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這輩子都不可能有

  「妮子，娘親可找到你了。」

  殿內傳來一聲女子悽厲的呼喚聲，眾人見一個神色蒼白的女子推開人群，往殿外跑去。

  眾人唏噓不已，這李大娘的閨女前些日子在上香後就不見了人影，官府的人找了許久，都沒尋著人，原來人既然就在這寺內。

  母女兩相擁，嚎啕大哭，眾人皆紅了眼眶。

  蕭澈抿著眉頭，往唐綰的身後走了幾步，低聲問道，「你提前就知道這一切。」

  卻見她定定地望著不遠出的人群，並沒有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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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往她身側走了一步，方才還一臉意氣風發的少女，此刻面上得意的神色全部消失了，轉瞬間，變成了一張充滿哀痛和憤怒的臉。

  蕭澈挑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一連串被鐵鏈銬著的女子緩緩地從後殿往前走，身上衣衫襤褸，有些裹著佛堂掛著的布簾。

  他眸子一貫的冷意深了幾分，卻神色如常，垂眸看了一眼眼角通紅的唐綰，將腰間剛剛收回去的匕首又抽了出來，遞到她的面前。

  耳邊是沉重的鐐銬碰到青石地磚，發出的刺耳的碰撞聲。

  這聲音讓唐綰心裡發苦發澀，禁不住紅了眼眶，小心翼翼地抬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淚。

  眼前的視線就被突然出現的匕首擋住了。

  唐綰將視線從那些可憐的女子身上移開，不解地抬眸看著蕭澈，見他神色寡淡，耳邊聽見他沉聲道，「比起眼淚，我比較喜歡見到血。」

  這話讓唐綰愣了一瞬，目光凝在匕首上，腦海里禁不住想起了上次人販子那一長竄的人，心裡苦澀。

  「少主覺得此事罪魁禍首是何人？」她下意識地出言問道。

  蕭澈只愣了一瞬，清冷沒有情緒的眸子驟然一沉，幽深不見底。

  看得唐綰心間一顫，渾身冰涼，不由擺手道，「我瞎問的。」

  「我？」他低沉的聲音帶著冷意，依舊沒有溫度，卻也不想是生氣的語氣。

  唐綰連連擺手，「不是……」

  雖然否認了，可蕭澈的眼裡的幽深卻愈發地深了起來，似乎她現在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就不放過她的意思。

  唐綰眨了眨眼，支支吾吾道，「在其位謀其職，眼下雖是在青州發生這樣的事，少主……」

  剛匆匆從寺外趕來的青州知府聽見這話，不由得雙膝一軟，「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青石板磚上，「少夫人教訓得是，下官有罪。」

  這聲「少夫人」成功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蕭澈瞥了一眼身後跪地的青州知府，又去看神色似是怔住的女子，見她清澈的眼眸里閃過一抹狡黠之色，他眼眸眯了眯，一言不發。

  蕭久黑眸瞪大了幾分，大步上前，沉聲開口道，「這並……」

  「蕭久，」唐綰急急出聲打斷了蕭久接下來的話，對著他揮了揮手，「快讓人將鐵鏈打開。」

  蕭久錯愕了片刻，見自家少主也沒有解釋的打算，只得點了點頭，退下了。

  那些被鐵鏈鎖住、神色呆滯的女子，在此刻猛地抬眸朝著唐綰看來，倏地跪地朝著唐綰和蕭澈磕頭，「多謝少主，多謝少夫人救命之恩。」

  躲在人群後面的劉元壓了壓心裡的怒氣。

  六皇子明明說過，這唐府小姐喜歡的人不是六皇子嗎？

  她明明是六皇子安插在蕭澈身邊最重要的棋子，六皇子說過，關鍵時刻，能定生死。

  想到這裡，他忽然明白了過來，唐府小姐是知道今日的計劃的，所以蕭澈的突然出現，和這寺內被囚禁的女子都是蕭澈的安排？

  那麼眼下這唐府小姐是背叛了六皇子了，也就是說蕭澈已經識破了六皇子的全部計劃。

  他雙眸瞪大，壓住衝上腦門的怒氣，朝著四周的下屬揮了揮手，抬手指了指殿門口的女子，做了個下殺手的手勢。

  暗處的人輕輕點了下頭，旋即往唐綰身邊摸去。

  唐綰抿著眉頭，看著跪地朝著她磕頭的人，剛想往蕭澈身後退去，想起了方才浮上心頭的主意，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她知道這附近絕對有蕭雲瑾的人，而她故意讓人誤以為她是青州少夫人，就想讓蕭雲瑾的下屬誤以為林音音叛變了。

  或許還能借著時間差，讓遠在西面的蕭雲瑾以為林音音背叛他了。

  不知為何，想到這裡，她的心裡生出了一抹冷笑。

  林音音打著讓她難堪的心思，她只是給她找點麻煩，並不為過。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忽而往她跟前一跪，高聲哀嚎道，「多謝少夫人，您真是俺全家的恩人。」

  唐綰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臉上的錯愕還沒來得及壓下，就見那人驟然竄起，他目光冷冽，藏在袖口中的手掌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那寒光一下子晃了唐綰的眼，下一刻有一隻手臂橫穿過她的兩肩，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往後一拉。

  蕭澈抬起一腳，將近身的男子踹了出去。

  這一番動作，唐綰後仰著撞進蕭澈的胸襟，一股清冽的芙蕖幽香飄入她的鼻尖，心臟咚咚咚地劇烈跳動著，回眸去看蕭澈。

  「沒事了。」他剛好垂眸望來，四目相對，他瞧見了她眼底的驚慌，攬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唐綰就像是從高位跳下來的人，以為必死無疑了，卻意外平安落了地。

  現在身體靠著蕭澈，今日那些壓在心裡的害怕在此刻都涌了上來。

  蕭澈見她眼底迅速地凝聚水汽，欲落不落的樣子，他只愣了一瞬，女子就像小蛇一樣纏上了他的脖子，臉埋著他的頸窩處蹭了蹭。

  耳尖倏然漲紅，那溫軟的唇瓣擦過他的喉結，蕭澈下意識地捂住喉結，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唐綰縮在蕭澈的懷裡，方才轉頭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劉元的憤恨的目光，那人眼裡分明對她起了殺意。

  她記得書中就是劉元、林音音和周子闕三人將青州的水攪渾了，抓住劉元，結局會改變嗎？

  蕭澈還會死嗎？

  蕭澈不死，那個瘋狂的復仇計劃會發生嗎？

  腦子在糾結著，嘴裡卻先一步做出了選擇，她抬手指著那人大聲喊道，「抓住那人。」

  聲音還未落地，青羽營的人皆往她手指指著的方向看去，劉元愣了下，看著唐府小姐突然指認他，心裡已經確定了她已經叛變了。

  大喝一聲就和離他最近的青羽營的人纏鬥在了一起。

  殿內外頓時一片混亂，兩方人馬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四周一眼掃去，上香的百姓臉上驚惶，狼狽地四處逃竄。

  蕭澈在一片慌亂中，依舊神色冷冷，纖塵不染，只是將懷裡的人擁緊了幾分。

  察覺到了懷中人扯了下他的衣袖，他垂眸回望，對上了一雙清凌凌的眼眸，「你認識那人？」

  唐綰點了點頭，踮起腳尖小聲道，「上次在客棧門外守了一夜的將軍。」

  蕭澈聞言，挑眉朝著那身手敏捷的男子看去，卻不發一言。

  唐綰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萬一劉元真的被蕭澈抓住了，書中的劇情會發生什麼樣的偏差，只得抬眸去看蕭澈。

  他漂亮的眸子半眯著，眸底的冷意深了幾分，似是在思索著些什麼，忽而抬手，兩指壓住舌尖，發出了一聲奇怪的鳥叫聲。

  青羽營的人得了少主的口令，下手愈發的狠厲，劉元被手下護著，不斷往後院退去，想乘機脫身，但蕭期幾人咬得緊。

  唐綰看了往後山退去的兩方人馬，看了一眼蕭澈，卻見他絲毫沒有打算加入戰局的打算。

  而青州府衙大部分衙役也追了上去，僅有幾人留下來照看這些眾人。

  「將寺內抓住的賊人都帶回府衙，一一審問清楚。」青州知府膽戰心驚地上前幾步，朝著府里的衙役道。

  就在唐綰愣神之際，就被蕭澈打橫抱了起來，抱著她大步往外走。

  「虞姐姐，你沒事吧？」

  慕楚楚等在馬車旁，見唐綰被蕭澈抱在懷裡，緊張地上前來，唐綰從蕭澈的懷裡抬起頭來，朝著她笑了笑，「沒事，就是腿軟。」

  「沒事就好，你今日真是太厲害了，但是你怎麼不否認，白白讓她得了好名聲。」

  慕楚楚一時激動，一下子忘了對蕭澈的懼怕，話音剛落，就瞥見了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眸，不由得後退了幾步，「我坐義母的馬車回去。」

  唐綰再被塞上馬車之前，對上了景臨帶著笑意的眼眸，他張了張嘴，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唐綰眯了眯眼，下一刻就知道了他口中說的是那兩個字。

  孩子，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的。

  馬車一路疾馳，車廂內唐綰止不住將眸光看向蕭澈，卻見他閉著眼眸，在閉目養神，又像是在想些什麼。

  「你不想解釋一下今日發生的一切？」他忽然開口問道，一雙鳳眸一掀，帶著些涼意的目光落在唐綰的身上。

  唐綰咽了咽口水，垂著頭回答，「我說，今日一事是巧合，是佛祖的旨意，你信嗎？」

  他搭在膝上的手指輕敲了幾下，墨雨般的眼底蘊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下一瞬，一隻帶著溫度的手伸過來捏住了她的下顎，她避無可避地對上他的目光，眼前的男子眸子裡儘是森然刀光。

  剛想辯解幾聲，卻想到今日之事，似乎沒有什麼地方是她瞞得住的，蕭久定會如實稟告蕭澈的。

  想到這裡，唐綰顫聲道，「少主還記得我上次說過的夢嗎？」

  蕭澈愣了下，鳳眸一凜，「你想說今日的這一切又是你夢見的？那你為何早上時不和我說？」

  唐綰穩住心神道，「我是在來千佛寺的路上小憩的時候夢見的，我看見了金佛頭像開裂的事。

  也夢見了那些人想用此事來詆毀王爺和少主你，所以我才讓蕭久在寺中找線索。」

  話罷，她雙手握住了蕭澈捏著她下巴的手掌，一雙眼眸眨了眨道：

  「少主，我說的都是真的，如不是為了你，我又何必做這些，只是沒想到會遇到上次被我刺傷的人。」

  見蕭澈陰沉的神色似乎緩和了些，唐綰順勢將他的手掌握在手裡，軟軟道：

  「我今日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少主你，我不想你傷心。」

  蕭澈聞言，忽而鬆了一口氣，伸手將人擁進懷裡，沉聲道，「下次不要一個人逞能了。」我會擔心你。

  後面的話，被他咽了回去。

  此刻他真的無比慶幸，他和她的那股詭異的聯繫，這樣他才能來得及救她。

  想到這裡，他將懷裡的人緊緊地抱住，一雙眸子在濃密的眼睫下極黑，似乎能吞下一切的光影。

  金佛、災星。

  劉元，蕭雲瑾，這就是你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