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恩愛

  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娘親懷孕是蘇珍寶記憶中度過的最美好的時光。

  她清晨去給老夫人請安後，便去金滿堂陪著蕭氏。

  蕭氏其實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在房中畫畫、看書並且不喜歡被打擾，而蘇珍寶也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但是，蘇珍寶還是能看出蕭氏的很開心。

  唯一不同的是，白日從來不來金滿堂的父親偶爾會出現。

  父親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淘換來的奇珍異寶，興致勃勃的給娘親看，而蕭氏，從來都是很平靜，好像無論什麼東西都不能打動她。

  但是眼睛卻是笑眯眯的。

  蘇休在妻子那裡得不到誇讚，便會與蘇珍寶說話，這讓蘇珍寶受寵若驚，她對於父親的記憶，更多的是清晨請安還有父親的大方，父親經常送給她們禮物，但是，這般平靜而親密的聊天卻少之又少。

  

  蘇休其實並不知道怎麼和小女孩打交道，她們看起來太過脆弱，因此，他心中還是期盼有個兒子，帶著兒子寫字畫畫騎馬……

  在蘇休心中，孩子更像是個朋友，或者說他自己就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但是現在，或許是他長大了也或許是蘇珍寶長大了，蘇休覺得蘇珍寶也挺可愛的，最少可以與他一起鬨妻子開心。

  「珍寶，你看這支金簪是不是很配你母親？你母親總是喜歡戴玉，但其實，金簪更顯華貴。」

  父親愛金，並非是好錢財，而是喜歡金的飾品，也難怪這金滿堂要叫做金滿堂了。

  蘇珍寶看著那支一尺來長，鑲滿了寶石的簪子，娘親必然不喜歡的，娘親倒不見得就是喜歡玉，只是喜歡素雅，而且越素越展現娘親的美。

  蘇珍寶笑道：「娘親最喜歡的那支玉釵聽說是父親送的呢。」

  蘇休聽了，看向蕭氏的發間，插的是一支梅花玉簪，那花瓣是紅寶石所雕，這簪子是他們成親第一年，他送的。

  蘇休便不再磨著妻子戴金簪了，心中很是雀躍：「那這金簪就送給寶兒添妝了。」

  這段時間蘇珍寶沒少在蘇休這裡得到好東西，剛開始，蘇珍寶還推辭，後來娘親一點頭，她也就都收下了。

  蘇珍寶其實有點明白，娘親好像真的不大喜歡那些金子做的東西。

  蘇休便又拉著蕭氏討論孩子的名字，蕭氏也乾脆不畫了，只歪坐著，聽著蘇休說話。

  蘇珍寶坐在蕭氏一旁，就感覺這是世上最好的情景。

  待到快到中午，蘇休陪著蕭氏吃了兩塊蛋糕，就一溜煙跑了，大約是參加什麼文會之類的。

  蕭氏才長出一口氣，對著蘇珍寶道：「我休息會，你回去也休息吧。」

  蘇珍寶看出蕭氏有些疲倦，只道：「那我晚上再來陪著娘親。」

  蕭氏揉揉蘇珍寶的頭，沒說什麼。

  蘇珍寶高興的離開，卻沒有注意蕭氏滿臉的疲倦，蘇珍寶真希望以後的日子都是這樣的，父母恩愛，娘親每日心情都好，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像以前那樣陪在娘親身旁，就和任何母女是一樣的，她還想繡一個小肚兜給未來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她畫了兩個花樣，不知道哪個好。

  蘇珍寶一頓，才想起還沒有忘記將花樣給娘親了，蘇珍寶轉身又進了蕭氏的院子的，院子裡還是一個人也沒有，這些天的熱鬧，幾乎讓她忘記了蕭氏喜歡靜，她想著要不要在院子裡安排一些侍女，就和其他人的院子一樣。

  不然來個人，也沒有通報，實在是不好。

  這樣想著便進了房間，就聽細鹽輕聲道：「夫人累了？」

  蕭氏輕聲道：「吵的我頭疼。」

  蘇珍寶一時不敢說話，又不想離開，只想著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再進去，別嚇到娘親。

  蕭氏又道：「這爺倆還真是一個樣子。」

  蘇珍寶覺得這語氣並不像是誇讚。

  緊接著就聽細鹽道：「他們是喜愛夫人。」

  蕭氏又嘆口氣：「明明知道我喜素，非要送我金，我喜靜非要鬧我。多少年來也沒變，這是非要把我變成他喜歡的模樣。」開始這話里還帶著些自得，到後面就是純埋怨了：「罷了，讓他高興一陣吧，天天還要陪著他，真是累。」

  「夫人閉眼休息會吧。」

  「我也就這麼一會清淨了。」

  蘇珍寶聽到這也就小心的退出去了，院子裡越發的清淨，還是得安排丫頭，最少也留一個，萬一有人像她一樣進來，聽見什麼總是不好的。

  她以為娘親喜歡這個樣子呢，原來，只是他們喜歡而已。

  現在已經是臨近冬日，也就中午暖和些，蘇珍寶隨意坐在亭子裡，著繁杏去雙燕館那裡問蘇珍玉好些了，好些了就回牡丹園吧。

  蘇珍寶心中有一種寂寞的感覺，想和別人說說話，可是又不知道找誰說，也就只有蘇珍玉了。

  她晚上和明天都不打算來金滿堂了，娘親不喜歡，那她就不來了。

  想著，從荷包里掏出那兩個花樣，展開，一個鯉魚跳龍門，一個是金玉滿堂，兩個娘親應該都不喜歡吧，無論哪一個都太花哨了，她想著小孩子應該弄的滿一些，卻沒想到娘親應該是不喜歡的。

  蘇珍寶就想將花樣撕了——

  「這麼漂亮的花樣，為何要撕了呢？」

  若不是蘇珍寶教養好，這聲音驚得她差點跳起來，一轉身，就看見心存，心存現在已經穿著大襖，裹的嚴嚴實實的，手裡還拿著暖爐，看著倒好像是個小女孩。

  蘇珍寶撲哧一聲笑了：「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心存無奈聳聳肩：「我身體不好，每日就中午能出來散散步，若不穿成這個樣子怕是連中午都不能出來呢。」

  蘇珍寶倒是聽說過先生的兒子身體不好，因此倒也沒有起疑，只道：「總在房間裡不出來走動，身體只會越來越不好。」

  心存笑著坐下，道：「白姨……醫女也是這麼和……他們說的。」又看著那兩張花樣道：「怎麼要撕了呢，畫的那麼細緻。」

  這兩張花樣是蘇珍寶熬了兩天夜畫的，自然細緻。

  蘇珍寶道：「本來是想給我弟弟或者妹妹用的，但是覺得不大好了……」

  非要把我變成他喜歡的模樣……

  蘇珍寶又想起這句話，娘親說的也對，為何要難為她呢？

  心存自然不知道蘇珍寶想的這些，只是也知道四夫人有了身孕，想了下宮中的禁忌，道：「這花樣太繁雜，要是真繡成肚兜，後面的針腳會刮皮膚，倒不如只在角落裡繡上些小花。」

  蘇珍寶一聽，確實是如此，她小時的肚兜也是這個樣，最初她只以為是母親喜歡，原來是這樣的，蘇珍寶一下子就沒有那麼不高興了，靜有靜的好素有素的好，娘親與別人不一樣，但是也並不是這樣就是錯。

  就像肚兜一樣，給小孩子就要用素的。

  心存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反正蘇珍寶就變的很高興。

  心存想了下，小心翼翼的道：「前一陣聽說你病了。好了麼？」自從蘇珍寶「病」了之後，他就沒有再見到過蘇珍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的話說的有些重。

  心存自然不知道蘇珍寶不是「病」而是被罰。

  蘇珍寶臉有些紅，其實，上次心存說的是對她，她還發了脾氣，便道：「我……沒有什麼事，上次的事……實在很抱歉……我當時心情不好……」

  心存雖然也想著上次的事，但是沒有想到蘇珍寶會道歉，忙道：「那個……也是我……說的太過了……」又問道：「最後……那事解決了麼？」

  心存知道後宅里走了一個小妾，特意讓人打聽了一下，自然也知道七七八八的。

  蘇珍寶低聲道：「雖然解決了，但是……還好沒成……」說的支支吾吾的。

  心存笑了下，覺得蘇珍寶很是可愛：「好在沒成，不然姑娘心裡怕是不舒服了。」

  蘇珍寶點了點頭。

  心存遠遠的看著繁杏與蘇珍玉來了，便道：「我也該回去了，姑娘也注意身體，天氣越來越冷了。」

  蘇珍寶道：「等等，以後我怎麼找你呢？」

  心存怔了下。

  蘇珍寶又道：「我想學你學的東西。」

  心存笑了下，陽光下很漂亮，蘇珍寶有些奇怪，其實，心存雖長的好，但是她見慣了自己和娘親，一般來說，除非她娘親父親那級別的，普通人她是不會覺得漂亮的。

  但是心存剛才的笑意很不一樣，眼神明亮，笑意暖暖，看的出來，很高興，發自內心的高興。

  其實心存一時想不到辦法，他們現在年紀小，不，確切的說，蘇珍寶年紀小，他只是看起來年紀小，而且蘇家的長輩知道他是誰，兩人就不能明面上見面的，再說，這對蘇珍寶也確實不好，只道：「我想想，然後再告訴你。」說完匆匆離開。

  蘇珍玉過來，道：「姐姐，剛才那是誰？」

  「哦，先生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