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來自中國

  當機身一震，齊偉把耳機摘了下來，他知道，他們一行人踏上了荷蘭。他們是CCTV5《天下足球》欄目組派到荷蘭來的一個採訪攝製小組，此行的目的地是位於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東北部的小鎮--沃倫達姆，專門來為兩位中國小將做一個專題小片子的。由於張俊和楊攀在荷超賽場上的橫空出世，國內球迷對他們的關注與日俱增，只靠報紙上的文字報導和體育新聞中短短的進球畫面已經不能夠滿足大眾的了解欲了。

  而作為中國電視媒體的龍頭老大，中國最好的體育頻道，CCTV5如果再沒有動作，就將在這場新聞大戰中徹底敗下陣來。那個時候的倒霉樣，除了競爭對手外，是誰也不願看到的。於是由《天下足球》的主持人齊偉率領的這個攝製組迅速地被組建起來，並派到了荷蘭。他們將在沃倫達姆全程跟隨拍攝採訪，歷時一周。然後再過一個星期，編輯好的這期專題就將在《天下足球》中與各位觀眾見面。

  齊偉和他的同事們推著隨身行李及一些簡單的設備走出了機場，先期到達的一個同事已經和國內報導張俊、楊攀的權威記者李延、汪華在出口等著了。

  齊偉他們與李延的合作，也可以看作是《體壇周報》和CCTV5的合作。因為李延早接到了總部的通知，讓他在此期間全力配合和支持CCTV的記者們。和CCTV搞好合作關係，也是《體壇周報》發展壯大的一步計劃。

  雙方見面寒暄了一陣就直奔主題了。

  「去沃倫達姆吧！」

  在車上，李延將沃倫達姆的歷史和最近戰績介紹給了CCTV5的記者們，張俊和楊攀的情況不用介紹了，在全體來荷蘭的中國記者同仁的共同努力下，他們幾乎天天上頭條，早就迅速竄為中國球迷心中的頭號新聞人物了。

  沃倫達姆最近成績不錯，聯賽十一輪後，以四勝二平六負，積十四分暫時脫離了降級區。那四勝二平都是張俊和楊攀作為一線隊球員上場後所取得，可以看出這兩個人對於球隊有多麼重要。而且，沃倫達姆在杯賽中也是一路高歌猛進，已經闖入了杯賽的十六強，這個成績讓俱樂部老闆很是興奮了一番。

  到達沃倫達姆俱樂部後，採訪組與俱樂部老闆和主教練進行了一個簡單的會面，由汪華擔任翻譯。CCTV5其實在來之前就向沃倫達姆發來了採訪的意向書，在收到同意採訪的回覆後，才派齊偉他們來荷蘭的。這次會面也主要是面對面溝通一下，根據球隊現狀安排攝製計劃。

  

  這些都不是問題，霍恩斯沒想到因為兩個中國人的加盟，竟然讓自己的球會在中國擁有了如此高的知名度，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旅館開到中國去。對於CCTV5的採訪要求自然是大力配合了。

  看著這個胖子滿臉笑容的連連點頭，答應著對方提出來的所有要求，阿德里安塞覺得很好笑。一個多月前，同樣的一個人還在他面前大罵那兩個中國球員是「該死的」……

  阿德里安塞並不象霍恩斯那麼高興，他只是希望攝製組不要影響到球隊的正常訓練和比賽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拍攝要求，比如在訓練時無人使用的時候進更衣室，去比賽的時候上球隊大巴，採訪球隊人員，全程跟蹤等，他都沒有拒絕。

  阿德里安塞現在對記者的態度相比以前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這都是因為李延當初請求採訪張俊和楊攀時，對他說的話：「雛鷹不帶它去見識藍天，怎麼學得會飛翔？溫室里的花朵是永遠經不起風雨的，被呵護在母雞翅膀底下的小雞是永遠成不了雄鷹的！」

  確實，他們必須學會面對媒體，這也是他們成長所必須經歷的一段路程。他沒有權利阻撓他們和媒體接觸，實際上他也沒有辦法阻撓，現在的記者越來越神通廣大。但他可以在一旁加以指導，讓他們學會正確與媒體接觸。

  一個遠道而來的中國記者反而給他上了一課。阿德里安塞看看李延，難怪張俊和楊攀那麼信任他，連生日聚會都讓他去參加，有什麼消息首先提供給他。他發回中國的都是獨家新聞，第一手報導，一下子成為中國知名的體育記者不是什麼難事了。

  一個非常有責任心的記者，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這便是阿德里安塞對這個日後中國著名足球記者的評價。

  張俊和楊攀提前幾天知道了CCTV5要來荷蘭採訪他們進行跟蹤採訪的消息，他們以前只在電視裡面見過那些出國留洋的球員進行的採訪，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為受採訪的對象。

  不過，他們在聽到這消息後，第一反應不是興奮，也不是緊張，不是懷疑，更不是期待。他們只是大叫一聲，然後在訓練結束後，沖回公寓對房子進行了一次大掃除，大清洗。髒衣服統統洗了晾起，床單被罩換了，球鞋被整齊的放進了鞋櫃，凌亂的桌上被收拾得一塵不染，玻璃擦了，地板拖了。

  當科澤爾來找他們聊天時，還以為進錯了門，在知道原因後，他笑得快岔了氣。第二天在訓練的時候，他還拍著張俊的肩膀，一臉鄭重的說：「我覺得教練應該多讓你們接受這種採訪，那樣你們可以省去請清潔工人的費用了，還可以鍛鍊你們的自理能力，也是額外的體能訓練，多好！」

  齊偉在旅館中和李延仔細研究了一下攝製計劃，決定第二天就開始採訪，先從他們的日常訓練開始。然後趁他們訓練時，進入更衣室，向觀眾們展示張俊和楊攀的衣櫃以及一些裝備，滿足廣大觀眾的窺探欲。

  期間會穿插一些隊員和教練，其他工作人員以及小鎮居民球迷的採訪，以荷蘭人的眼光來看兩位中國球員。

  然後還會進入兩人的公寓，拍攝他們在訓練結束後的生活情況。

  比賽是一個重要部分，攝製組一定要全程跟蹤。他們甚至得到了在賽前，中場休息時進入更衣室拍攝的特別許可。這可是非常寬容的受訪態度了，對於不少球隊來說，更衣室是一個禁區，這裡面有球員和教練的絕對隱私，外人是不允許入內的。

  研究完拍攝計劃，齊偉打了個呵欠，對李延說：「他們明天上午幾點鐘開始訓練？」

  「十點。」

  「那我們九點半就要去把機器架上，九點鐘就要出發。早點去休息吧！」齊偉又打了一個呵欠，看來他是真的堅持不住了，時差都不倒就忙著工作，也是一個敬業負責的人。

  第二天，CCTV5的一行人果然九點半不到就到了訓練場邊，荷蘭的上午陽光明媚，不過已近冬天，氣溫有些低。

  「不算什麼！BJ這個時候都下雪了！」齊偉一邊指揮大家抓緊時間架機器，一邊對身邊的李延說。可他一扭頭，卻看見訓練場上已經有了三個身影正在跑圈。

  「哎？」齊偉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其中兩個人正是張俊和楊攀，另一個則是隊內的主力後腰塞斯·科澤爾。齊偉抬腕看看表，現在才九點半。

  「他們，他們總是這麼早嗎？」齊偉問李延。

  李延點點頭：「幾乎天天如此。」

  齊偉像發現了寶藏一樣興奮，他拉過來一個攝像師：「快！向訓練場上拍，開工啦！」

  於是，在鏡頭中，兩個中國少年和一位荷蘭小將並排慢跑著，他們不時交談幾句，甚是親密。

  齊偉拿著話筒開始了報導，他首先站在攝像機前向觀眾們介紹他現在就在沃倫達姆俱樂部的訓練場邊：「各位觀眾，我現在是在荷蘭沃倫達姆俱樂部的訓練場外。大家看到的這個樹叢掩映中的綠茵場與兩幢小樓，便是沃倫達姆的訓練基地。可以看出來，訓練基地並不氣派，但是環境非常好。」

  攝像師給了一個訓練場的全景，然後隨著齊偉的解說依次移動鏡頭：「這幢白色的二層小樓就是沃倫達姆俱樂部的辦公樓，俱樂部主席霍恩斯先生和主教練阿德里安塞的辦公室都在樓內。辦公樓旁邊的這幢橙白兩色三層建築物便是球隊的綜合樓，裡面有理療室、按摩室、室內足球場，健身房等多個房間。可以看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個職業俱樂部應有的設施沃倫達姆都具備。」

  接著齊偉閃到了一邊，讓鏡頭對準訓練場。

  「我們攝製組在九點半到達這裡的，做拍攝前的準備工作，沒想到卻意外的看到了這一幕。現在九點半剛過，球隊的訓練是在十點開始。但是，各位觀眾，你們看到了什麼？」

  鏡頭推進，張俊和楊攀的兩張臉部特寫分別出現在鏡頭中。鏡頭再拉出，中景，訓練場上三個身穿沃倫達姆運動套裝的人正在熱身。

  「不少人都知道張俊和楊攀在荷蘭賽場上有著非常優秀的表現，在進球和助攻上，兩人分別排在全隊第一。有人說他們是中國足球的天才神童，但是大家都看到了，據專門跟蹤採訪他們的體壇周報記者李延介紹，他們這種提前訓練的現象幾乎天天如此！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張俊和楊攀兩人的表現為我們很好的詮釋了此話。」

  「另一個是住在他們隔壁的隊中主力後腰科澤爾，他是這個賽季從阿賈克斯青年隊租借過來的，租借期為一年。看著三個人在場上談笑風生，我們可以知道他們已經非常好的融入球隊了，語言關他們應該已經過了，由衷地為他們高興。」

  科澤爾一邊慢跑，一邊瞟向場邊的記者們：「嘖嘖，大場面！嘿！張俊，你教我說一句問候型的中國話吧？等會兒我上去打招呼。」

  張俊想起前段時間奧楚一個勁地纏著他，非要拜他為師學中文。張俊被他纏煩了，就隨便教了他幾句，讓他見到中國記者們時可以露一手。

  他又想起科澤爾昨天還在笑話他們，於是計上心來。他看著科澤爾，一臉誠懇的「奸笑」：「好，我交給你一句最簡單，也是最常用的問候語。那天我教給奧楚的是假的，這個才是正確的……」

  攝像師還在工作，齊偉已經和李延他們閒聊起來：「你看他們在說什麼呢，這麼高興，看楊攀笑的！」

  「呵呵，不知道，聽不見。不過這種場面隨處可見，沃倫達姆是一個年輕化的球隊，年輕人多，都很好相處。張俊他們來了一個好地方啊！」李延嘆道。

  「兩個優秀的教練，一個輕鬆的環境，一群優秀的隊友，難怪這兩位能這麼容易成功呢。」

  「優秀的教練？」李延想起前段時間在這裡短暫做過助手的邱素輝，一個曾經代表了中國足球的名字。不過，兩人第一次見面並不愉快，他主動想和邱素輝握手，畢竟曾經是他的球迷。結果對方理都不理他，轉身就走，讓他好生尷尬。

  他跟隨張俊和楊攀，也親眼目睹了邱素輝如何安排訓練，如何把兩個初出茅廬的中國少年，訓練成為了現在荷超的人氣新星。「他確實是一個優秀的教練，不過，我不怎麼喜歡……」李延在心裡嘀咕道。

  隊員們陸陸續續的來齊了，他們似乎對張俊他們提前訓練都習以為常了，毫不驚奇。

  隊中的活寶奧楚一蹦一跳的來了，他一見到這麼多中國記者就來勁，衝到正在工作的攝像師面前，大嘴一張，用中文說道：「你大爺的！」

  此話一出，聽得所有在場的攝製組成員一愣，然後奧楚笑著問那些工作人員：「怎麼樣？我的中文怎麼樣？」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懂他那半生不熟的荷蘭語。

  就在這個時候，科澤爾也走了上來，他拉開奧楚：「張俊說了，你講的不對，我這個才是正確的中國話！」然後他咳嗽一聲：「嗯！」用彆扭的但是清晰的中國話把剛才張俊教給他的「問候語」一字一頓的講了出來：「丫--挺--的！丫--挺--的！」

  在場的中國人都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攝製組的人臉色已經起了變化，但他們突然聽到一邊爆出一陣大笑。

  李延和汪華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另一邊張俊和楊攀也笑得喘不過來氣。

  科澤爾不明白怎麼回事，也只好跟著其他人一起笑。

  不明所以的齊偉把李延拉起來，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李延擦了把眼淚：「哈哈！是這，這樣的。前段時間，奧楚老纏著張俊要學中文，張俊被他纏的受不了了，就隨便教了句罵人的話給他，還告訴他這是中國通用的問候語，相當於英語中的『Hello！』奧楚學會了，見到中國記者都會來上這麼一句，我和汪華也讓他這樣問候過，哈！」

  「那……『丫挺的』又是怎麼回事？」

  李延笑道：「你剛才不是還看見他們三個人在一起『談笑風生』嗎？你還說看楊攀笑的……哈哈！」

  齊偉一幫人這才明白過來，齊偉搖搖頭笑道：「這個搗蛋鬼！」他沖科澤爾豎起了大拇指，回道：「Very good！丫挺的，丫挺的！」

  其他人也跟著「問候」科澤爾：「你大爺的，你大爺的！」

  張俊和楊攀笑的更歡了，不過後來知道了真相的科澤爾在訓練中和張俊真刀真槍的幹上了，激烈的對抗讓遠道而來的中國記者們都捏了把汗，只有李延若無其事地在一邊觀戰，還不時的為張俊的閃躲和科澤爾的搶斷叫好，這樣的訓練他見多了。

  阿德里安塞最後一個來到訓練場，然後球隊開始一天上午的正式訓練，隊員們也不再開玩笑，而是認真地跟著訓練。

  齊偉他們再次忙碌起來，一部攝像機始終跟隨張俊和楊攀，另一部則拍攝其他隊員和教練員的表現。現在沒李延什麼事了，他就坐在場地邊，靜靜的看著訓練場。

  張俊和楊攀已經完全融入了球隊，在賽場上表現優異而穩定，現在連CCTV5都派出了專門的攝製組來採訪他們，為他們做專題。他們的名字必將響徹中國，而日後，李延似乎已經看到這兩個名字響徹世界的情景了。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看到他們的比賽；如果自己當初沒有臨時決定再延長假期去採訪他們；如果當初自己被拒絕一次就放棄了……李延搖搖頭，已經不願意去想那些如果了。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坐在場邊看著兩人的訓練，身邊是忙碌的CCTV5記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