都是孤注一擲的絕望。

  小路手中平板上的兩條線起伏得厲害，「老大，能量好像有點不受控制了。」

  「做好準備。」

  趙尚趙夏倆兄弟一個拿出手槍一個抽出警棍，對視一眼後先行進入能量場。

  「嘩~」

  風颳得更厲害，頗有種警告的意味。

  樂福回頭看了眼錢多，「哥哥，還是別讓他進去了吧？萬一真的出事，很累贅的。」

  小路收起平板，露出笑臉，「是啊老大，你一個人獨來獨往，就算我們都死了，還有你能撐著呢。要是他在，你肯定得分心。」

  於燈沒接話，「小路，好好把樂福帶出來。」

  「是！」

  樂福張開懷抱給了於燈一個大大的擁抱，「哥哥，等會兒見。」

  小路伸著胳膊湊過來被於燈推了回去。

  倆人都是二十的年紀，卻在狩夜者中呆了足足兩年，輔助類的異能沒有任何攻擊力，卻是在實際戰鬥中不可或缺的。即便是在極其危險的能量團內，樂福也能帶著旁人進出自如不被發現，而小路能夠讓空間流速變得極為緩慢，並且自身行動如常，足以提前找出缺陷通知同事，二人向來捆綁，多次危難之際化解。

  看著倆人進入校門，於燈回頭，看到錢多背靠車門，腳尖抵著地面，生怕不小心被風吹走了的模樣。

  「過來！」

  錢多餓得頭暈，已經到了快要吃自己的地步。要說挨餓也不是沒有過，當初沒有錢吃飯的時候，硬是靠著學校自來水撐了三四天，可這次，只是一天一夜，意識就已經快要不行了。

  【檢測到宿主極度飢餓是否】

  閉嘴。錢多腿一軟跪倒在地，再多逼逼一句，我卸載了你。

  【系統綁定，無法卸載】

  ……別跟我說話。

  「你怎麼了？」於燈覺得不對勁兒走過來，剛靠近錢多就跪下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倒是跪得隨意。

  「餓……」錢多想翻個白眼暈過去，可惜做不到。

  於燈一把揪起他的後領，「剛剛不吃，現在也來不及了。走！」

  錢多被拖著前進了幾步。

  【警告】

  【前方存在能量團，極易對宿主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