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嫡庶

  清晨，眾人齊聚在念恩堂。

  老夫人穿著正一品夫人的禮服端坐在上座，掃了一眼眾人，在蘇珍寶臉上停頓了一下，又看過去。

  蘇珍寶臉上搽著厚厚脂粉，掩蓋她的憔悴，這樣也讓她更加美艷幾分，只是身上的靈動已經全無，看著也不過是胭脂俗粉，好在，年紀小，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

  王氏上前，恭敬的道：「婆婆，大爺與小叔已經入宮了，慎思、慎念跟著身旁。」慎思慎念是蘇家最年輕一代的男孩子。因為出門時間太早，這幾人只在念恩堂門前磕了個頭，算是請安。

  大房這次回來，只帶了嫡子慎思庶子慎念，將嫡女也就是蘇珍寶口中的大姐姐留在金陵。

  老夫人點了下頭，道：「按規矩，無品級是不該入宮，但是皇恩浩蕩，大娘娘有旨，給咱們臉面，召咱們全家入宮，你們切記要謹言慎行，不許丟蘇家的臉！」

  大娘娘是聖上對太后的尊稱，眾人也就跟著這麼稱呼。

  眾人躬身齊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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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又對蕭氏道：「大娘娘知道你身子不好，特許你不必入宮，況且稍後家中會不時有賞賜來，也需要你看著，辛苦你了。」語氣變的很是溫柔，擔心蕭氏心中不快。

  蕭氏對入宮不感興趣，忙道：「婆婆客氣了，這是兒媳應該做的。」她知道自己這相貌入宮請安反而容易惹事，因此也不想入宮，更何況家中確實要留一個家主。

  能因相貌在太后面前掛號的，除了蕭氏絕無僅有，可見蕭氏到底有多美。

  因此蘇珍寶滿臉的胭脂也算是誤打誤撞吧，美人不怕美，怕的美中的那幾分神韻，低調點總是好的。

  老夫人很滿意，道：「咱們走吧。」

  王氏扶著老夫人，蕭氏再另一側送行，待到二門，眾人上了轎子，只王氏與蘇珍寶還在，蘇珍寶輕聲道：「娘親，您等著我回來，不會有什麼事的，不要擔心。」

  蕭氏身體確實不大好，這一陣折騰也有些疲倦，看著女兒乖巧的模樣，笑了下：「知道了，去吧。」蕭氏並不擔心女兒，女兒在外一向聰敏，因此也不曾囑咐什麼，只盼著這一天趕緊結束。

  蘇珍寶心中卻著實擔心蕭氏，想囑咐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依依不捨的上了轎子。

  王氏在一旁看著這兩人，心中好笑，這兩人的身份好像互換，她與蕭氏做妯娌幾年，最是了解她，這是個怕麻煩的，只道：「今天就辛苦弟妹了，弟妹也不要擔心，回去先休息休息，待到過了巳時再過來，只在大堂坐著，若是有賞賜便派人迎著，給足打賞就是了。」她心裡其實也是放心不下這個紙糊的妯娌，因此也要囑咐些。

  蕭氏聽王氏這樣說，心裡也不那麼緊張了，點頭應下。

  王氏這才上了轎子，待到轎子出了大門，蕭氏當真如王氏所說，轉身便回金滿堂休息。

  蘇珍寶這邊待到宮門口時，天也不過是剛擦亮，她們也並不能馬上進宮，只在那裡候著。

  蘇珍寶與蘇珍玉在一輛馬車上，蘇珍玉平日裡不屑於身份上的差距，但是這個時候，卻不得不承認身份的差距。

  今日家中主子們都不在，姨娘們都被關在自己房中，李氏甭說過來送行，連走動都不許，更不要說入宮了。而且，因為蕭氏不入宮，她們這一房沒有人帶著，反而無依無靠的，更加小心翼翼的，哪裡像大房那般神采飛揚。

  這嫡庶之別，妻妾之差，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蘇珍玉一直都盼著這一天，卻沒有想到這一天讓她認清事實，因此她也沒有多大興致，只安靜的坐在車裡。

  蘇珍寶滿腦子都是「小奶奶」這個稱呼，她一直都以為爹爹真心愛重娘親，事實上也是的，但是這又不妨礙爹爹干其他的事。

  畢竟，爹爹身邊已經有個李氏了。

  蘇珍寶不喜歡李氏，但是可以接受李氏，她知道李氏曾與爹爹青梅竹馬，娘親又不喜歡管家，就當找個嬤嬤。可是，外面那個「小奶奶」又是怎麼回事？

  蘇珍寶心裡煩躁，這些事本就不應該是她這個輩分、年紀來管，她想不明白也管不了，但是娘親這個性子，若是知道了怕是氣的吐血……不管怎麼樣，現在能辦的只能守住這個秘密。

  蘇珍寶第一次明白，男人口中的愛重也不過原來如此，這一年，她不過七歲。

  大約等了小一個時辰，她們從馬車下來，被安排上了轎子，這次是一人一轎，侍女不能進去。

  走了小一刻鐘，蘇珍寶只感覺繞來繞去的，又下轎子，這次是內宮門前，上面有一牌匾，上書「永安門」，從這裡進去，就是後宮。

  永安門前有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嬤嬤，這個人是太后身旁的嬤嬤，人稱安嬤嬤。

  安嬤嬤上前行禮，又與老夫人交談，眼睛一掃，看蘇家這幾位姑娘，聽說有一位絕世美人，只是，其中是有一個漂亮的女孩，是漂亮，但也只是漂亮，看來傳言太過……

  到了太后所在的慈懿宮，太后只招了老夫人與大夫人進去，幾位姑娘只跟著嬤嬤去了偏殿候著。

  偏殿裡也還有其他幾家世家的姑娘，其中就有楚九姑娘。

  楚九姑娘看見蘇珍玉，朝她笑眯眯的，又坐在一旁聊天，看到蘇珍寶只安靜的坐在一旁，甜甜一笑，挽著著她的胳膊：「我前兩日就進宮了，你不知道在這裡有多悶，太后祖母也不許我去花園裡玩，還好你今日來了，要不，晚上陪我在這裡吧。」

  蘇珍寶便不是因為上次的事，也不會應下，只道：「怕是不行，家父剛剛回來……」

  楚九姑娘不過這麼一說，見蘇珍寶不應下，便不再提這事。

  蘇珍寶慶幸自己不曾昏頭，信了這楚九姑娘的話。

  楚九姑娘長的嬌小玲瓏，看著就招人喜歡，尤其是那甜甜一笑，小酒窩很是可人，聽說這對酒窩與太后一模一樣，聽聞兩人性格都是平易近人，太后年輕的時候也很愛笑，也活潑的很，宮裡沒有不喜歡的。

  蘇珍寶想起上次那件事，就覺得這傳言中透著一股涼意。

  楚九姑娘便拉這蘇珍玉說話，蘇珍玉卻不敢像以前那樣隨意了，這嫡庶之分已經成為她心中的一根刺。

  偏殿裡，只有楚九姑娘可以肆意的說話走動，又與嬤嬤說笑，好像是主人般，殿裡氣氛倒也活躍，蘇珍寶忍不住想：這可真是太后的親孫女啊。

  楚九姑娘看著大家這般拘謹，心中更是高興，這樣才顯出她的不同來，又打量一番蘇珍寶，見她精神不振的樣子，楚九姑娘還當她是因為之前的事才這樣，就越發的高興，所有的世家女里，她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蘇珍寶！

  說她嫉妒蘇珍寶她也認，反正她就是討厭蘇珍寶！看不慣蘇珍寶明明得了天大的便宜，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大家心中雖各有想法，臉上卻一副溫柔笑意，只是正說笑時，眾人就看見一個小太監快步到廊下，神色很是嚴肅，有小宮女上前詢問後又快步到偏殿，在安嬤嬤耳旁說了什麼，安嬤嬤臉色未變，還掛著笑意，但是就是讓眾人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

  安嬤嬤朝著眾人微微一福身，轉身進入大殿，看著步伐也很快。

  偏殿一時安靜。

  不一會，就見安嬤嬤帶著幾個宮女快步離開。

  眾人面面相覷，就聽楚九姑娘小聲道：「聽說是太子殿下身體不好……」

  太子一出生就身體孱弱，現在長到十二，也鮮少在眾人面前出現，聽說不過在每年祭祖的時候露下臉，眾人才知道這個太子還活著……這次……看樣子好像很嚴重，不會……

  這麼一說，眾人便不敢說話了。

  此時，一頂小轎子從太子殿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