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三句詩

  三日之期已至，墨龍軒內，眾人都是神情凝重，因為今日，便是第一項考驗截止之時。

  墨龍軒的大堂內，墨凌風坐在首位，一身黑袍，臉色陰沉，在他旁邊，墨辰，以及墨家幾位長老齊聚。

  這一次，他們將會全程監督，若是出現任何差池，都將遭遇懲罰。

  「還剩三個時辰。」墨凌風凝重地說，「咱們且看，誰會第一個帶著第二項考驗的試題，來此報到。」

  話音剛落，大堂內的眾人，盡皆屏息以待。

  不過，等了片刻，卻未有人前來。

  樓外的日晷一點點的移動，而堂中的香案上，香爐內的一炷炷香換了一茬又一茬，直到最後的半個時辰，才開始有人過來。

  「宏明？」墨辰看著第一個人，臉色微微暗沉，反倒是墨凌風不改顏色，仍客氣地迎接。

  此人在三日前，也是此處，給墨家人帶來很不好的印象，個個都是神色凝然，一語不發，卻不知為何會是此人先來。

  墨凌風瞧著他，臉色和善，問：「不知這位小道友，是如何解開這第一項考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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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屬巧合，在東院天下樓與西一廂墨雨亭，翻到兩卷書簡，似乎與墨家理念不太相同，故而，又去驗證，這才發現一些端倪。」宏明鎮定的說。

  「哦？」墨凌風略有驚色，攤開一手，示意他開始。

  宏明整理好姿態，揚起頭吟誦道：「疏雨聽風浣窗紗，日暖將夜浮雲端。落色恰似舊寒蟬，平生不聞御風至。寒山凌天處，撥開池中來。」

  誦畢，墨凌風揚起笑臉，連連鼓掌稱快：「好，好，好。不過，這第二項考題，是什麼？」

  這一下難住了他，好久不聽他回應。

  「不急不急，你好生想想，還有半個時辰，且聽他人怎麼說。」墨凌風招呼他坐到一邊，回到首座，繼續等著下一位。

  宏明並未發現他臉色些微變化，此刻的他已經得意的心情影響到判斷。

  隨著一個接著一個人過來，報出的詩句與他的卻大為不同，而最後問及第二項考題時，個個都是寫在簡書遞過去。

  這也讓他漸漸緊張起來。

  最後半炷香，此時堂內已坐滿了人。

  曲陌顏，以及譚若秋、段凡晴、淺晗等五女也已坐好，只有雲蕭兒與楚寂白還未過來。

  驟然間，大堂外出現一抹白色倩影，正是雲蕭兒。

  「雲姑娘，請進！」墨凌風立即迎接，客氣的說。

  但云蕭兒卻輕笑回應著：「還請墨家主稍等片刻，再等一人，我們一同進去。」

  墨凌風也不強求，轉身回坐前強調一句：「雲姑娘，時刻不早了，待最後半炷香燒完，若還等不來，那墨家便要請二位出府了。」

  聽聞，她點點頭，仍平靜地站在門外。

  當最後的香即將燒完之際，外頭響起一道破空之聲，身著青色衣袍的男子落在門外。

  確是楚寂白。

  二人一同進入大堂，不緊不慢地對墨家家主、與墨家一眾長老施禮，這才準備要報出他們解開考題的三句詩。

  他們的出現，更是讓宏明心中一緊，頓時臉色黑下來。

  先是楚寂白，揚聲頌：「天機現，玄道暮暮，大道鋪，行路難難，唯心而起定乾坤。」

  緊接著，雲蕭兒吟聲：「芳華落，月初沉沉，池中魚，回溯昏昏，豈是天意阻山河。」

  最後一句，二人同時脫口而出：「清水塘、葛掖池，墨龍乍見，亭台靜坐數夜綿。」

  除了宏明以外，所有修士皆與他們的詩句一樣，在座的每一位均是讚賞地點了點頭。

  這時，雲蕭兒有注意到，那香案上的香火將滅，揚起笑臉，喊道：「這第二項考題，我直接說出來吧！便是第三句詩的最後小半段，靜心養氣，拋開雜心，以天意為題，進行思辨之道。」

  說時，她的餘光瞥過宏明，一臉譏笑的望著他。就在此刻，香滅，他再無機會。

  聽到這裡，盯著雲蕭兒的宏明，剎那間怒氣橫生，一把掀翻面前的桌案，指著她大喊：「不可能，你們肯定是用了什麼手段，墨家主，他們作弊。」

  「作弊的是你才對！」楚寂白在旁冷冷地說。

  「那日夜晚，就是你偷聽我與寂白的對話吧？你的胳膊上，應該還有我的幽寒劍氣留下的傷口。」雲蕭兒輕蔑道。

  在座的眾人渾然一驚，墨家的長老個個滿臉疑惑的表情，在墨府內爭鬥，已然觸及墨家的規矩。

  墨辰這才站出來，向墨家長老們說：「諸位長輩，此事墨辰知曉，並對他們二人提出警告，念及初犯，便原諒他們。但……」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盯著宏明：「在我墨家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作弊之事，宏明作弊在先，雲姑娘與楚公子出招在後，理應將其請出墨府。」

  「沒錯……」

  「就該請出……」

  墨家長老們議論紛紛，在座的其餘修士們也贊同此觀點。

  望著眾人對他的指指點點，宏明頓時氣急敗壞，當即抽劍，指向首座的墨凌風，厲聲道：「你們不過一個凡俗世家，我乃堂堂劍心宗宗主弟子，被你們戲耍。今日我便掀翻整個墨府。」

  聽此，雲蕭兒冷哼，終於原形畢露了。

  倒是墨凌風，一臉鎮定，緩緩吐出兩個字：「敢嗎？」

  「怎麼不敢？」宏明緊張不已，仍強作威勢，舉起劍，向墨凌風劈過去。

  叮的一聲，劍體滑落，卻是白茗，從人群中出現，一招制止了他的行動。

  「千機閣天字五號閣下，是奉商道君之命，為保天玄比試順利進行，而在我墨府之外，亦是有千機閣修士待命。」

  墨凌風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徑直走到雲蕭兒身前，並且躬身一拜。

  見此番情形，雲蕭兒一驚，趕忙伸手阻止，但還是讓他行了這一禮，連連驚呼一聲：「墨老先生，晚輩怎敢受您一禮？」

  「老朽見過天字十八號閣下。這一禮，閣下應當受。」

  天字十八號？

  整個大堂之內，響起眾人一片譁然，除了譚若秋、段凡晴等五女，其他人皆是一聲驚駭。

  千機閣天字閣下，可是世間第一人，商道君的弟子，這一刻，所有人望著雲蕭兒的眼睛中，閃爍著濃濃的驚異，甚至，還有一絲崇敬。

  「天字十八號！怪不得，怪不得！」宏明低聲重複著，眼神中含著一絲恐懼的神色。

  忽然，墨凌風轉身面向眾人，說：「受千機閣庇佑，此次比試，也是過往唯一一次最為平靜的比試，過去許多心術不正之人，參與天玄塔入塔資格的比試，都令我墨家遭受一定程度的損失。不過，我墨家依舊堅持著博愛，善和的主張，我墨凌風也謝過所有遵守墨家規矩的道友們。」

  聽此，眾人不禁拍手稱讚起來。

  「至於，宏明道友，還請天字五號閣下，將其請出去。」

  白茗聽聞，立即動身，押解著癱軟的宏明，撤出墨龍軒外。

  不一會兒，墨龍軒內，逐漸安靜下來。

  墨凌風清了清嗓，朝著眾人宣布：「那第二項考驗，就從明日開始吧。天字十八號閣下，雖為商道君門下，但也要遵循我比試規定，墨家也對閣下更加嚴格，還請閣下不必介意。」

  雲蕭兒淺淺一笑，輕聲回應：「墨家主放心，晚輩定會遵守。」

  第一項考驗截止，除了宏明外，原先百名修士，還有三十八位修士進入第二項考驗，眾人紛紛離席，回到自己的廂房準備著明日的考驗。

  人群之中，雲蕭兒動身，一手攔下往外走的曲陌顏，並施以一禮，甜甜一笑說：「感謝那日夜晚，你幫我指出是宏明偷聽。」

  曲陌顏一愣，轉而搖頭淡漠道：「你們那天，遇到兩個人，如此說來，宏明還有同伴，你也別高興的太早。」

  說完，他轉身離去。

  這時，楚寂白從她身後走過來，與她並肩，盯著曲陌顏遠去的方向，說：「還好有他幫忙。不過，大半夜的，我剛送你回廂院，他就叫住你了。」

  「怎麼？你覺得，他對我有不軌的企圖？」雲蕭兒斜過眼瞧著他，語氣中有些譏諷意味。

  他一臉無奈，微微皺眉，反駁道：「我沒那個意思，你別想歪。」

  這話一說，雲蕭兒揚起笑容，越笑越歡，直接踏門而去，留下他獨自站在原地，一陣尷尬。

  他摸摸鼻子，看著她的背影，苦澀地笑了笑。

  ……

  回到廂院後，院中柳樹下，譚若秋等人正在一起議論著第二項考題，正好瞧見雲蕭兒回來，便她拉過去，一同討論著。

  這第二項考題，實為思辨，辯題也因與三句詩有關。

  說起那三句詩，並非從墨雨亭與天下樓中得來，而是根據三處陣眼的位置，尋找得來。

  第一句詩，是墨雨亭門上的上聯；第二句詩，是天下樓的下聯。

  至於第三句詩，在墨龍軒三層，三處書架的題詞得來。

  在今日稍早時刻，雲蕭兒先是與墨辰碰面，說起此次有人作弊之事，而後以洞玄戒的效力，躲在二樓，聽著底下修士們的匯報，判斷是誰作弊。

  之所以他們最後才到，也是想要找出宏明的同伴，畢竟那夜有兩人偷聽。

  此刻，雲蕭兒坐在她們當中，將那三句詩念了好幾遍，意圖尋找此次的辯題。

  思辨，便是兩方辯論，以辯題為名，選擇站在一方觀點，來攻擊對方相反的觀點。若是能推出辯題，提前準備，並進行預判，能讓己方有更大獲勝的機率。

  通過前兩句詩，無論是上一句還是下一句，似乎都是在說，天道艱難這一辯題。

  有辯題，便要思考論點，不僅要思考一方論點，還要去想對方論點，並作出預判，才能在思辨過程中，立於不敗之地。

  雲蕭兒逐漸陷入沉思。

  思量良久，她突然靈光一現，想出了一個論點，臉上滿是欣喜之色。

  「我想到了！」

  「哦，跟姐姐們講一講，你想到什麼了？」段凡晴湊過來問。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雲蕭兒故作玄虛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