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志者事竟成

  當陳英雄突破重重阻撓將足球頂進球門的時候，訓練場上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發出過聲音。

  但很快陳濤的吼聲就第一時間響了起來——不管什麼時候，父親永遠都是兒子最忠實最鐵桿的支持者。

  「啊！啊！啊啊啊——」興奮的陳濤甚至都不知道喊什麼好了，他只能啊啊啊的。再沉默的人也有爆發的那一刻！

  

  這個時候語言似乎是蒼白無力的……陳濤的那種心情根本不是用語言能夠形容出來的。

  進球的陳英雄一落地，也顧不上自己的球衣後面爛了個大口子，裡面的肉被人看了個一清二楚。他撕扯著胸前衣襟，高呼不止。

  太爽了！太爽了！太他媽爽了！！

  這種感覺太爽了！

  陳英雄在心裡不斷的呼喊著。

  不管前面有多少人，都擋不住我！

  一個個摔得人仰馬翻的，而我則進了球！

  他想笑，他想縱聲大笑。憋屈了一個月，終於可以釋放內心積壓下來的鬱悶了。

  但是他沒笑，他憋住了。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還遠不是高興的時候，自己能否最終留下來，只靠這兩個球是不行的。

  他要儘可能多的進球，用他目前最擅長的方式進球——他知道自己最擅長頭球，但是以前自己也沒有擅長到如此這等牛逼的地步啊……

  能進多少球，就進多少球，只要比賽不結束，測試還在進行，他就會不斷進球進球再進球！

  衡量一個前鋒的唯一標準不就是進球嗎？只要能進球，其他所有的缺點都不是缺點！

  陳英雄高呼慶祝進球的時候，他身邊的其他人則顯得相當狼狽。

  拉到最後沒有拉住衣服的後腰米羅諾夫雙手撐著膝蓋，趴著身體，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旁邊那位和自己一起拉陳英雄的隊友也沒好到哪兒去。他沒有跑動，就是全力拉住陳英雄，都覺得如此之累。這樣的事情以前他從來沒有遇到過。不過也罷，今天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此前他從未遇到過的事情了……

  他的隊友完全不比他好到哪兒去。

  兩個中後衛克羅特科夫和列別捷夫躺在地上，看樣子摔得不輕，樣子很是狼狽。

  剛才他們是正面阻擋陳英雄的，受到了最直接的撞擊。米羅諾夫在下面看的很清楚，那個大個子完全是蠻不講理直接撞上去的，而且沒有任何手部動作，他沒有在空中揮手推人，就這樣用身體直接迎了上去。

  然後克羅特科夫和列別捷夫就好像是被擊落的戰機一樣，掉頭向下墜落。

  至於在旁邊的斯托夫，他就像是一個背景道具一樣，跳起來，又落下去，完全沒有對陳英雄起到任何干擾作用，活像是空氣。

  和這幾個狼狽的人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愣愣地看著這一幕，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個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中國人，給他們的震撼太大了……

  他還是人嗎？他還是人嗎？他！還！是！人！嗎？！

  被兩個人死死拉著，還能掙脫，然後跳起來在空中面對三個人的包圍，他就這樣直接撞開了！竟然就撞開了！

  媽的……你撞開三個十歲小孩子我們都不吃驚，你撞開的是澤尼特青年隊的主力後防線啊！你知道澤尼特青年隊在青年聯賽中排名第幾嗎？

  在俄羅斯十八歲以下青年聯賽第一小組中排名第一！十八輪聯賽只輸了一場，丟球第二少。

  這樣的防線讓你一個人就這樣打爆了！

  還有沒有天理啊！！

  場下的陳濤還在歡呼，「啊啊啊」後來變成了「哈哈哈」。陳英雄想笑忍住了，但是自己的父親沒必要忍這個，他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笑到最後嗓子都嘶了，怎麼聽都不像是在笑，而是在哭了……

  陳濤確實是在哭，仰天大笑卻止不住老淚縱橫，順著臉頰滑落下來，一直滴到了胸口。

  我兒子原來……

  真的！

  是天才！

  博羅維基亞扭頭看著旁邊一群呆若木雞的同事們，笑了起來：「怎麼樣？」

  潘琴科臉上帶著笑意，這小子總算是沒讓自己丟臉，也證明了昨天他的表現不是瞎矇的。

  這下他就放心了。

  波波維奇聯賽有些不太好看，他調教出來的球隊後防線卻被一個人用這樣的方式給擊潰了，對於勝利者來說這種方式當然是彰顯他個人能力的最好辦法，但對於失敗者來說……就格外苦澀了。

  博羅維基亞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球員太弱，而是對手太強，甘乃迪。」

  「呃……謝謝你的安慰，弗拉基米爾……」波波維奇其實心裡清楚陳英雄在剛才的那幾次頭球爭頂，尤其是最後一次中的表現，堪稱完美……把他所有的實力展露無遺——超強的身體素質、出色的頭球技術和對落點的判斷能力，以及……隱約露出的霸氣。

  擁有這些素質的球員確實……值得他另眼相看。他只是當著這麼多人丟了面子，有些轉不過來罷了。

  博羅維基亞又問他：「這比賽……還要繼續嗎？」

  其實比賽已經不用繼續下去了，就衝著陳英雄在這兩個球中體現出來的素質，就值得被澤尼特簽下來悉心培養了。

  其他方面差？沒關係，有這個身體和頭球能力就行，就把他培養成那種衝擊力極強的中鋒。反正也不指望他走技術流，像伊布拉希莫維奇那樣在禁區前沿連過五人，把足球射進去……

  他的力量和彈跳，還有出眾的頭球搶點能力，就是他的最大武器。別看有些單調，只要能發揮到最大限度，也能在世界一流中鋒中占據一席之地呢。

  俗話說的好，一招鮮吃遍天。

  陳英雄哪怕只會頭球也不怕，澤尼特也沒指望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在日後就變成了能傳能射，能突能帶，能攻能守，能文能武……的超級前鋒。

  波波維奇搖了搖頭：「不用了……」

  他也知道，繼續比下去，自己青年隊可就真成陪襯了。對於青年隊球員的信心積累將是毀滅性的打擊——任何一個人被一個突然冒出來請求試訓的小子給擊敗，恐怕都能接受吧？我們訓練了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訓練這麼多年還比不上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那麼我們訓練還有什麼意義？

  博羅維基亞顯然也擔心這個問題，於是建議提前結束這場比賽。

  這場考察陳英雄實力的比賽被提前終止了，陳英雄的實力已經被很好地考察了出來——他在腳下技術方面不怎麼樣，射術也不夠精湛，遠射更差，空有一身力氣，卻毫無準星可言。

  但是他身體素質出色，有身高的天然優勢，然後對足球的落點判斷準確，頭球技術也很好。

  博羅維基亞拍板了，簽下陳英雄，先給他一個短期的兩年合同，培養看看。如果有培養的空間，就續簽，如果不行，到時候再放棄也沒什麼損失。他沒有徵求自己的頂頭上司主教練的意見，是不想去打擾已經被折騰的焦頭爛額的佩特澤拉。反正俱樂部簽這個人一分錢都不用花，薪水也不高，就算最後證明陳英雄真的沒什麼太好的天賦，也不虧。

  當陳濤聽到聖彼得堡澤尼特準備簽下自己兒子的時候，只顧傻樂了，大腦甚至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美夢成真！

  用這四個字來形容此時他的心情一點都不錯。

  真的是美夢成真，培養一個職業球員的夢他做了十年，終於成了真。雖然經歷曲折了一點，但結果好的事情就是好事，不是嗎？

  「爸？！」在聽說澤尼特打算簽下自己之後，陳英雄第一時間就是扭頭去找父親陳濤，然後瞪大了眼睛沖他大喊。「這是真的？」

  陳濤想起這大半個月來所經歷的那些事情，就忍不住眼眶濕潤了。他用力點了點頭：「真的！」

  「哈……哈哈哈哈！」陳英雄仰天大笑起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哈！」然後他跑向自己的爸爸。

  「我們的願望真的實現了，爸爸！」

  陳濤使勁點頭。

  陳英雄也說不出其他的來，就知道樂。

  倒是陳濤突然板起臉來教訓起兒子了：「成為職業球員當然好了，但是別高興的太早了，兒子！我給你說，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你一定要戒驕戒躁……千萬不要再衝動了，知道不？喂，我給你說正事呢，英雄！」

  陳英雄只顧著樂：「嘿嘿，我知道，我聽著呢，爸……」

  看到兒子這個樣子，陳濤也不好繼續板起臉來說教了，他搖了搖頭，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你呀，才成為一個職業球員就高興成這個樣子……」

  如果在國內的話，陳英雄成為職業球員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雖然給教練塞了紅包，但並不意味著自己的兒子一點真材實料都沒有，在青年隊中他還是表現很出色的，否則也不會成為被別人下黑腳的對象了，這說明自己的兒子威脅到了對方的位置嘛。

  要是在國內，成為職業球員，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會這麼高興。但是在這裡，經歷了過去大半個月的遭遇，見識了人間冷暖之後，這個職業球員的合同卻顯得彌足珍貴。

  這個時候陳英雄突然俯身給了自己的爸爸一個有力的熊抱！

  「謝謝你，爸爸！」

  要是沒有自己的父親帶著自己出來的話，自己或許永遠都沒有今天這樣的機會。為了能夠帶自己出來，一向「妻管嚴」的父親向媽媽撒了一個彌天大謊，還冒著極大的風險找親戚朋友借錢。就算最後他成功簽約，也沒有錢能夠馬上還這筆欠債，爸爸回去之後肯定是拼命賺錢來還債了……以前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挺膽小的，做了生意錢全都交給媽媽管，在家裡說話都不敢說大聲了，表達生氣的方式就是沉默。沒想到這樣膽小的父親竟然策劃並且親自實施了這麼一出瘋狂的計劃。

  陳濤有些驚訝，隨後他反應了過來。在兒子的寬厚的背上拍了拍。

  「不管在哪兒，都好好踢球，英雄。」

  陳英雄用力點了點頭。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個人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擁抱在了一起。

  旁邊的澤尼特教練們看著這一幕都笑了起來。

  這對父子實在是太有趣了。

  他們都聽了潘琴科講述陳英雄父子的故事，一個個唏噓不已。父親自費舉債來到歐洲給兒子尋找俱樂部踢球，讓兒子可以自己延續的足球生命……從萬里之遙的中國飛到歐洲，在歐洲又轉了一大圈，吃盡了苦頭，受盡了白眼，被人嘲笑誤解，被人欺騙，被人勒索……這些都沒有能夠改變他們的目標和夢想。

  他們堅持到了最後一步，也終於見到了夢想中的美麗風景。

  雲開霧散，霞光萬丈。

  命運絕對不會虧待每一個沖他咬緊牙關攥緊拳頭咆哮的人。

  在最黑暗的時候，別放棄！

  在最艱難的時候，別放棄！

  在最無助的時候，別放棄！

  在最想放棄的時候，別！放！棄！

  有志者事竟成！

  他們未必懂這句中國的諺語，但俄羅斯也有他們自己的諺語。

  「хотянельзя，нооченьхочется，томожно！」

  「雖然不可能，但非常想要的話，就一定可以做到！」

  「看來……那小子有一顆足夠支撐他這麼龐大身軀的心臟。」博羅維基亞說道。他不用擔心陳英雄是一個身材上的巨人，內心的矮子了。對於一個年輕球員，沒有什麼比這個素質更重要的了……

  「謝謝你，魯斯蘭，我想你給澤尼特帶來了一筆莫大的財富……」他沖潘琴科道謝。

  潘琴科笑著擺手：「財富可不是我帶來的，是自己努力走來的。」

  一群人扭頭看向陳英雄和他的爸爸，在下午的夕陽中，他們兩個身上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金光，很美，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