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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剃頭箱回來

2024-05-13 07:03:30 作者: 鬼隸主

  為王半仙剃陰頭,唐青不小心失手,剃頭刀沾上血,從迷信角度來說,於王家其實為喜,但於唐青本人卻是大大的不利。

  「血」為紅色,紅色代表吉祥、喜慶、火熱、幸福。

  人死,意味能量耗盡,一切歸零,為黑暗的開始。

  出了血,見了紅,那不是說明這一家今後將繼續能量滿滿並更加火熱、興旺嗎?

  

  而唐青,因為自己的吃飯傢伙沾上了死人的血,她的這一碗手藝飯也吃到了頭,會跟著死氣沉沉。

  所以,這需要主家為她擦去剃頭刀上的血,並給她一個比平常剃陰頭多一倍的利事錢,以衝掉那晦氣。

  可當時候王家那個模樣,唐青能安然離開,已屬不易。

  當然這些都屬於迷信,唐青並不當回事。

  記得小時候爺爺講起這些的時候,小唐青忍不住仰起小腦袋,童聲童氣地反駁爺爺道:

  「爺爺,既然剃陰頭的時候見血對主家好,那為什麼不故意剃出血來呢?」

  「萬事萬物皆不可故意為之,必須順其自然。再說,血沾在剃刀上,你的飯碗也破了啊?」

  「主家不是會給你更多的利事錢嗎?飯碗怎麼會破呢?」

  「這個?」

  爺爺一時語塞,老爸在一旁說道:

  「你剃頭刀上沾了死人的血,別人還會要你剃嗎?」

  「那擦掉不就完了?別人又不會知道。」

  「別人當然不一定會知道,但你自己心裡過得去嗎?我們做事情不能因為別人不知道,就可以違背良心去做。」

  「那這陰頭還是不要去剃算了。」

  「你不剃,他不剃,誰剃呢?」

  「那還是去剃吧。」

  剡城願意剃陰頭的剃頭匠確實不多,尤其是現在,那個願意去幹這樣的活?唐青目前估計是唯一。

  帶血的剃頭刀擦拭的乾乾淨淨,剃頭箱裡面的工具一件不少,還多了一個紅布包。

  唐青放回剃頭刀,打開紅布包。

  紅布包裡面一塊白毛巾、一包高檔香菸、五百塊錢。

  一塊白毛巾、一包香菸,為剡城辦白事人家對前去祭奠的所有親戚朋友的回禮,以表示謝意。

  難道是他一早過來將剃頭箱拿過去進行了處理?

  唉,他自己也夠難的,還考慮到這一層,看來人民理髮店還是應該歡迎他。

  唐青本來不歡迎他再來店裡,現在想想自己有時候考慮問題太極端,過多從自身角度出發。

  其實他也有他的難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白毛巾和香菸收下,但五百元錢無論如何要還給他,這是原則問題。

  唐青想到這裡,提起剃頭箱進屋。

  「今天是你們的節日,你在那邊還好吧?三年了,應該已經適應那邊的生活了吧?」

  唐青忙碌一陣後坐在餐桌前與死去的丈夫說話。

  餐桌上擺了一盤花生米、一盤滷鴨爪、一盤千層酥。

  丈夫在世的時候生活很儉樸,尤其是在飲食上面,與唐青差不多,基本上是鹹菜蘿蔔條就飯,頂多在夏天的時候晚上喝一瓶本地產的廉價啤酒,下酒菜也就幾顆花生米,滷鴨爪算是奢侈品,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啃上一兩隻。

  唐青自己也喜歡啃滷鴨爪,但捨不得啃。雖然她自己會鹵,味道比熟食攤上買來的還要好吃,這是她丈夫的評價。

  丈夫去後,唐青會經常滷鴨爪,但不是自己啃,而是給丈夫啃。

  「這次可能咸了點,現在的鹽又細又白,說什麼精鹽,放少了不咸,放多了又太咸。還不是以前的粗鹽,放幾粒就可以,價錢也便宜。唉,現在什麼都漲價啊,過日子還是得精打細算。」

  唐青眼望兩支蠟燭的小火苗,絮絮叨叨與丈夫拉家常。

  對,拉家常,不是說情話。

  她和丈夫之間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你愛我」這一類情話,從介紹見面開始到溺水死亡,兩個人之間無非就是今天吃什麼,明天穿什麼。有了兒子後,連吃什麼、穿什麼也省了,只剩下這個月能存下多少,兒子以後上幼兒園的錢夠不夠……

  「你叫我平時不要省?該吃,吃?該穿,穿?你說的輕鬆,小強現在正長個頭,這衣服上半年買的下半年就穿不著,鞋子更是,幾個月工夫腳趾就抵住鞋尖。」

  唐青雖然嘴上這樣說,對兒子一天天長大心裡還是充滿幸福。

  「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證兒子快快樂樂地長大,不會讓他受一頂點兒委屈。」

  現在,兒子是唐青生命的重要依託和唯一希望。唐青當然希望兒子能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但她清楚,公公婆婆這個時候更需要孫子安撫他們老年喪子的悲傷。

  「你說叫我再找一個?那眼鏡醫生估計對我有意思,可以考慮考慮?你說什麼呢?你如果再這樣說,信不信我拿剃刀刮你的腳毛!」

  唐青以前懲罰丈夫的辦法就是用剃刀將他的腳毛刮個精光,然後等重新長出來之後,用膠布膠那蓬勃生長的腳毛。

  「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有過你這樣一個男人就可以了!爺爺說過,人的一生說長很長說短很短,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我還是安安心心剃我的頭,安安心心撫養小強長大,其他什麼也不想!」

  唐青對自己的人生規劃確實很簡單,沒有什麼大理想。

  「你說我安心不了?為什麼?我不是很安心嗎?我自己騙自己?哦,你說我掛心李麗啊?那和我的生活不搭界,那是我受李爺所託,要幫助她為李家正名聲。」

  唐青自己想到這裡也覺得好笑,幫助李麗為李家正名聲?可能嗎?

  且不說李麗需不需要你唐青幫忙,即使她需要,你能幫的了嗎?

  你唐青不過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剃頭匠,能幫上李麗這個大老闆的忙嗎?

  哎,李麗到底懷沒懷上?

  按理眼鏡醫生不會撒謊,也沒必要撒謊,雖然他這個人陰陽怪氣,不夠光明磊落。

  那懷上了的話,這孩子到底會是誰的呢?

  前夫肯定不可能,小男人?也應該不可能,李麗不會低級趣味到那一步。

  外面的人知道李麗懷上了嗎?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李麗剛離婚又懷上了啊?

  還好,來人民理髮店的人還沒有提起過李麗懷上的事。可那保不准他們知道我與李麗之間不愉快,在我面前故意不提。

  對,包打聽今天不是要告訴我李麗的事情嗎?保不准就是她懷上的事情。

  唉,怎麼包打聽剛剛要說的時候老龍頭進來了呢?本來也不用這樣猜來猜去。

  包打聽到底是不是要說李麗懷上的事情?外面的人到底知不知道李麗懷上的事情?李麗她到底有沒有懷上?

  唐青繞來繞去,又繞到了原來的那幾個「到底」上來,腦子越來越糊塗,暈暈乎乎一頭磕在餐桌上。

  「蠟燭滅啦?你好好地過你的節吧,我有些累,先睡了。」

  唐青也懶得整理,草草洗漱後倒頭便睡,不再管那幾個「到底」。

  可躺在床上後,無論如何睡不著,腦子反而更清醒。

  「嗯?照片呢?我們的照片呢?」

  唐青一咕嚕從床上蹦跳起來,原本掛在床頭牆上的那張她和丈夫的結婚照片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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