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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偽裝悔改欺君子

2024-04-25 18:19:37 作者: 梁羽生

  偷聽無心破詭謀

  原來藥罐里煎的並非治病的藥,恰恰相反,是害人的藥。那些藥草是可以用來制煉迷香的,蒸發出來的藥氣和點燃迷香的功效相同。

  

  本來用不著和孟華動手,孟華也過不了多久便會昏迷的。但段劍青卻恐防孟華在昏迷之前向他痛下毒手,是以趁他驀地一呆,看樣子尚未弄明白是什麼一回事之前,便即先發制人。

  哪知他的這個如意算盤卻是打錯了,武功高明之士,猝然遇襲,本能的會生反應。不錯,孟華是還未曾明白髮生的是怎麼一回事情,但一覺背後微風颯然,立即便是反手一掌。儘管孟華的功力已是大打折扣,段劍青也還不是他的對手,雙掌相交,「蓬」的一聲,段劍青跌出了一丈開外,急切之間,竟然爬不起來。

  孟華又驚又怒,回過頭來,喝道:「你、你,原來你是裝病騙我!」

  他正要上前把段劍青抓住,忽覺背後又是微風颯然,孟華一個盤龍繞步,避招進招,反臂擒拿,這一招是他三師父丹丘生教給他的分筋錯骨手,用於近身搏鬥,最為厲害。

  不料這個人的武功卻遠非段劍青可比,只聽得聲如裂帛,孟華抓碎了他的衣裳,右臂卻也給那人的指鋒划過,登時有如給燒紅的鐵烙了一下似的,火辣辣的痛得甚是難受!

  說時遲,那時快,孟華已是忍住疼痛,拔劍出鞘,喝道:「你們埋伏有多少黨羽,併肩子都上來吧!」

  和他交手的是個年約五十左右的漢子,相貌並不特別,頭髮卻很古怪,亂蓬蓬的有如一堆亂草,而且是紅色的。這紅髮怪人哈哈笑道:「好個狂妄的小子,你能有多大本領,敢吹大氣?你能夠在我手底過得十招,算你本事!」

  段劍青叫道:「師父不可輕敵,這小子已經得張丹楓的劍法!」

  紅髮怪人一記劈空掌把孟華的劍盪歪,哼了一聲,說道:「張丹楓的劍法又怎麼樣,為師的……」話猶未了孟華已是翻身進劍,劍勢有如奔雷駭電,似左似右,又似正面指向他的咽喉。紅髮怪人大吃一驚,心想道:「這小子已經受了傷,怎的還有如此功力?」原來孟華乃是閉了呼吸,默運玄功,想在昏迷之前,先把敵人刺傷。

  紅髮怪人在他快劍急攻之下,連退幾步。但他雙掌盤旋飛舞,卻也還是有守有攻。

  孟華的劍法,限於年齡的關係,或許尚未達到爐火純青之境,但若論到奧妙精微之處,當世已是無人能與比肩。那紅髮怪人誇下海口,要在十招之內將他擊敗,不料轉眼之間,過了二三十招,非但未能將他擊敗,反而頻遇險招,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心裡想道:「幸虧這小子吸進了迷藥,否則我只怕當真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了。」

  紅髮怪人固然是悚然而懼,孟華亦是煩惱不安。他自知難以持久,意欲速戰速決,可惜卻是不能如他所願。

  原來紅髮怪人練的是一種邪派毒掌,名為「雷神掌」。掌風呼呼,就像是在鐵匠的鼓風爐中噴出來似的,令得孟華熱得極其難受。他以快劍急攻,二三十招不過片刻,但在這片刻之間,他已是五體如焚,幾乎就要窒息。

  與此同時,那迷香的藥力亦已發作。孟華既是五體如焚,又是頭昏目眩,劍招雖然精妙無比,卻已力不從心。好幾次眼看就可以在那紅髮怪人的身上刺個透明的窟窿的,每一次都是毫釐之差,不是刺歪了就是給他躲開。

  時間一久,孟華終於支持不住了。最後那招,他用盡全力,一劍刺空,登覺眼前金星亂冒,地轉天旋,一交跌倒地上,不省人事。紅髮怪人噓了一口氣,說道:「你動手早了一些,害得我多費許多氣力,總算還好,把這小子制伏了。你過來搜他吧。」

  段劍青驚喜交集說道:「想不到這小子受傷之後,還是這麼了得。吸進了迷香,也還能夠支持這許多時候。」

  原來段劍青是和他的師父約好了,段劍青在茅屋裡裝病,紅髮怪人則在屋後埋伏。假如孟華不上當,紅髮怪人也可以立即進來救他。但孟華這次果然是上當,紅髮怪人還險些鬧成了兩敗俱傷,這卻是非他始料之所及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孟華開始有了知覺。段劍青見他動了一下,連忙上前察視,孟華緊閉雙目,連呼吸也忍住不令氣息過粗,裝作仍是氣息奄奄的重傷的人尚在昏迷的狀態之中。

  紅髮怪人說道:「他不會這樣快就醒來的,他已經給我的雷神掌打著了冷淵穴,就算他一出娘胎就練武功,也還得再過三個時辰方能醒來!」他哪裡知道,孟華雖然並非一出娘胎就練武功,但他得到了張丹楓的「玄功要訣」,這「玄功要訣」乃是至高無上的內功心法,他練一年就抵得人家練十年。

  紅髮怪人在說話中透露出自己所練的邪派功夫,孟華聽了,不禁暗暗吃驚,心裡想道,當今之世,練雷神掌的只有歐陽一家,此人想必也是歐陽堅的子侄之輩。不知他是歐陽業的什麼人。不過他的雷神掌功夫似乎要比身為御林軍副統領的歐陽業高明得多,據說歐陽業的雷神掌只是練到第五重,他的雷神掌則恐怕是已練到第九重了。

  原來「雷神掌」乃是從天竺傳來的一種邪派功夫,和「修羅陰煞功」並稱邪派的兩大神功。二十多年之前,大魔頭歐陽堅曾挾此技橫行天下,後來與北丐幫的幫主仲長統斗個兩敗俱傷,這才銷聲匿跡,從此不再出現江湖。有人說這並非他自願如此,而是迫於無奈,當時不能不許下這個允諾,來作交換性命的條件的。因為當時雖是兩敗俱傷,但仲長統的傷比他輕得多,本來還可以取他性命的。

  孟華也並非第一次碰到雷神掌。早在四年之前,崆峒派的長老洞玄子邀了兩個幫手進入石林,向他三師父丹丘生尋仇的時候,他就曾經吃過雷神掌的虧了。洞玄子那兩個幫手,一個是「修羅陰煞功」已經練到第八重的陽繼孟,另一個就是歐陽堅的兒子歐陽業。當時他的武功尚淺,幾乎喪在歐陽業的雷神掌之下。幸虧正在和陽繼孟惡鬥的丹丘生,及時騰出手來助他一臂之力,擊倒了歐陽業,這才挽救了他的性命。後來,他才知道,歐陽業是御林軍的副統領,而歐陽業的雷神掌卻只不過是才練到第五重。

  這次他被段劍青暗算在前,被這紅髮怪人擊暈在後。這兩人用的都是雷神掌,但兩人的雷神掌比起歐陽業還好,他也想不到段劍青學的就是雷神掌功夫。這個紅髮怪人的雷神掌功力卻又比歐陽業高出太多,和他當年斗歐陽業之時的感受大有不同。如今他剛剛恢復清醒,一時之間,自是無暇想到,不過即使這紅髮怪人自己不說出來,過了些時,他也會想得到這是雷神掌功夫的。

  此際,紅髮怪人在誇耀他的雷神掌功夫,段劍青乘機奉承師父,說道:「師父,你老人家的雷神掌功夫如此厲害,我倒有點兒擔心了。」

  紅髮怪人道:「你擔心什麼?」

  段劍青道:「我擔心這小子再也醒不過來!」

  紅髮怪人哈哈笑道:「原來你是擔心我打死了他,張丹楓的劍法就得不到了。」

  段劍青道:「是呀,咱們已經搜遍他的身子,連衣裳鞋帽都拆開來看過了,可沒找到片紙隻字,只有希望從他口中騙出來了。」

  紅髮怪人說道:「不錯,這小子倔強得很,用死來恐嚇他,他未必害怕,只能騙他自己寫出來。不過,你已經兩次暗算過他,他還能相信你嗎?」

  段劍青道:「這小子老實得很,看得出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我的叔叔是他的恩師,古語說:君子可以欺其方,只要我多花一點心思,想出一套謊言騙他,再動之以情,說不定他看在我叔叔的分上,還會相信我的。」

  紅髮怪人笑道:「你這張油嘴,只怕連樹上的鳥兒都可以騙得下來,這我倒是對你頗有信心的。

  「我的雷神掌雖然厲害,但你也不必為他擔心。這小子的功力很是不弱,不會這樣輕易就死去的。我估計他在三個時辰之後當會醒來,雷神掌之傷只有我能醫治,我不給他醫治的話,大概他還可以拖個十天八天方始一命嗚呼。」

  段劍青道:「師父,你有沒有一種藥可以令他的痛苦稍微減輕,但卻並非給他解毒的。」

  紅髮怪人道:「有呀,你要知道這種藥做什麼?」

  段劍青道:「總要給他一點好處,才能騙得他相信我。但要恰到『好處』,不能讓他恢復氣力,我一個人才敢對付他。」

  紅髮怪人說道:「這個容易,我可以在止痛藥中加上少許酥骨散,叫他連一隻小雞也捉不起來。」

  段劍青喜道:「那就最好不過了。」

  紅髮怪人忽問道:「你那次和冷冰兒進入石林,是不是恰好碰上崆峒派的長老洞冥子?」

  段劍青道:「我是碰到一個老道,但卻不知他是崆峒派的長老。」

  紅髮怪人道:「這老道士是右手使一柄拂塵,左手使劍的?」

  段劍青道:「不錯。」

  紅髮怪人道:「那就一定是洞冥子了。聽說他在這小子手下吃過大虧,你可曾親眼看見他們動手?」

  段劍青面上一紅,說道:「當時那個老道士和一個苗人同在一起,他們對我頗有敵意,那苗人和我動手,我打不過他,只好逃走。其時這小子剛好從劍峰下來,和那個老道士交上了手,後來的事,我可不知道了。不過他既然平安無事,想必那個老道士是吃了他的虧,也說不定。」

  紅髮怪人點了點頭,哈哈大笑起來。

  段劍青愕了一愕,說道:「師父因何發笑,可是徒兒說錯了話麼?」

  紅髮怪人說道:「不是,是我太高興了。我告訴你一件事情。

  「在你踏進石林之前的一年,有三個人也曾經到過石林。一個是前輩武林怪傑孟神通的再傳弟子陽繼孟,孟神通的名字想必你會知道?」

  段劍青道:「聽說他是在四十年前和金世遺並駕齊名的人物,金世遺是當時的天下第一劍客,他則是天下第一大魔頭,後來死在仇家之女的厲勝男手上。」

  紅髮怪人道:「不錯,陽繼孟是他的第三代弟子,也是當今之世,唯一把修羅陰煞功練到了第八重的人。

  「第二個是崆峒派的長老洞玄子,洞玄子亦即是洞冥子的哥哥。論內功則是洞玄子高,論劍法是洞冥子好。你在石林碰見的那個老道是劍法好的洞冥子。

  「這兩個人都是和我頗有交情的朋友,但第三個人和我的關係卻更為密切,他是我的弟弟歐陽業。」

  孟華所料不差,暗自想道:「原來這個妖人乃是歐陽業的哥哥,怪不得他的雷神掌功夫遠在歐陽業之上。」

  紅髮怪人繼續說道:「我這弟弟好高騖遠,練武卻沒恆心,他的雷神掌只練到第五重,就到外面混了,不到十年工夫,居然給他混了一個御林軍副統領的官職。」

  段劍青又再乘機奉承師父,說道:「師父,你老人家的雷神掌是武林絕學,師叔有第五重的功夫已經可以做到御林軍的副統領,勝過許多大內高手,你老人家已經練到至高無上的第九重功夫,御林軍的統領恐怕也只配做你的弟子。當今之世,料想沒有人能夠勝過你老人家了。」

  紅髮怪人搖了搖頭,說道:「不然。第一,我的雷神掌只開始練到第九重的功夫,可還沒有到達爐火純青的境界。第二,御林軍統領海大人是關外第一高手,他有他的獨門功夫,未必見得就輸給我。他讓我的弟弟做他的副手,恐怕還是看在我的面子。第三……」說至此處,嘆了口氣。

  段劍青正自奇怪,師父因何一會發笑,一會嘆氣,正想問他,紅髮怪人已經接下去說道:「我的志願是和我的弟弟不同,他想升官發財,我的最大志願則是想成為武林第一高手,可惜直到現在都還不是。當今之世,最少有三個人的武功,還遠在我之上。」

  段劍青問道:「哪三個人?」

  紅髮怪人說道:「第一個是天山派的掌門人唐經天,第二個是金世遺的大弟子江海天,第三個是金世遺的兒子金逐流。這三個人的本領,我自問是還比不上他們的。另外還有繆長風、厲南星、冷鐵樵、蕭志遠、孟元超等人,這些人縱然未必能夠勝我,至少也是與我不相上下。嗯,還有這個小子,要是他能夠逃出性命,還得再加上他。」

  段劍青道:「這小子的性命捏在咱們手上,料他插翼難逃。待師父練成了第九重的雷神掌功夫,再過幾年……」

  紅髮怪人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便即哈哈一笑,打斷他的說話:「練成了第九重的雷神掌,也未必就能夠勝過那三個人的。不過,再過幾年,或許我的武功當真能夠取得天下第一的名頭也說不定。這就得指望這個小子了。」

  段劍青故作詫異之狀,說道:「指望這個小子?」

  紅髮怪人說道:「你想他以前連我的弟弟都打不過,才隔一年,崆峒派劍法最高的洞冥子也吃了他的虧;今日要不是他受傷在先,只怕我的第八重雷神掌功夫也未必能夠將他制伏。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武功進境如斯,這是我前所未聞之事,這小子得到了張丹楓所傳的劍法,料想不假了。不但得到劍法,而是還得到了張丹楓的玄功要訣。故老相傳,張丹楓的玄功要訣可是至高無上的內功心法哪!」

  段劍青心道:「怪不得師父這麼高興。」敢情初時他還不大相信這小子是得到了張丹楓的劍法的。

  紅髮怪人繼續說道:「能不能夠騙到這小子的劍法和內功,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可要謹慎從事才好,千萬不可讓他看破。」

  段劍青道:「這個當然!」

  紅髮怪人說道:「你莫嫌我羅唆!此事不但對咱們有莫大的好處,甚至關乎咱們的性命!」

  段劍青吃了一驚,說道:「有這麼緊要?」

  紅髮怪人面色沉重,繼續說道:「你不知道,雷神掌的功夫練到了第九重之後,隨時有走火入魔的危險,那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段劍青大驚道:「原來練雷神掌還有這麼大的害處!」

  紅髮怪人說道:「我也是練到了第八重,才發現這個危險的。我的頭髮本來是烏黑的,就因為熱毒發作,才變成了紅色。你的功夫雖然尚淺,但已上了手,也甩不掉的。不練的話,走火入魔的災難或許可免,但是一些難於估計的或大或小的禍患還是免不了的。」

  段劍青更是驚惶,說道:「那怎麼辦?」

  紅髮怪人笑道:「你也不用太過恐慌,解除走火入魔的希望,現在是已經有了。就在這小子的身上!」

  段劍青恍然大悟,說道:「咱們非但要在這小子的口中,騙出他的劍法,還要騙他心甘情願的把張丹楓傳下的內功心法寫給咱們。」

  紅髮怪人說道:「不錯,有了張丹楓的內功心法,練雷神掌的功夫就沒後患了。」

  段劍青道:「好,弟子想盡辦法,說什麼也要把它騙到手中。」

  紅髮怪人說道:「但還有一件事情,也是很緊要的,這兩天須得趕緊去辦。」

  段劍青道:「什麼事情?」

  紅髮怪人望他一眼,緩緩說道:「你不要羅曼娜了嗎?」

  段劍青恨恨說道:「本來我是可以到手的,就因為這小子搗亂,如今反而是便宜桑達兒了。」

  紅髮怪人說道:「怨天尤人,於事無補。緊要的是怎樣設法亡羊補牢。否則桑達兒一和羅曼娜成了婚,你就沒指望了!」

  段劍青道:「弟子如今是分身乏術,難於兼顧,待這裡的『功德圓滿』之後,再去設法挽回如何?」

  紅髮怪人搖了搖頭,說道:「那恐怕遲了。不如這樣吧,你在這裡對付這個小子,我幫你的忙,對付那個桑達兒。我會弄得他莫名其妙的死掉,身上不帶傷痕,叫別人以為他是得了什麼怪病,突然死掉的。」

  這幾句話他說得輕鬆之極,卻嚇得孟華的一顆心都幾乎從口腔里跳出來,但極力忍住,這才沒有發出聲音。

  段劍青道:「啊,你要把桑達兒殺掉?」

  紅髮怪人道:「這是最乾淨利落的法子,你不同意麼?」

  段劍青道:「羅曼娜本來是歡喜我多過歡喜桑達兒的,趁他們感情未深的時候,把桑達兒除掉,我自信可以重獲她的芳心。師父願意幫我這個忙,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不過——」

  紅髮怪人道:「不過什麼?」

  段劍青道:「目下草原已經解凍,桑達兒是他們族中出色的獵人,也許早已帶領小伙子們出去打獵,不會待在家裡了。」

  紅髮怪人大笑起來。

  「草原雖然廣闊,他總不能跑到天邊打獵,你還怕我找不到他嗎?」紅髮怪人哈哈笑道。

  段劍青道:「師父,以你老人家的本領,擒這小子,自是易如反掌。不過,假如不是那麼湊巧,一找就找著他的話,恐怕多少也得幾天工夫吧?」

  紅髮怪人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你就是恐怕在這幾天之內,單獨對付這個小子,萬一發生什麼意外?」

  段劍青道:「不錯,這小子雖說已經無能為力,但卻不知他是否還有同黨?」

  紅髮怪人問道:「除了他是你叔父的徒弟之外,你還知道他的來歷麼?」

  段劍青說道:「聽他的口氣,似乎是給柴達木、冷鐵樵那伙人辦事的。十多天之前,柴達木那邊來了一個尉遲炯,跟著又是這個小子,我可有點擔心,說不定還會有第三個人,跟著也會來到回疆。要是這個人的本領和尉遲炯以及這個小子相差不遠的話,我可對付不了。」

  段劍青道:「我倒不是貪圖做一個酋長的駙馬,但對我來說,這卻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機會,或者可以讓我在回疆自立為王!」

  段劍青道:「瓦納族的『格老』和柴達木是有往來的,羅曼娜的父親羅海這次也曾和尉遲炯見過面。要是第三個人來到回疆,先去拜訪羅海,那也並不稀奇。」

  紅髮怪人眉頭一皺,說道:「好吧,那我就以五日為期,五日之內,要是找不著桑達兒,我也回來。你這樣前怕狼後怕虎,如何能幹大事?」

  段劍青不敢作聲,紅髮怪人繼續說道:「我告訴你一件事,我最近得到的消息,哈薩克族的酋長就要把他的位子讓給羅海繼承啦。」

  段劍青說道:「我初到回疆之時,已經有這風聞,但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羅海只不過是哈薩克一個小部落的族長,怎的一下子便能躍居高位,作為整個哈薩克族的首領呢?」

  紅髮怪人道:「你有所不知,哈薩克族的規矩不是好像別的族一樣,繼承人並非父死子繼,而是選擇有德有能的人繼承的,而且這個人最好是年紀並不太大。羅海是他們族中的神箭手,威望也有了,年紀又只不過五十歲,所以眾望所歸,酋長就要他做繼承人啦。這次可不是風傳,而是真的了。下個月他們就會召開格老會議,正式宣布的。」

  段劍青大喜說道:「如此說來,我倒是不能把羅曼娜讓給桑達兒了。」

  紅髮怪人笑道:「是呀,一個現成的『駙馬爺』,焉能拱手讓與別人?」

  紅髮怪人道:「這個地方外人決計不知,除非他也恰好碰上了羅曼娜,還要羅曼娜也像相信這個小子一樣的相信他,或者會說給他知道。哪有這樣湊巧的事情?」

  孟華暗暗吃驚:「原來他是有著這麼大的野心,怪不得他要把冷冰兒拋棄,用盡心機去追羅曼娜了。」

  只聽得段劍青繼續說道:「師父,你老人家當然知道,我的祖先曾經是大理國的國王,直到今天,大理的百姓也還是尊稱我為小王爺。但我受了叔叔的牽累,如今卻是不能在大理立足了。」

  紅髮怪人淡淡說道:「你要在大理繼續做你的小王爺,這也容易。只須我和海統領一說就成,他多少還給我幾分面子的。你儘管回去安居,不會有人騷擾你。」

  段劍青道:「我要做的並不是有名無實的小王爺。再說,要是我和朝廷搭上關係,叔叔恐怕也不會原諒我的。倒不如在這遠離中原的偏僻之地,做一個有實無名的回族之王。哈薩克族可是回疆最大的一族哪!」

  紅髮怪人接下去說道:「以你的聰明才智,娶了羅曼娜為妻,他日也就不難繼承她父親的位子。待至你做了哈薩克的酋長,也就不難慢慢的把回疆其他的部落統一起來,成為名實相副的回疆之王了!」

  段劍青得意洋洋地說道:「要是當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拜師父為國師,或者封你尊稱為活佛,和西藏的達賴班禪一樣。」

  紅髮怪人笑道:「我可不想做和尚呢。」

  段劍青道:「那麼,師父,隨便你喜歡什麼都成。還有一個秘密,我未曾告訴你老人家呢?」

  紅髮怪人道:「什麼秘密?」

  段劍青道:「我從家藏的古籍之中看到一段記載,瓦納族現今所居之地,古代是有寶玉出產的。可能由於物換星移,陵谷變遷,那座玉礦不知怎的被埋沒了。要是我做了哈薩克的酋長,參考古籍,說不定還可以把它找出來。」

  紅髮怪人笑道:「我不想做你的國師,也不想發大財,只想一樣東西。」

  段劍青道:「不知師父想要的是什麼東西?」

  紅髮怪人緩緩地說道:「我也有一件秘密告訴你,羅海家中藏有一本古波斯國的羊皮書,他以為是回教經文,其實卻是武功秘笈。」

  段劍青道:「啊,師父敢情是想要這部武功秘笈?」心中暗暗奇怪,羅海家中藏的一本經書,書中的秘密羅海都不知道,他的師父怎的卻會知道?

  紅髮怪人點了點頭,繼續道:「俗語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可是當真不錯。以前咱們眼界不寬,只知道有中土武功,其實除了中國之外,也還有兩個國家,對武術的研究,與中國一樣,都是源遠流長,委實不容輕視。

  「這兩個古國,一是天竺,另一個就是波斯了。

  「天竺的武功,知道的人還比較多些,創立少林派武功的始祖達摩,就是從天竺來的僧人。

  「知道波斯武功那就少得多了,其實波斯的武功也有它的獨到之處,不見得就在天竺武功之下。

  「不過,知道的人雖然少,也不是完全沒人知道。大約四十年前,有一個阿拉伯人名叫提摩達多,就曾經到過回疆,他是阿拉伯第一高手,但所學的卻是波斯武功。」

  段劍青道:「提摩達多,這個名字好熟。啊,我想起來了,叔叔曾經和我說過這個異邦之人的。據說他曾和天山派的老掌門人唐曉瀾比試過武功。」

  紅髮怪人說道:「不錯,但他們比的可並非尋常武功,而是比賽攀登喜瑪拉雅山的珠穆朗瑪峰,誰能先到珠峰絕頂,誰就算贏。」

  段劍青甚感興趣,說道:「這倒是我的叔叔知而不詳的了,結果怎樣?」

  紅髮怪人說道:「結果是誰都沒能攀登珠峰絕頂,但提摩達多卻跌死了。珠穆郎瑪峰是天下第一高峰,即使內功很有根底的人爬上半山也是難以呼吸,終至窒息而亡。據說他們當年比賽登山,離珠峰絕頂,不到半里之遙。結果,還是一個跌死,一個知難而退。但提摩達多能夠和唐曉瀾作這亘古所無的比試,他的武功造詣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按:唐提二人比賽攀登珠峰之事,見拙著《冰川天女傳》。)

  紅髮怪人歇了一歇,繼續說道:「這個提摩達多,當年之所以來到回疆,就是為了尋找這部古波斯文書寫的武功秘笈的。」

  段劍青大感興趣,說道:「像提摩達多這樣的武學高手,尚且不惜耗費如許心力,間關萬里,遠道而來,找尋這部秘笈。秘笈上所載的武功恐怕是不在張丹楓所傳的武功之下了。不知它怎的會落在羅海家中的?提摩達多後來查出來沒有?」

  紅髮怪人用講故事的口吻繼續往下說:「很久很久以前,據說是在回教開始傳入中國之時,羅海的一個祖先,虔誠信奉回教,擔任某處清真寺的教長,傳教不遺餘力。

  「回教初興之時,是用武力傳教的,『一手執可蘭經,一手執劍。』就是他們教中的名言。其時以回教為國教即波斯國王,為了促進回教在中國的傳播,於是派使者送來了十二部可蘭經,分贈給十二個教長。

  「這十二部可蘭經其中有一部卻是經文之中夾有武學的,只要知道讀法,就可以發現它其實是一部武功秘笈。

  「波斯國王送來這部武功秘笈,吩咐使者,選擇一個最適當的人授與,好讓他學到上乘的波斯武功,將回教發揚於中土。使者選中了羅海的祖先,但卻不知是由於哪個原因,羅海的祖先似乎尚未發現經中的秘密就死了。波斯也因發生戰事的關係,與中國的回部斷絕了往來。年深日久,莫說這秘密已是無人知道,當年波斯傳經中國回部之事,知者亦已寥寥無幾了。羅家的後人也只知道這不過是波斯文的可蘭經,他們不認識波斯文,對這部經書雖然是十分寶貴,將之珍藏,卻是從不翻閱的。

  「提摩達多是從波斯古籍之中,知道這樁事情來到回疆,不知怎的,給他查出是藏在羅海家中。但可惜他還未來得及去找羅海的爺爺,就因為和唐曉瀾比賽攀登珠穆朗瑪峰而跌死了。

  「提摩達多死後,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他的一個弟子,本領遠遠不及乃師,不敢魯莽從事。向羅海討取此經,羅海是決計不會答允的,倘若盜經,羅海既是將它珍藏,恐怕難於得手。而且秘密一旦泄漏,甚至還可能有殺身之禍。是以他遲遲不敢動手,如今亦已是年過六旬的老人了。

  「我因機緣巧合,和他成為好友。他遠離故國,遁跡異邦,舉目無親,我是他唯一的友人,他對我也是視同心腹。不過也還是在相交十年之後,直到去年,他才把這個秘密告訴我的。他對我許下允諾,我若得這部秘笈,他替我譯成漢文,與我共享。」

  段劍青道:「恭喜師父,你老人家得了這部波斯秘笈,再加上張丹楓的內功劍法,那麼即使唐曉瀾復生,金世遺再世,這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他們也是不能從你老人家手中搶去的了。」

  紅髮怪人哈哈笑道:「彼此彼此。你恭喜我,我也要恭喜你啊!」

  段劍青心頭一跳,裝作不懂,故意問道:「徒兒喜從何來?」

  紅髮怪人說道:「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有什麼玩藝,還會不傳給你麼?我若然成為天下第一高手,再過十年,你也將繼我而成天下第一高手了!」

  段劍青連忙跪下磕頭,說道:「多謝師父栽培。」

  紅髮怪人將他扶起,說道:「別謝得這麼快,我還要麻煩你呢。羅海不知將秘笈藏在何處,我若去搶去偷,未必能夠成功,想來想去,還是只有智取為佳,這就要借重你了。」

  段劍青道:「師父如此客氣,徒兒不敢當。有事弟子服其勞,何況這是咱們師徒禍福與共的呢,徒兒自當盡心盡力。不過,我想也不會有太大的困難的,只要我娶了羅曼娜,這部秘笈總會落到我的手中。」

  紅髮怪人笑道:「現在你完全明白了吧,娶了羅曼娜為妻,對你有三大好處,一、有指望可以成為回疆之王;二、發現了那個玉礦,你就富可敵國;三、取得那部秘笈,你還有希望可以成為天下第一高手。有這三大好處,你說,冒這幾天的危險,還不值得麼?」

  段劍青連忙說道:「是,是。你老人家去殺掉那桑達兒吧。就是遲幾天回來,我也不怕。不過——」

  紅髮怪人道:「不過什麼?」

  段劍青說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部秘笈,最好不要和提摩達多的弟子分享。」

  紅髮怪人笑道:「你倒是深謀遠慮,東西都還沒有到手呢。不過用不著你說,為師的也早已有了安排了。我只要他替我譯成漢文,他年紀老邁,花了許多心血之後,只怕也是時日無多了。即使他不會很快死掉,我也有辦法叫他死掉啊!」說罷,師徒相視而笑,聽得孟華毛骨悚然。只盼桑達兒是跑到遠遠的地方打獵,紅髮怪人找不到他。

  笑過之後,紅髮怪人說道:「好,為師的可要走了。這小子大約在明天時分才會醒來,怎樣對付他,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孟華一直裝作仍在昏迷的狀態之中,暗自想道:「且看他明天如何騙我?我也得好好的和他演一齣戲。」

  他在暗中默運玄功,把真氣一點一滴的慢慢凝聚起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丹田有股熱氣升起,氣力似乎稍稍恢復一些,五體如焚的那種痛苦的感覺,也減輕了一些,可以勉強抵受了,但他知道,以他現在業已恢復的這一點點功力,和一個普通人打架,恐怕還是打不過的。比起段劍青那更是遠遠不及了。「只有忍耐,只有忍耐。千萬不可讓他看出我已經知道他的秘密。」孟華沉住了氣,想道。

  他不敢動彈,也不敢睜開眼睛。紅髮怪人臨走之時說他「應該」在明天時分醒來,但他可不知道黑夜是否已經過去,天明是否已經來到。

  寂靜的深夜只聽得段劍青來回踱步的聲音,顯然他也正在焦急的等待孟華醒來。

  幸虧段劍青等得不耐煩。東方一現曙光的時候便即自言自語道:「天就快要亮了,這小子怎麼還不醒來?唔,恐怕他所受的雷神掌之傷,是比我師父估計的還更嚴重!」

  孟華則在暗自歡喜:「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應該』醒來呢。」要知醒來的時候是否拿捏得准,對孟華演的這齣「戲」關鍵甚大,太早太遲,都是難免惹起段劍青的疑心的。

  過了一會,只聽得段劍青又在自言自語地:「哼,我是小王爺的身份,豈甘拜這妖人為師?歐陽沖呀歐陽沖,我現在是看在那三大好處的分上,叫你一聲師父;你收我為徒,諒也不是安著什麼好心;嘿嘿,將來是誰厲害一些,走著瞧吧。」

  孟華這才知道那紅髮怪人名叫歐陽沖,心想:「原來他們也在勾心鬥角,這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默算時間,該是開始天亮的時分,於是轉了個身,慢慢張開眼睛。

  「啊,孟兄,你醒來了,你覺得怎樣?」段劍青一見他醒來,忙即上前假獻殷勤。

  「滾開!」孟華嘶聲喝道。他要把戲演得逼真,自是不能太快的就原諒他,非得裝作痛恨他不可。

  不過,在孟華來說,這乃是戲假情真,在昨日之前,雖然業已受了一次暗算,他還不是怎樣恨段劍青的,但現在,段劍青的真面目都已揭開,他是的確在痛恨他了。

  兩人都在演戲,段劍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起來了。

  孟華怒道:「你是巴不得我死,還在貓哭老鼠假慈悲做甚?」

  段劍青道:「孟兄,我是該死,我是對不起你。但你也未免對我太過誤會了,你願意聽我把真情告訴你麼?」

  孟華說道:「你兩次暗算我,還有什麼可以分辯的?哼,哼,你那惡毒的師父呢?你不忍心殺我,你就叫那妖師出來殺我吧!」故意裝作雖然仍是很激憤的樣子,但口氣則已緩和許多。

  段劍青暗暗歡喜,心裡想道:「這小子果然忠厚得近乎愚蠢,他以為我是當真不忍殺他呢。嘿嘿,要騙這樣一個蠢小子,看來恐怕比我估計的還要容易得多了!」

  當下裝出一副極為難過的神情,咬牙說道:「你說得一點不錯,我那師父是個惡毒的妖人,我比你還更恨他!」

  孟華冷笑道:「你恨他?難道你們不是一丘之貉?」

  段劍青連忙說道:「我不是甘心拜他為師的!他強逼我做他的徒弟,我力不能敵,不答應就有性命之憂,沒奈何只能委屈求全。」

  「如此說來,你暗算我,也是被他強逼的了?」

  這正是段劍青想說的話,不料卻由孟華替他說出來,段劍青喜出望外,笑在心裡,哭喪著臉道:「是啊,我的性命捏在他的手裡,不能不聽他的擺布。不過,我雖然聽他擺布,也還是替你著想的。」

  孟華裝作半信半疑的神氣,冷笑問道:「此話怎說?」

  段劍青道:「他對我說,要是我不依從他的命令,為他布下圈套,將你生擒,那就將你我一同殺了。也許是我的想法糊塗,我想他的雷神掌如此厲害,你一定不是他的對手,倒不如我假意依從,先保全你的性命,咱們再合計對付。這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孟兄,請你相信我的說話,我當時的想法,的確是寧願受你誤會,好過眼睜睜的看你給他打死的。」

  孟華裝作反覆思量,沒有立即回答。段劍青鼓其如簧之舌,又說了一大堆的花言巧語,不必一一細表。

  最後,孟華眉毛一揚,作出幾分相信他的模樣說道:「好,那你就說吧,你要我如何?」

  段劍青道:「那妖人是想得到張丹楓傳給你的內功和劍法。你受了雷神掌之傷,除了他的解藥,無可救治。孟兄,恕我老實告訴你,過了七天,你就會全身潰爛而亡。」

  圖窮匕見,而這也是早在孟華意料之中。孟華需要的是時間,如今他正在一點一滴地凝聚真氣,只要功力能夠恢復兩三成,就有一線生機了。是以不管心裡怎樣厭煩,這場戲他還是得唱下去。

  不過他也不能太快答應,以免給段劍青看出破綻,當下佯作憤怒,說道:「我寧願死了,也不能助紂為虐!他想得到張丹楓的內功、劍法,那是作夢!」

  依照孟華的性格,他說這話也是應有之義,要不是這麼說,段劍青反而會起疑心。聽罷,哈哈哈大笑三聲。

  孟華忽然說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太實心眼兒了,咱們可以騙他呀!」

  「怎樣騙他?我頭暈目眩,可是一點法子也想不出。」

  段劍青心中偷笑:「即使你不是頭暈目眩,諒你這個笨小子也是決計想不出什麼妙法。」當下笑道:「山人自有妙計,孟大哥,你用不著操心,你只須把在石林所得的內功劍法說給我聽,我自會替你設計騙他。」

  孟華故作猶疑,半晌說道:「說給你聽?」

  段劍青裝出十分誠懇的神情,說道:「孟大哥,你不能相信我嗎?」

  孟華嘆了口氣,說道:「縱然你是騙我,我也寧願給你,不願給那妖人。」

  段劍青道:「我比你更恨妖師,如今咱們是站在一條線上來對付他,我怎會騙你?到底咱們也還是自己人呢!」

  孟華點了點頭,說道:「張丹楓和你們段家先祖的淵源我是知道的,講老實話,我也曾經想過要把他在劍峰留下的內功劍法送給你的。好,我先把玄功要訣背給你聽。」這話倒不是假,要不是由於那次在石林中聽到他和冷冰兒的說話,看出他的心術不正,孟華也不會鏟掉石窟中的劍法圖形,而是把這些秘密告訴他了。

  段劍青心頭大喜,連忙坐近他的身邊,準備洗耳恭聽。孟華忽地連聲咳嗽,好像想要說話說不出來的樣子。

  段劍青懂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心想他既然答應,我也應該對他表示一點關心了。「孟大哥,你怎麼樣,先喝點水吧。」

  孟華指一指自己的水囊,示意叫他拿來。孟華已經中了雷神掌,段劍青無須在水中另行下毒,為了免他起疑,就把他的水囊拿給他喝。正是:

  冷眼看他宵小技,奸謀識破早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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