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當得起這齊人之福

  「少主，這是綰綰親手繡的香囊，可驅蚊。」

  蕭澈挑眉望著女子遞到眼前來的紅色香囊，忽然眼前一片的迷茫。

  耳邊突然有震天的鑼鼓聲。

  蕭澈眼眸閉了閉，再次睜開眼睛，驟然發現身邊不斷有人在進進出出。

  視線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的紅，整個府邸的屋檐下都掛滿了紅色燈籠，地板也鋪滿了紅綢。

  劍眉微挑，忽然辨認出此地是何處？

  他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剛想轉身，就見一個一襲白衣的少年，從府外顫抖著身子往裡走，他的腳步不由頓了頓。

  少年雙眸瞪得發脹，藏在袖子的拳頭攥得緊緊的，邁著沉重的腳步往前走。

  

  耳邊那鑼鼓聲震得他雙耳嗡嗡直響，片刻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驟然一道尖銳的聲音在府里響起，「恭請新王妃進府。」

  少年側身往外看去，見一襲紅色嫁衣的女子被喜娘攙扶著往裡走。

  他幽幽的視線凝在了那繡著鴛鴦的紅色蓋頭上。

  忽而肩上落下沉重的手掌，他回頭看去，對上了父王那雙幽深的鳳眸，低低地喚了一句，「父王……」

  可話還沒說完，卻被他抬手阻止了。

  視線往下，見父王也是一身紅衣，正越過他信步往前走，牽過那大紅綢的一頭，牽著他的新王妃往大廳走去。

  少年的視線落在父王背上的鳳凰上，他抬手抹了幾下眼角，提腿就往外跑。

  李公公說，以後父王會有新的王妃，也會有新的孩子。

  原以為這些他都不在意，但是見到父王那一襲紅色衣袍，他的心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掌緊緊捏住。

  他的腦海里不可遏制地浮現五年前的記憶。

  「澈兒，別哭，你知道你的娘親最大的心愿是什麼嗎？」

  男童聞言，停下了抽泣，仰著一張布滿淚痕的小臉，對著父王搖了搖頭，心裡難受極了，卻還是死死地咬著嘴唇。

  男子昂頭閉了閉眼，將心裡的悲痛壓下。

  伸手將男童臉上的淚水抹去，哽咽道，「澈兒知道你娘親最喜歡的是什麼顏色的衣袍？」

  「大紅色，娘親說，因為她這輩子最開心的那一天穿了大紅色。」男童奶聲奶氣道。

  男子幽沉的眼眸，在這一刻似乎因為回憶起了那一幕，而露出了一絲的光亮。

  粗糙的手掌摸了摸男童的額頭，欣慰地點點頭，啞聲道：

  「你娘親最開心的時候也是父王最開心的時候，你可知是什麼時候嗎？」

  男童黑潤的眼眸眨了眨，翹起的眼睫被淚水打濕，就像是兩隻停在雪地里的黑色蝴蝶，他思考了一瞬，搖了搖頭。

  「就是父王和娘親成親的時候，所以娘親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的澈兒快高長大，然後和心愛的女子成親，一輩子平安順遂。」男子啞聲道。

  男童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怔愣，側眸看向水晶棺里那抹紅色的身影，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忽然想起早上皇祖母說過的話。

  他伸手扯住男子的袖口，將漫出眼眶的眼淚都壓了回去，「父王，澈兒不能跟著……父王嗎？」

  說到最後，他低低地垂下頭，但扯著袖口的手指卻越發用力。

  可面對男子沒有盡頭的沉默，他的心終是慌了，眼底的淚珠如決堤的洪水，一下子泛濫成災。

  男童起身猛地撤回手，快步跑了出去。

  「少主，你身子可是不適？」

  突然一道清脆如珠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蕭澈睜開眼眸，看了一眼女子遞過來的紅色香囊。

  繡著鴛鴦的紅色香囊，看起來格外地讓人心情煩躁。

  對於她方才的問題卻沒有絲毫的回應。

  嘴邊勾出了一道詭異的弧度，卻沒有伸手去接，涼涼地看了一側的蕭巳一眼。

  蕭巳眼皮一跳，急急上前，彎腰拱手朝著林音音行了一禮，「少夫人交給屬下就行，少主的一切用度都由屬下操持。」

  林音音柳眉輕輕一挑，臉上仍掛著清淺的笑容，側身朝著蕭巳回了一禮，雙手將香囊遞了過去，輕聲道，「有勞蕭總管了。」

  「少夫人客氣了，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蕭巳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又瞥了一眼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的少主。

  此刻少主正用手背搭在眉間，一張能噎死人的薄唇緊緊抿著。

  蕭巳眼皮又是一跳，他朝著殿內的少夫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音音死死地咬緊牙齦，滿目的春光在轉身之際驟然消褪，手中的帕子緊緊地攪著，雙腿無力地往外走。

  可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的男子幽幽地道，「子闕一事多謝你了，你想要些什麼？」

  這句話，讓林音音心裡剛剛覆滅的火種再次復燃。

  她雙眸點綴著零星的光點，急急轉身朝著那人走了幾步，咬著下唇委屈道：

  「綰綰以為少主再也不要我了，好在少主還是在意綰綰的，我太開心了，能為少主分憂，是我的福分……」

  邊說著邊抬眸去看殿內的人，卻見他本來波瀾不驚的眼眸里，此刻有一抹明晃晃的不耐。

  林音音心裡一驚，話鋒一轉道，「綰綰只求能早晚來殿內給少主請安。」

  眼前的女子眼裡柔情瀲灩，又帶著壓抑著的祈求和渴望，這副楚楚可憐的樣貌，世間少有男子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蕭澈眸色幽深，卻輕輕地點了點頭。

  蕭巳頓時雙眸瞪大，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家少主，卻又在下一刻滿心欣慰，雙眸濕潤潤的。

  蕭澈被他盯著不耐，只得拿眼去橫他。

  「屬下本以為少主並不是多情的人，眼下有了虞姑娘，這少夫人定是難以近您身了，但是這些日子，少夫人為了周公子可謂是勞苦功高，少主能接納她，真是太超出屬下的意料了。」

  蕭澈臉色鐵青，目光陰鷙地瞪著他。

  蕭巳說得唾沫橫飛，就差老淚縱橫，毫不避諱蕭澈憤怒的目光，朗聲說道，「不過我家少主當得起這齊人之福。」

  林音音腳步頓了頓，望著不遠處那張和自己極為熟悉的臉龐，心裡恨極了，但臉上卻盪著清淺的笑。

  唐綰緩緩地朝著她行了一禮，也露出一抹得體的笑。

  可兩人臉上的笑皆在那聲「齊人之福」傳出來時僵住。

  這四個字如一道魔咒般鑽入林音音的心裡，將她的心湖攪得一塌糊塗。

  她的臉上再也繃不住，面色難看極了，她匆匆地回了一禮，快步往殿外走。

  唐綰嘆了口氣，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凝視著她離去的身影，臉色又沉了三分，心中忐忑。

  其實她一直在殿外，林音音還是將劇情拉回了主線。

  這一次她靠著為周子闕解毒一事，換得了早晚出入扶雲殿的機會。

  眼下看來，這一切還是在按著原來的劇情在進行著。

  想到這裡，她側身看了一眼殿內，深吸了一口氣，眼下不是她糾結蕭澈是不是真的喜歡她的時候。

  而是該乘著現在蕭澈還信她，為自己創造逃跑的機會才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