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約會

  沒有人會再懷疑這兩個黃皮膚黑頭髮的中國人的實力，他們和球隊簽訂了新合同後，兩輪聯賽中，張俊再度攻入兩球，楊攀一個進球，兩次助攻，幫助沃倫達姆將不敗場次擴大到十場。其中包括八輪聯賽，兩場杯賽。

  中國國內現在已經為了張、楊兩人而瘋狂了，而CCTV5《天下足球》的專題《雙星耀荷蘭》的播出，更是在火上澆了一勺油。現在，你可以說你不知道貝克漢姆與弗格森的矛盾，也不知道義大利足球甲級聯賽是十八支球隊還是二十支，但你身為中國人，一個中國球迷，你不能不知道沃倫達姆在哪圪塔，網絡上，報紙上，電視上，廁所的牆上……到處都有關於張俊和楊攀的新聞存在和流傳著。

  張俊打電話讓蘇菲留意星期一晚上七點半的《天下足球》。蘇菲便四處去找可以看電視的地方，食堂里的電視不會放的，因為那個時候人家都下班了。最後蘇菲跑到了一家錄像廳去看，她曾經和張俊、楊攀到這裡來通宵看球。

  「星期一（今天）晚上，19：30，CCTV5--《天下足球》，專訪張俊、楊攀，敬請期待！票價：2元一張。」

  這是放在那家錄像廳門邊的一塊黑板上所寫的GG，這樣的GG，蘇菲在黃山路一路上看見了很多，幾乎有個電視機，能收到CCTV5的都做起球迷和學生的生意來了。這樣的情景，似乎只有2002世界盃的時候才能與之媲美。蘇菲看見已經有不少人從門口進去占座了，現在才晚上六點半過一點而已。她害怕去晚了沒有座位，也只好掏了兩元錢，老闆塞給她一張用香菸盒剪成的四方形「門票」，這便是她看電視掏了錢的憑證，不會因為沒有付錢而被人趕出去。

  「放映廳」不過是這家小店的大廳而已，因為沒有開燈，有些黑。只有電視屏幕的螢光閃爍著，映照著進進出出的人。蘇菲加上這一次，也只來了兩次，她有些謹慎。因為看著那些抽著煙，大聲嚷嚷的男孩（人）們，她覺得有些危險。可後來，她聽到一群人為了到底是張俊厲害，還是楊攀厲害而吵得面紅耳赤時，她的心也放了下來。因為張俊對她說過，如此認真對待足球的人，不會是壞人。

  蘇菲禁不住笑出了聲，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出眾了，兩幫人馬上停止了爭吵，一致扭頭看著蘇菲，把蘇菲嚇住了。

  「喂！你！」其中一個男孩指著蘇菲說，「笑什麼！我們談論的很好笑是嗎？」屋內太暗，他看不清蘇菲的長相，否則他獻媚還來不及呢，哪能如此不禮貌？

  

  「啊？不是，不，不是……」蘇菲連忙擺手。

  「不是？哼！一個女孩也來湊熱鬧，現在足球真是悲哀，竟然成為了不少人用來炫耀的時尚！」那男的不屑地扭過頭去。

  蘇菲被這句話激怒了，她從高一開始跟著張俊楊攀學足球，又為曙光做了三年的經理人，雖然不會踢，可也完全看得懂足球賽，分析一些足球新聞背後的東西。她是女孩，可她不是白痴。「喂，你！」她有樣學樣，「不要隨隨便便看不起人！女孩怎麼了？女孩為什麼就不可以看足球？」

  男的被女的指責了，也不甘示弱--實際上他怎麼能在女孩子面前示弱呢？一群同學回去一定會集體鄙視他的，並把此事廣為傳播--他不屑地說：「女孩子？看球只看上半身，誰長得帥就喜歡誰。除了尖叫什麼都不會，一個個都是貝克漢姆的『追星族』……」

  「貝克漢姆怎麼了？你不喜歡他嗎？」

  「看看！開始為自己的偶像說話了！貝克漢姆，最噁心的就是他了！成天就憑一張臉吃貫東西，髮型三天一換，還去好萊塢……他到底是踢球還是做秀？」

  「貝克漢姆長的帥是人家天生的，換什麼髮型和去哪兒也是人家的自由，男的討厭他，都是嫉妒吧？為什麼沒有看見他精準的任意球，準確的傳中，穿透性的長傳和在場上不知疲倦的奔跑呢？」

  「你一定是貝克漢姆的球迷吧？」旁邊有人問蘇菲。

  「不是。」

  「那你喜歡誰？」

  「我喜歡張俊！」蘇菲揚頭答道。

  屋內靜了一下，然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哈哈！別傻了！人家是大球星，英雄配美女，人家憑什麼喜歡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唉！這些天怎麼多了這麼多瘋子呢？女生果然都很幼稚！哈哈！」

  蘇菲看著一屋子笑翻了的人，沒有理睬他們，反正他們什麼都不知道，給他們說不過是白費口舌。節目快要開始了，她把精力重新集中到了電視屏幕上，對周圍那些冷嘲熱諷充耳不聞。

  「天下足球，最純粹的足球，最高級的享受！」伴隨著那段熟悉的片頭，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屏幕上，好戲即將上演。對於國內球迷們來說，可以通過電視屏幕，如此親近地了解自己偶像的訓練、生活以及比賽情況，應該說勝過吃一頓豐盛奢侈的大餐了。

  因為有這個專題片，上一輪五大聯賽的內容被壓縮成了幾場重點比賽介紹和十佳進球集錦。剩下的一個小時則全部用來播放編輯好的專題片《雙星耀荷蘭》。

  齊偉出現在直播間，他用大家都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開始向大家介紹此次採訪。

  「下面這個環節，我想作為廣大觀眾都已經期待很久了吧？實際上呢，我們記者對於這次遠赴荷蘭的採訪同樣是期待已久了，終於在上一個星期成行。六天時間，我們為大家拍攝到了各位觀眾都很關心的一些問題。比如張俊、楊攀兩人怎麼在荷蘭生活的啊，他們的訓練情況啊，和隊員之間的關係啊，教練的評價啊，還有就是比賽了。我相信已經有不少觀眾朋友通過昨天的體育新聞了解到了那場比賽，兩位小將發揮得非常出色，各進一球。下面呢，大家來看看這個小片子，以我們記者的角度為觀眾朋友們展現兩人的一個星期……」

  「偉哥，幹什麼呢？」

  齊偉轉過身來，很無奈地對說話的人說：「健翔，不是說了嗎？不許這樣叫我，萬一被人想歪了多不好。」

  「哈哈！我覺得你這個名字起得就是故意讓人往歪了想的！」王健翔，CCTV5著名的足球解說員，算得上是齊偉的前輩了。

  齊偉不理他，越理他越來勁，他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幹嘛呢？」

  「把這期的《雙星耀荷蘭》翻成VCD，刻張盤子。」

  「幹什麼？」

  「給他們寄去啊！」

  「誰們？」

  「張俊和楊攀。」

  「嘿嘿，採訪一圈回來，你們成朋友了？下回輪到我了，不許跟我爭啊！」

  「哈哈！」齊偉笑了起來，這個採訪任務他就是從王健翔手裡搶來的。

  「說正經的，你回來感觸蠻多的嘛。本來原定半個小時的片子，你愣是剪成了一個小時。」

  「是啊！兩個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獨自在異鄉，支撐起了整個中國足球的形象和希望。沃倫達姆是個小俱樂部，給他們的周薪很低，他們就住在俱樂部提供的公寓裡，自己去超市買東西，回來自己做飯，自己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他們沒有靠什麼商業背景就在球隊和荷超中站穩腳跟。一開始我和不少人一樣覺得他們是天才，可是和他們切身接觸後，我才發現，天才也分好多種，他們是勤奮的天才。」

  「說了這麼多，看來荷蘭之旅對你幫助不少噢！」

  「哦，希望中國多些這樣的球員，那樣子中國足球就有希望了。」

  「嗬嗬！會有的，會有你所說的那些球員的。」王健翔笑道。

  「啊？什麼意思？」齊偉有些吃驚，他那句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不會這麼准吧？看來他明天開始要去買彩票了。

  「你猜我前段時間碰見誰了？」王健翔沖他眨眨眼。

  「我怎麼知道？」

  「邱素輝！」

  齊偉幾乎是馬上跳起來的：「他？是他？他不是在中國足球界都銷聲匿跡了嗎？前段時間聽說他在沃倫達姆當了短暫的助理教練，後來又不知道到哪兒去了。你在哪兒遇到他的？」

  「BJ，中國足協有關明年全國U21聯賽的準備會上。他是河南中原俱樂部青年隊的主教練，已經走馬上任一個月了。我和他暢談了一個下午，就在他返回鄭州那天。我答應他不記筆記，不錄音，不攝像，他才同意和我聊的。他似乎不太喜歡記者，我就跟他說我的身份不是足球記者，也不是足球解說員，而是作為一個普通的中國球迷罷了。」

  「哦？你們都談了什麼？」齊偉對這個感興趣。

  「嘿嘿！不好意思，我答應了他不外泄的，很多，不過我能從他的話中聽到中國足球的希望。」

  「真的不能說？」齊偉斜著眼看著王健翔。

  「嗬嗬！反正不該說出來的時候我自然不會說出來。你接著忙，我下班了。」王健翔披上大衣，拍拍齊偉的肩膀，轉身走了。

  看著張俊和楊攀在電視裡互相聊著天，自己做飯，看電視。蘇菲恍惚覺得他們倆就在自己身邊，像大一一樣，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起去上網，一起去看球……

  雖然自己經常能從報紙和新聞中看見他們的面容，從電話裡面聽見張俊的聲音，可是如這般在電視中看見他們過日常生活，通過屏幕面對面的和她交流--蘇菲是這樣認為的，儘管兩人其實是在和畫外的記者說話。

  「你為什麼不去幫忙呢？」

  「張俊說我在廚房總是越幫越忙，總要打翻點東西才罷休，所以不讓我進廚房了。」

  齊偉在畫外笑，觀眾在電視前笑，蘇菲也在笑。真的一模一樣，很真實，不是找人按照劇本演的，不是電影……

  電視中傳出球場現場的喧囂聲，維羅尼卡是一個小球場，可六千人的看台全部坐滿還是很有氣勢的。

  「這場比賽對於沃倫達姆和張、楊二人來說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因為他們面對的是排名第五的海倫芬，沃倫達姆需要獲勝，而張俊和楊攀也需要通過勝利回擊賽前那些懷疑的目光。上半場巴耶斯的失誤，讓沃倫達姆處於非常不利的局面，而張俊楊攀也被對手分別看死，無所作為。」

  蘇菲看過體育新聞上放的進球畫面，可還是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緊張起來。

  「張俊在上半場結束前的一次小角度射門卻打在了門柱上，這是沃倫達姆上半場最有威脅的一次進攻。」

  電視中球迷的嘆息聲與電視機前的嘆息聲同步，所有人都大嘆一聲：「可惜了！」

  看著足球砸在門柱上出了界，蘇菲稍稍後仰了一下頭，皺了皺眉頭。

  「中場休息的時候，阿德里安塞在更衣室內大發雷霆，看得出來他對這場比賽是非常想拿下來的。不過他沒有責備張俊和楊攀兩人，對於兩個中國小將的表現他還是很滿意的。」

  「下半場形勢發生了變化，對方的一次傳球失誤給了沃倫達姆機會，也給了張俊機會。張俊面對對方一名後衛和門將的封堵，打入了全場最漂亮的一個進球！一個非常非常精彩的克魯伊夫轉身！維羅尼卡沸騰了！」

  何止維羅尼卡沸騰了，雖然在電視中已經看過了這個進球的過程，但是當它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時，電視前還是沸騰了。

  「漂亮！太漂亮了！」

  「靠！進得沒語言了！」

  「化的啦！漂亮的一逼！」

  錄像廳中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歡呼著，蘇菲也不例外。

  「隨後，楊攀以他擅長的遠射打入了制勝一球。而在比賽結束前，張俊本來有機會梅開二度的，可惜他的倒勾射門打在了橫樑上。最終這場比賽沃倫達姆主場2：1擊敗了海倫芬，排名上升兩位。」

  「……特點鮮明的楊攀就像一團火，來勢洶洶，不可阻擋。就像在他統治下的右路，所有膽敢阻擋他的人，都殺無赦！而張俊呢，一直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微笑，他就像一陣風，微笑從容，清風拂面，捲起樹葉，在你放鬆警惕時，溫柔地割斷你的喉嚨……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還可全身而退，滴血不沾。」

  「一個是浴火金剛，一個是微笑殺手，在荷蘭小城沃倫達姆，與他們相處的六個日夜裡，我看見了希望……」

  「放映廳」又亮了起來，未關的電視裡還在播放著GG，人已經都散去了，只剩下老闆和小工在那裡打掃衛生，準備迎接新一批客人的光臨。

  蘇菲的心情很愉快，因為她和張俊在心靈上又約會了一次。這一次的感覺比看報紙，打電話的感覺都要爽，有畫面，有聲音，張俊的臉黑了些，但聲音沒有變，那微笑也沒有變。

  走在燈火通明的黃山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情侶們，蘇菲一點都不羨慕他們，你們在約會，我也在約會，而且是讓全國球迷都羨慕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