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她做錯了什麼

  陳幽草向林疏雪講述了自己年幼的時候，愛上那個少年的故事。

  她不知道小時候那種感情，算不算愛情，她只知道從產生這種情愫開始，她的心裡就再也沒有裝下過第二個男人。

  她不能確定那種奇妙的情愫是怎麼開始的，也許是因為那個男孩跟她一樣，都沒有很富貴的出身。

  

  陳幽草是私生女，連勛則是小工廠廠長的兒子，他們在陳家那群來往的孩子裡，是最格格不入的兩個異類。

  她看到過連勛被其他孩子欺負，那個男孩臉上的表情雖然桀驁，卻從來沒有還過手。

  陳幽草知道，連勛一定是怕自己還了手，那些孩子的家長會找他父親的麻煩。

  就像她，為了不讓自己的母親難堪，也從來不敢反抗陳雲芝一樣，他們都早早地領悟了生存在夾縫中的法則。

  正是因為他們的這點相似之處，陳幽草不自覺地就會去關注連勛。

  看到他被打，她會忍不住替他心疼，有時候她也會小小地耍個花招，引來大人，偷偷把連勛救下來。

  第一次跟連勛搭上話，是她看見男孩的胳膊被劃出了傷口，一道長長的血痕那麼刺眼，她很緊張地走過去，用自己隨身帶的小手絹替他包紮。

  「媽媽說這樣包起來，以後就會不疼了。」

  小女孩很認真地告訴小男孩，然後她看到，那個總是沉著一張臉的小男孩，竟然泛起一圈紅暈。

  「謝謝你。」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談話。

  從那以後，他們仿佛產生了某種默契，她會偷偷給連勛打掩護，在他被欺負的時候喊來大人，替他解圍，而當陳雲芝對陳幽草指手畫腳，要她去捉螞蚱的時候，連勛也會在她灰頭土臉的那一刻，沉默地遞過來滿滿一罐子活蹦亂跳的螞蚱。

  小小年紀的她是那麼純粹地喜歡著連勛，滿心滿眼都是他，甚至為了他，陳幽草還撒了這輩子第一個謊。

  那時候她和連勛已經十分親密了，連勛有時候會叫她「小草妹妹」，兩人時常走在一起。陳幽草同父異母的姐姐陳雲芝看見了，就有些不滿，把陳幽草單獨叫到一邊，問她：

  「幽草，你是不是喜歡連勛？」

  陳幽草看向陳雲芝，她手上拿著一沓厚厚的紙，正在把玩著，陳幽草能隱約地看見「合同」兩個字。

  她聽說過，連勛的父母這幾天一直來陳家求的，好像就是什麼合同。

  此時陳雲芝問她的這句話，讓陳幽草嚇了一跳。

  她很深地記得，上一次陳雲芝這麼問的時候，是為了陳幽草的一個玩具娃娃。

  玩具娃娃就是一個很老舊的洋娃娃，並不是什麼精緻的東西，只不過陳幽草只有這麼一個玩具，自然就寶貝了些。在陳家，母親和她不能常常見面，她就成天將娃娃抱在手裡，一個人也玩得很開心。

  那時候，陳雲芝來了，她同樣是這麼問她的：「幽草，你很喜歡這個娃娃？」

  陳幽草點點頭，還沒能說些什麼，陳雲芝就不由分說地一把將那個娃娃搶過來，拿剪刀剪得七零八落。

  看到那個殘破不堪的娃娃，陳幽草當場就哭了出來，但她卻不敢去反抗陳雲芝，在陳家，沒人敢反抗這位陳氏的掌上明珠。

  「不准你喜歡！」

  陳幽草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娃娃成了一堆破布。

  那段記憶始終深刻地印在陳幽草年幼的腦子裡，現在陳雲芝又來問她了，只不過，娃娃換成了連勛。

  陳幽草背後一陣發顫，雖然她還是個孩子，懂的不多，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說喜歡，否則，陳雲芝手上的「合同」可能就會像那個洋娃娃一樣支離破碎。

  她定了定神，表情裝出一點困惑：「連勛哥哥？」

  「我不喜歡連勛哥哥的，他又窮，又調皮，聽爺爺說，他和他爹爹每次來，都是來求爺爺辦事的。那麼沒用的人，我怎麼會喜歡他？」

  她看了看陳雲芝，生怕對方不相信，又補充了幾句：

  「我跟他一起玩，是因為他這麼可憐，如果我們陳家的人還對他不好，傳出去別人會說我們陳家的壞話，所以我要故意跟他要好一點，讓別人覺得我們陳家的人很大度。其實我一直覺得跟他玩很沒意思的，只是我一直忍著沒有說出來。」

  到現在，陳幽草都想像不到，自己竟然會撒謊撒得這麼流利，好像除了那一次，她就再也沒能那麼鎮定地撒謊。

  陳雲芝相信了她的話，果然沒有毀掉手裡的那沓紙，而陳幽草也因此偷偷地開心了一好會兒，她覺得自己這樣也算是幫了連勛哥哥，她在晚上依舊給所有小孩子唱歌，眼神全落在連勛的身上。

  然而那個向來很愛聽她唱歌的男孩，卻不再露出沉醉地表情，甚至還對她說了那兩個字。

  「噁心！」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她的連勛哥哥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

  陳幽草是傷心的，但她從來沒有恨過連勛。她知道自己是個私生女，沒有地位，也沒有擁有美好的權利，她早已習慣了生命中的那些失去。

  後來陳老爺子去世，她和母親兩人又被趕出了陳家，這下她連私生女都算不上了，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貧窮女孩，就更配不上連勛了。

  所以她反而覺得，連勛這樣突然討厭她也挺不錯的，起碼她這樣落魄的一面，不會被那個男孩看到。

  直到幾個月前與連勛的意外重逢，她作為陳家抵債的工具，被已經成長為英俊男人的連勛百般羞辱，陳幽草雖然對他有恨，更多的卻是怪自己，怪自己悲涼的命運，連反抗都做不到。

  但是今天，她是真的傷透了心了。

  為什麼呢？

  就算再討厭她，再厭惡她，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呢？

  「我從來沒有做過傷害他的事，一點都沒有！他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做！」

  誰都不能了解此時的陳幽草，到底有多悲傷，她那麼滿心喜歡，不惜撒謊也想保護的「連勛哥哥」，竟然會這樣對她！

  「疏雪，你說，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要他這樣千方百計，不惜找人裝作我的頭號粉絲來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