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熔岩中盛開的花

  啟萬里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從白其雨的精神世界中脫離出來的。

  他還清晰的記憶，是草海上、微風中，白其雨漸漸露出的笑容和開始消散的黑氣。之後，她的精神世界開始變得模糊而色彩濃重，就像是有人在上面打翻了一大桶油彩。

  啟萬里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也感受不到任何東西，隨著白其雨的精神一起變得昏沉。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睛。

  然後被眼前的風景驚艷。

  原本荒蕪乾燥，被炙熱高溫扭曲了空氣的地下岩漿河洞穴，不知何時竟然變得一片蔥綠，地面上無數冒了尖的小草輕輕搖曳，岩壁上爬滿苔蘚，岩縫中甚至長出了一些柔弱的小花。

  如果不是不遠處的岩漿河依然在緩慢地流淌，啟萬里甚至以為自己來到了別的地方。

  接著，他發現白其雨站在不遠的地方，背對著自己。

  她披上了一套綠色的紗衣，像是草木編織而成，卻精緻如絲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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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怎麼回事？」啟萬里一邊喃喃著，一邊站了起來。

  聽到他的聲音，白其雨回過了頭。

  「你醒了。」她臉上露出平靜的笑容，說道：「我還想問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她走到啟萬里身前，貼得很近，仰起頭看著他，問道：「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白其雨原本的那雙細長劍眉不知怎的，線條柔和了許多。

  「過程很複雜、很痛苦，但是我最終打敗了嚴選。」啟萬里見她沒事，輕鬆地笑了起來：「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對我們造成威脅。你嘛，受到一些契機的影響，臨時突破，卻遇上了心魔，我不得已進入了你的精神世界，幫你一起解決了心魔。」

  「是嗎？」白其雨若有所思：「原來我剛才做的那個怪夢是這個原因。」

  兩人坐到了草地上，開始互相交流所知的情況。

  啟萬里沒有把暗元的事情說出來，並非刻意藏私，而是他認為暗元的存在根本難以解釋，更存在著驚天的秘密，白其雨這時候知道這件事，未必是件好事。

  「黑王他……唉，都怪我太不小心。」聽到黑王的遭遇，啟萬里懊惱地嘆了口氣，搖頭道：「接下來要好好調整一下狀態了，最近我總是犯一些低級錯誤，低估了別人的陰險。」

  「不用太擔心，黑王的特殊之處你也知道，他比我們都更有潛力，一定會沒事的。」白其雨輕聲安慰道。

  兩人東拉西扯說了半天話，終於來到了避不開的那個話題。

  「我沒有想過，我會成為你的心魔。」啟萬里率先開口說道：「其實在這樣的亂世中，每一天都可能遭遇可怕的意外，我們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把話說出來，也不留遺憾。」

  「嗯。」白其雨點點頭，臉上飛起一抹紅霞，卻依舊眼神清明地看著啟萬里說道：「我確實很喜歡你。」

  不僅是喜歡，而且是很喜歡。

  儘管早已經知道她的心意，但聽到如此坦蕩的表白，啟萬里的心跳還是不由自主地加速起來，老臉一紅。

  「嘿，我也很喜歡你。」他定了定神，吐字清晰地回應道。

  兩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幾秒的尷尬沉默後，白其雨低下頭，帶著一點悵然、帶著一點欣喜，還帶著八分的羞澀，說道：「但是，我現在不能……不能和你結成夫妻。」

  「夫……夫妻！咳咳咳！」

  啟萬里沒料到她居然會蹦出這麼一句話，差點沒給自己的口水嗆死，咳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幹嘛這種反應！」白其雨半羞半惱地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哪裡說錯了，人類不就是這樣的嗎，男人和女人互相喜歡，決定要一起過日子，就會結為夫妻啊！」

  說著，她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但就像我在怪夢裡說得那樣，在一些事情沒有完成之前，我們沒有好好過日子的條件。」

  「我只是沒想到你已經想得這麼遠了。」啟萬里乾笑著撓了撓頭，又收穫了白其雨的一個白眼。

  他聳聳肩，說道：「你的考慮沒有錯，我們現在還沒有想這些事情的資格，今天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嚴選，將來就還會有李選、林選……我們會有數不清的、藏在暗處的敵人，如果我們的羈絆太深，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

  「所以，至少在外人面前，我們只能是合作夥伴。或者，是他人看不清摸不明的……兄妹關係。」

  白其雨點點頭，認可了啟萬里的說法。

  話說開之後，兩人之間那層朦朧難解的氣氛變得輕鬆自在了許多，啟萬里忍不住伸出手在白其雨頭頂輕輕拍了拍，說道：「你以後沒事不要輕易再變成龍形了，既然要以人形好好修煉，就不要老是透支自己的境界。」

  「那怎麼辦，我不來，你都要死了。」白其雨將頭輕輕擱在啟萬里肩頭，說道：「那時候我心亂得很，李小心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哪裡還顧得上修煉境界這種小事？」

  啟萬里心頭感動，笑道：「以後不會再讓你這樣擔心了。」

  他們說了幾句肉麻話，終於將話題扯回了正事上。

  「以後把代理銷售的渠道都給懸空閣也沒有什麼。」啟萬里想了想，說道：「他們本來就是天下最大的商會，做這種事得心應手，我們也能利用他們的資源來拓展勢力。其他的小商會可以有別的合作方式，這個我來搞定。」

  「嗯。」白其雨聽他這麼說，放心了不少，笑道：「那就都交給你了。」

  「那可不行。」啟萬里挑了挑眉毛，說道：「我扮演的白逍遙是個要潛心研究秘籍、負責教授弟子的大師傅身份，對外的那些事，可得你來。」

  白其雨雙目一瞪：「你可別賴帳，當初是你說的，你來當師爺處理那些複雜的人系關係，我來當掌門當老大的！」

  「嗨呀……我有說過嗎？」啟萬里顧左右而言他，但見身邊佳人面色不善，連忙改口道：「也行也行，到時候我來拿捏大方向，具體的事交給羅大哥去做就好，他行事老練、閱歷豐富，做得只會比我更好，到時候你可以專心地去找一找你們妖族的同類。」

  聽他這麼說，白其雨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對了。」啟萬里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現在，還有辦法帶著我土遁離開這裡嗎？而且要回臨雪，還有好遠好遠啊。」

  「可以的，只是沒有那麼快。」白其雨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說道：「突破四階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的力量應該比尋常四階要強大不少，甚至比一些四階巔峰的生命咒師還要更強呢，區區土遁，不在話下。」

  「那就好。」啟萬里也站了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說道：「那我們就走吧。」

  白其雨嗯了一聲，神情中卻有些不舍。

  「怎麼了？」啟萬里察覺到了她神色中的異樣，關切問道。

  「像這樣，和你單獨相處的機會，以後可能很少了。」她微羞地說道：「今後我們要扮演兄妹，許多話即使私底下也不能說了。」

  「原來是這樣。」

  啟萬里想了想，說道：「這樣吧。回去以後，咱們定個規矩。每隔一段時間，不管有多少麻煩事、不管有多重要的事，只要不影響到生死存亡，都要拿一天時間出來，找個安靜的地方，只有我們倆，好好說話，好嗎？」

  白其雨聞言一喜，輕輕嗯了一聲。

  「嘿，感覺我們就像是在中學校園裡談戀愛的情侶一樣。」啟萬里略得意地調侃道：「要上課、要考試，還要躲家長和老師，只能在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之後的短暫空閒時間裡偷偷到學校外逛街喝奶茶呢。」

  白其雨不是很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卻聽出了一些古怪的甜蜜的味道，

  「聽上去還蠻有意思的。」

  啟萬里乾笑兩聲，指著自己身上掛著的碎布條一樣的破爛衣服，說道：「那在離開之前，你也幫我搞一身你這樣的衣服唄？總不好這樣回臨雪吧。」

  白其雨嗤笑一聲，雙手揮舞起來。

  地面上細嫩的青草在她的指揮下飛快地生長起來，瞬間有一片青草拔高到了一兩米的高度，接著，它們開始分解，剝離出一條條綠色細絲，在白其雨的操縱下，自行編織了起來。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這些青草絲線便被編成了一件不厚不薄的上衣。

  啟萬里哇哦了一聲，接過上衣穿上，竟然正好合身，他驚喜不已：「其雨你還有這手藝！以後咱買衣服的錢都能省了！」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白其雨狠狠剮了他一眼，說道：「咱怎麼也是日入萬金的人了，差那點錢嗎！」

  說到賺錢，兩個人便想到了那些秘籍變成金燦燦的金幣模樣，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貪婪的笑容。

  「哇哈哈哈哈……」

  兩人的笑聲迴蕩在地下百里的熔岩深洞中，歡快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