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Hero？

  父親已經離開了聖彼得堡，乘飛機回國了，這裡只剩下了陳英雄一個人。

  那麼他所憧憬已久的單身生活感覺怎麼樣呢？現在你要是去問陳英雄這個問題，他一定朝地上啐口吐沫：「才出虎穴，又如狼窩啊！」

  

  這就是他的現狀。

  原本以為父親走了，自己可以自由自在了。就像那些職業球員一樣，在聖彼得堡最繁華的鬧市區租一間房子，每日訓練完了就可以流連於聖彼得堡熱鬧的夜生活，與那些性感的俄羅斯美女搭訕，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和一個性感大妞上床大戰三百回合呢。

  哪想到他現在被困在了位於聖彼得堡東北方的尤德尼公園訓練基地里——考慮到他才十八歲，俱樂部並沒有為他在外面尋找房子，而是讓他住在球隊的青年隊宿舍里。

  住在這個距離聖彼得堡市區還有些距離的自然森林公園裡，四周全是高聳入雲的杉樹，晚上這裡安靜的嚇死人，除了呼嘯的風聲，還偶爾能聽到被風聲帶來的野獸的嘯聲。缺少出行交通工具的陳英雄只能每夜望著聖彼得堡市區的方向，淚流滿面——這樣苦哈哈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晚上的時間對於陳英雄來說確實難熬，他語言不通，看電視的話，全都是俄語節目，他一個台也看不懂。又沒有電腦，上網打遊戲都搞不成，否則他還想上去打打魔獸世界呢……著名遊戲公司美國暴雪娛樂公司製作的魔獸世界今年四月底已經在中國正式公測了。在他還沒有被俱樂部解約之後，破罐子破摔的他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瘋狂地玩這款網路遊戲。他申請了一個公測帳號，練了一個侏儒人妖戰士。在現實中身高超過一米九的陳英雄卻選擇了一個遊戲中身高最矮的種族，這種反差實在是有趣的很。他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了四十五級——當時公測是的滿級就是四十五級——成為了伺服器里第一個滿級的玩家，滿級之後他又利用別人都還在苦哈哈練級的時候，跑去燃燒平原灼熱峽谷挖礦採藥，拿去拍賣行賣。由於這種高等級材料只有他才能搞到，所以幾乎可以說他壟斷了聯盟的拍賣行，他想定多少價就定多少，不管別人能不能接受都得買他的材料，很快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除了搞雙採集賺錢之外，他還和工會的朋友們一起去挑戰瑪拉頓的公主。那個時候瑪拉頓可相當於後來的RAID級副本呢……陳英雄將自己在現實中的鬱悶都發泄到了遊戲中，現實里他成了一個被俱樂部解約的失敗者，遊戲中他就要做一個成功者。現實中做不成球場英雄，他就要在艾澤拉斯大陸做一個魔獸英雄！

  後來魔獸世界開始收費之後，他一樣迅速成為了全伺服器第一個到六十級的玩家，繼續他的挖礦和採藥雙採集的賺錢生涯，另外就是沒日沒夜的和工會飛站在一個有一個五人副本、團隊副本中。黑石塔、黑石深淵、斯坦索姆、通靈學院、厄運之槌……這些副本都留下了他戰鬥的足跡。

  一直到他的父親將他帶到歐洲來，他才結束了自己這種瘋狂的網遊生涯。

  現在那個名叫「英雄我怕誰」的粉紅頭髮娃娃頭侏儒人妖戰士，還停在鐵爐堡的拍賣行的橋頭呢。身穿一身勇氣套裝，身背龍人盾牌，手持斯坦索姆掉落的鐵骨劍，造型甚是拉風。他們工會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公會裡瘋狂的主坦克竟然是一個職業球員，所以當陳英雄突然消失之後，工會內經過了一陣混亂，甚至還造成了分裂……當然了，這些陳英雄都是不知道的了。

  沒有網絡，沒有電腦，電視節目也看不懂的日子確實難熬。好多夜晚，陳英雄一個人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甚至他覺得白天的訓練更讓他期待了。最起碼那個時候他還有事情可以做，一到了晚上就無所事事，時間難熬，度秒如年。

  就這樣過了幾天，他發現自己想家了……

  原本他以為自己是不會想家的，好不容易離家這麼遠，自由自在有什麼不好，幹嘛要想家？

  可現在，想家的情緒確實縈繞著他。白天在球隊裡，他可以通過認真完成艱苦的訓練科目，來排解這種情緒，他根本顧不上去想家。可一到晚上，當整個宿舍樓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電視看不懂，沒有電腦和網絡，只能盯著手機發呆的時候，想家的感覺準確無誤地鑽了出來。

  他想媽媽做的美食，想沉默的爸爸，想自己那間位暖的小屋，想自己的電腦，以及魔獸世界中的侏儒人妖戰士，想家鄉的小吃、火鍋、串串香，甚至想中國話——在這裡，他只能說英語，俄語是還不會說，中國話則是說了也沒人能聽得懂。

  他覺得寂寞。

  陳英雄一直都在青年隊裡接受訓練，雖然簽的是職業合同，但俱樂部還是把他當作青年隊球員看待，畢竟他也才剛剛滿了十八周歲——他的生日是1988年5月25日，還差一點就被劃入九零後了。

  一直在青年隊接受波波維奇調教的陳英雄還在努力適應自己的生活環境，和球隊的隊友們。

  他不知道的是，這段時間聖彼得堡澤尼特已經發生了天大的變化——之前拍板買下他的球隊助理教練弗拉基米爾·博羅維基亞已經離開了球隊。離開的原因是他的頂頭上司主教練弗拉斯蒂米爾·佩特澤拉因為和俱樂部高層的矛盾，而被俱樂部解職，作為佩特澤拉帶來的人，佩特澤拉走了，他自然也不可能繼續留在俱樂部里。

  因為新任主教練艾德沃卡特也帶來了自己的助理教練——荷蘭人庫爾·波特（Cor_Pot）。

  陳英雄不知道這件事情，自然也就不知道這件事情可能會對他的命運帶來什麼影響。

  一名新主教練來到一支球隊開始執教之後，第一個會做的主要工作是什麼？

  毫無懸念，是在球隊中構建自己的力量。

  清洗和引進，就成了兩大主題。儘管俄羅斯聯賽還在進行，但歐洲大陸，都還處於新賽季的準備階段呢——俄羅斯聯賽和歐洲主流聯賽不一樣，由於天氣原因，俄羅斯的足球聯賽是不跨年的，而是從每年的三月份到十一月份。因此這裡是沒有賽季的，這裡只有賽季。今年就是2006賽季，歐洲大陸其他絕大多數聯賽則說06/07賽季。

  艾德沃卡特一來球隊，就帶來了三名他在韓國國家隊執教時的弟子——年輕的韓國中場天才李浩（Lee_Ho）、正值當打之年的左邊後衛金東進（Kim_Dong－Jin），以及中後場多面手玄永民（Hyun_Young－Min）。

  韓國球員似乎特別喜歡依靠國家隊主教練的光出國留洋。希丁克在帶領韓國隊歷史性的闖入世界盃四強之後，他去執教埃因霍溫都帶走了朴智星和李榮杓兩個韓國國家隊的大將。

  隨著艾德沃卡特的到來，本來和韓國八竿子打不著的聖彼得堡澤尼特的隊伍中，韓國元素突然濃厚了起來。

  來這裡採訪的韓國記者也猛然增多。

  李浩作為二十一歲的國腳，已經在2006年的世界盃上出場過了，被譽為天才。是韓國足球的希望。

  憑藉這個勢頭，他在今年世界盃之後加盟了聖彼得堡澤尼特。

  一時間，成了亞洲年輕球員當中的翹楚，讓韓國媒體引以為豪。

  而陳英雄呢，來到球隊已經快兩個星期了，雖然每個星期跟著青年隊訓練，但是卻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場青年隊的正式比賽。

  俱樂部之前說給他找翻譯和語言老師，也沒了下文。俱樂部剛剛換帥，還處於動盪期，很多工作沒有人做，工作的交接也不那麼順利。所以這個在佩特澤拉和博羅維基亞離職前幾天被簽下來的「青年球員」就好像被人遺忘了一樣，呆在了青年隊中……

  直到艾德沃卡特發現自己帶了三名韓國人之後，一線隊陣容變得有些臃腫了，他決定清洗一些球員。

  因為實在夏季轉會窗口中途接手球隊帥位的，他需要知道他的前任都做了哪些簽約，於是他找俱樂部要來了這個夏天球隊的轉會情況一覽。

  他想看看，自己的前任都買了些什麼人，給自己留下的究竟是財富，還是垃圾……

  當他拿到名單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前任似乎完全沒心思引援了。就向媒體所說的那樣，那段時間他的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和媒體吵架，和高層吵架上。

  在轉入一欄里，只有兩個人的名字……

  而且還都是前鋒。

  一個名叫Fatih_Tekke，一個則叫Hero_Chen。

  第一個是土耳其人，第二個則是……中國人！

  中國人？

  艾德沃卡特愣了一下。由於曾經執教韓國隊的原因，他對中國足球倒談不上陌生。

  他很清楚中國國家隊隊內沒有在俄羅斯聯賽效力的球員的，否則在此之前他早就知道了。

  而且以他對東亞人的了解，中國人的名字很少會有這麼拼寫發音的。

  Chen是姓氏，應該是陳。可這個Hero是什麼意思？Hero的英語含義他知道，但在中國代表什麼意思他就一無所知了。

  他突然對這個怪名字的中國球員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有這個人的資料嗎？」他問給他這份名單的球隊教練尼古拉·維羅布喬夫（Nikolay_Vorobjov）。

  維羅布喬夫看了一眼名單上艾德沃卡特所指之人，露出了頗為玩味的笑容。

  艾德沃卡特一看到他這笑容，就更好奇了。

  他愈發想要看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球員了。

  在每周一上午的教練會議上，甘乃迪·波波維奇又見到了球隊的新主教練。這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見面時艾德沃卡特剛剛上任的時候，所有教練集合起來歡迎新任主帥，並且讓他認認人，好配合他的工作。免得呆了幾個月，卻連教練班子有哪些人都不知道。

  「早上好，波波維奇先生。」艾德沃卡特用流利的俄語向波波維奇打招呼。

  「早上好，艾德沃卡特先生。」看到自己的頂頭上次，波波維奇的態度比較恭敬，現在還不熟悉，還是稍微收斂一點好。

  「青年隊的工作還順利嗎？」艾德沃卡特很親切地詢問著波波維奇的工作狀況。

  「還好。」

  「我聽說你們隊中兩個多星期以前簽了一名新球員？」也沒有太多廢話，艾德沃卡特就直入正題了。

  在佩特澤拉和博羅維基亞離開球隊之後，波波維奇還一度認為陳英雄的運氣實在是太壞了——一般來說，能簽下球員的教練，都會比較看重這名球員。所以博羅維基亞應該非常關心陳英雄。隨著博羅維基亞和佩特澤拉的離去，陳英雄一下子在青年隊變得無人問津了。

  讓波波維奇感到高興的是，無人理會的陳英雄在訓練中來表現的非常努力和認真，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情緒來，也沒有對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應該說他對自己足夠自信呢，還是對自己未來可能出現的命運一無所知呢？

  現在艾德沃卡特主動問到了陳英雄，波波維奇不知道這會帶給陳英雄什麼樣的改變。

  「你是說英雄嗎，艾德沃卡特先生。」

  「Hero？」艾德沃卡特注意到波波維奇說到那個中國人名字的時候，也是用的英語的單詞「Hero」，這一點和那個中國人在名單上所寫的一樣。但他已經問過維羅布喬夫了，知道那個中國人叫做「Yingxiong_Chen」，也就是「陳英雄」。

  「是的，Hero。」波波維奇點頭回答。

  「不是應該叫『Yingxiong_Chen』嗎？」艾德沃卡特覺得奇怪。

  波波維奇笑著解釋：「他的中文名字據說是『Yingxiong_Chen』，但是他說自己的名字『Yingxiong』是『Hero』的意思，所以就寫成這個樣子了，我們平時也都叫他Hero。說老實話，這麼叫起來確實要比那個Yingxiong順口多了……」波波維奇到現在說「Yingxiong」都還很吃力。

  艾德沃卡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據說是前任助理教練決定簽下他的？」

  波波維奇點頭：「是的。」

  「據說他還在測試中擊敗了青年隊的主力後防線？」

  一說到這個話題，波波維奇臉上表情就馬上變得不自然起來。這事情已經傳遍整個俱樂部了……

  「啊，是，是的。」他承認了。

  經過這一個星期的訓練，他已經充分見識到了陳英雄在頭球方面的能力，確實非常突出，在訓練中他已經不止一次展示過上次在測試時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了。

  「我聽說當時安排了所有人防守他，甚至允許和鼓勵使用犯規？」艾德沃卡特問。

  他旁邊一直只是做聽眾，沒說話的助理教練庫爾·波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發出了笑聲。儘管他很快就憋住了，但還是引起了波波維奇的不滿。

  他知道那個新任助理教練這個笑聲是什麼意思，要麼就是他不相信陳英雄的實力，要麼他就是在嘲笑自己的青年隊——連拉帶拽，犯規都用上了，還不能阻止一個人，實在是太丟臉了。

  可是波波維奇在訓練中見識到了陳英雄的頭球實力之後，已經對這一點不再像之前那麼耿耿於懷了。因為他認為陳英雄是真的有那個實力，能夠突破重圍。

  他看了波特一眼，然後對艾德沃卡特點頭：「是的，我們使用了犯規，有兩名球員在後面拉他衣服，另外還有三個球員跳起來和他爭頂，兩個人在正面攔截，一個人在側面干擾。但還是被他進球了。也正因為這個進球，當時的助理教練博羅維基亞先生決定簽下他。」

  他索性大大方方說出來，他已經不覺得丟人了。至於這兩個初來乍到的傢伙信不信，那是他們的事情。

  當波波維奇離開之後，波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發表了他對此事的看法：「我覺得那個青訓主管是在誇大其詞，迪克！」

  艾德沃卡特皺著眉頭，也在思考這個「故事」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我見過很多優秀的球員，他們也沒有誰能夠做到這個地步的……一個人面對五個人的圍堵，兩個人在後面拉，兩個人在正面攔，還有一個人在側面干擾，就這樣還能讓他進球……除非他不是地球人！」

  「不管是按照常理、邏輯，還是經驗來分析這件事情，都說不通的！」

  艾德沃卡特反問：「如果是假的，那麼聖彼得堡澤尼特為什麼要簽下他呢？」

  波特答道：「我不否認這個中國球員也許本身確實具備一些能夠讓澤尼特看重的特質，但肯定不會有他們說得那麼誇張！」

  艾德沃卡特也覺得自己的助手說的很有道理。說老實話，之前波波維奇和維羅布喬夫說的「故事」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出現在場上？除非那個陳英雄是一個身高超過兩米，體重超過一百公斤的巨漢，而他的對手都是一些十歲的小孩子……

  「嗯……不管怎麼說，庫爾。我們剛到這支球隊中，有很多情況我們都不夠熟悉。我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你打算親自去看看他的訓練？」

  「我恐怕沒那個時間，但我記得周日有一場青年聯賽，就在我們的主場比賽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