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不存在的記憶

  傍晚，隨著夕陽下山、天色轉黑，海門市的路燈開始亮了起來，街道上車水馬龍，數不清的上班族們疲憊地踏上了歸家的通勤路，還有更多上班族留在了他們工作的寫字樓中等待加班時間的到來，城市的寫字樓群因此燈火輝煌。

  啟萬里坐在汽車副駕上，因為車子的急剎猛地醒了過來，茫然地睜開眼，看了看周圍。

  「你怎麼開車的？」

  他揉著眼睛，有些不滿地對身邊開車的司機說道：「師傅，小心一點啊。」

  「嘿嘿，沒事，差一點闖紅燈了。」開車的滴滴司機師傅笑道：「快到了。」

  「噢？」

  啟萬里揉了揉因為疲勞而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往窗外看去。

  他隱隱覺得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裡有各種光怪陸離，但是當他想要抓住那些夢裡的場景時，它們卻以更快的速度流失了。並且，隨著車子穿過紅綠燈，開始靠邊停下，他看著窗外的那座商場，逐漸想起了自己是來幹嘛的。

  同學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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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兩天就是自己妹妹的婚禮了，當初上學的時候，自己那些同學裡也有很多和啟千尋是關係不錯的朋友，有幾個專程從外地趕了過來，其他同學知道了之後也來了興致，於是搞了一次聲勢浩大的同學聚會。

  這種情況下，哪怕啟萬里是個工作沒日沒夜的警察，也不得不專門把時間空出來，跑來參加這場聚會。

  畢竟，聚會的其他幾個主角還是專程為了他妹妹的婚禮來海門的不是。

  他推開車門下了車，順手就想從口袋裡摸出煙來抽，但卻摸了個空，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不抽菸的，只有辦到真正麻煩的案子時才會借同時借來抽一根。

  「奇怪……」

  啟萬里嘀咕了一句，不過他很快就將這種現象歸於自己最近工作太累，腦子不清楚了。

  想到晚上同學聚會他們肯定要喝酒，而自己是滴酒不沾的，他又苦惱了起來，想著一會兒只能靠著干可樂和雪碧來求饒了。

  他沒有走進商場，因為聚會吃飯的地方不在商場中，而是在商場不遠處路邊的一家館子，這是真正的老字號，整個店就兩三個包間、七八張桌子，但是永遠都是坐滿了人，他們這些在海門長大的人都在這裡吃過飯。

  啟萬里手插口袋，晃晃悠悠地朝著那家飯館走去。

  就在這時，他的餘光瞥到了兩個奇怪的人。

  其實，這兩個人如果單獨分開看，並不怎麼奇怪，只是他們走在一起，這個組合有點奇怪。

  這是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大人是個身高特別高的男人，一眼看過去似乎足有兩米高，而且他的手腳都特別長，頭髮披到了肩上，穿著一身黑衣，看過去十分有壓迫感。不僅如此，這個男人臉上還戴著墨鏡與口罩，完全遮住了臉，現在可是已經在入夜了，他卻還戴著墨鏡，怎麼看都很奇怪。

  而跟他走在一起的小孩，似乎連這個男人的膝蓋都沒有到。

  那是一個五官非常漂亮的小孩，頭髮卻是綠色的，他看上去只不過十歲左右的模樣，但是表情氣質竟然十分老沉，雙手背在身後，與那高大男子走在一起。

  「這是什麼組合？而且這家長怎麼回事，孩子才這么小，就把頭髮染成這樣了。」啟萬里搖了搖頭，收回了視線，在生活中，他並不是一個特別好奇的人。

  他手插口袋走進飯館，和熟悉的老闆打了招呼，走進了那個自己訂的包間。

  包間裡已經有七八個人了，看到他進來，紛紛招呼起來。

  「唉喲，老啟來了！」

  「恭喜恭喜啊，新婚快樂！」

  「你他媽還沒喝就多了吧？結婚的是他老妹，又不是他！」

  「啊？」

  啟萬里看著那幾個連這一頓飯是因為什麼來吃都沒弄明白的老同學，啞然失笑，喊道：「怎麼不點菜啊？這頓我請啊，你們趕緊去把菜點起來，一會兒還有好些人呢。」

  「嘿，我們這也剛來。」

  他的老同學們都笑了起來，啟萬里一向是個人際關係不錯的傢伙，和大家都聊得來，他一出現，氣氛也活絡了起來。

  很快，包間裡的人越來越多，菜也越上越多，除了真的滴酒不沾的啟萬里靠著一次吹乾一瓶可樂這種戲碼逃酒，其他人不管男女都已經喝得滿臉通紅，包間裡的溫度也在不斷上升。

  「老啟啊，你妹都結婚了，你呢？怎麼考慮的？」

  坐在啟萬里身邊的老同學王景陽拉著他，半是關心半是戲謔地問道。

  啟萬里嘆了口氣：「嘿，從我老妹確實要結婚以來，這個問題我已經聽了不下三百回了……這種事也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啊？」

  「切。」

  王景陽挑了挑眉毛，說道：「當初上學的時候，陳妍就很喜歡你……」說著，他向著桌對面擠了擠眼。

  啟萬里一愣，只見飯桌對面坐的正是王景陽口中的陳妍，當年高中的時候和自己的妹妹確實是一對小閨蜜，而且現在還是單身。此時，陳妍正在和另幾個同學一起搖骰子拼酒，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聊到了她。

  她也三十來歲了，聽說現在是家公司的財務主管，雖然不是特別漂亮，但喝了酒後紅通通的臉看著還有一股未褪的少女青春氣息，讓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歲一樣。

  「停停停。」啟萬里老臉一紅：「別亂說話。」

  「誰特麼亂說話？！」王景陽也喝了不少，這一聽就樂意了，一拍桌子，吼道：「陳妍！你說！你當年是不是喜歡啟萬里這小子！」

  「臥槽！」啟萬里想伸手去拉王景陽，但這一嗓子直接就把整個包間吼炸了，對面的姑娘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了半羞半笑的表情，直令啟萬里大呼不妙。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不知怎麼的，一群人又是起鬨又是喝酒，弄得他腦瓜子嗡嗡響，加上桌對面的陳妍時不時投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更令他有些心慌意亂。

  憋了一會兒後，他找了個房間太悶的藉口，溜出了包間，跑到飯店門口的長椅上坐著。

  離開包間裡那亂烘烘的環境後，啟萬里終於鬆了口氣。

  想了想，他還是找飯店老闆要了根煙，點了放進嘴裡。

  而這煙一開始抽，疲憊的感覺就再次像潮水一樣席捲而來。

  「怎麼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啟萬里抬頭看去，只見陳妍居然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出來，坐在了他身邊。

  他心中一緊，但身為老刑警，心理素質還是非常過關的，他笑了笑，說道：「沒什麼，最近太累了。」

  「你現在是刑警對吧？」陳妍將頭髮繞到耳後，問道：「平時案子很多？」

  「其實城裡的重案倒也沒那麼多，不過我比較厲害，所以領導安排的活多些。」啟萬里苦笑道：「最近城裡鬧得人盡皆知的那個盜墓案，現在就在我手上。」

  「哦？你說的就是挖地鐵挖到的那個墓？」陳妍來了興趣：「到底是怎麼回事？」

  啟萬里笑了笑，說道：「你知道的，有些東西不太好和你說，不過大概就那麼回事。挖到墓的是地鐵工程隊，人多口雜，一下子消息就走漏了，然後就有人跑去盜墓……應該是群慣犯了，手法非常熟練，之前不是我接手的，我前面的同事在調查的時候全部被誤導了，白忙了兩三天，再這樣下去犯人都得逃光光，所以就交到我手上負責了。」

  「這麼看來，你真的很厲害呀！」

  陳妍眼睛亮晶晶地問道：「那他們偷走的是啥？那又是個什麼墓？我看報紙上都沒提啊？」

  「這個確實有點麻煩。」啟萬里聳聳肩說道：「從規模來看是個大墓，但是你也知道，我們海門這邊沒有比較好的考古團隊，國家從別的地方調過來的專家還沒到，墓就被盜了。現在我們也不敢對那個墓再做什麼，怕破壞了文物，很多信息都沒辦法調查，只能先用技術手段偵測……」

  一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他就越說越多，也不管身邊的姑娘到底聽不聽得懂。

  突然，正聊得開心時，他的眼角餘光瞧見了一個讓他有些不安的場景。

  大概一兩百米外，他看見了今天碰上的那對奇怪的「父子」。

  他們倆站在商場邊緣的小道路上，那裡沒有什麼路燈，很是昏暗。

  只見一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男人靠近了他們，說了幾句話後，那西裝男便將手裡的公文包遞給了高大男子，隨後，那綠髮小孩竟然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了西裝男身邊。

  再然後，他便看見兩個男人伸出手，似是完成了什麼成交一樣，握了握手，隨後西裝男轉身便走，那小孩竟也跟了上去。而高大男子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後，便轉身悠悠地走進了沒有路燈的陰影之中。

  「怎麼了？」陳妍看啟萬里突然不說話了，問道。

  「噓……」

  啟萬里皺著眉頭，說道：「我好像看到了一宗人口拐賣……」

  「啊？！」陳妍大吃一驚。

  「不要緊張，應該是我亂猜的，哪有這麼光天化日拐賣的？」啟萬里揉了揉太陽穴，說道：「那啥，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跟上去看看。你們先吃著，我一會兒回來。」

  「啊，你還回來？」陳妍懵了。

  「回的回的。」啟萬里一邊從長椅上站起來，一邊說道：「我等會兒叫同事們過來看看情況就行……你們先吃，等我回來結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