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姜衡衍清醒

  山洞之中。

  姜衡衍把傾城扔到地上。

  傾城一骨碌爬起來，追著他怒斥：「你現在成了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姜衡衍蹙眉：「殺幾個人而已。」

  「呵，殺幾個人而已？吳大叔教你課業，授你醫術，待你如親子，你怎麼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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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茫然記不起來：「吳大叔？」

  傾城失望之極：「我以為你即便成魔也會不同，你可是姜衡衍啊……」

  她的目光深深刺傷了他。

  姜衡衍惱羞成怒，「若非看在你懷有本座的孩子，早已成為本座的手下亡魂，如此優待，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竟敢一次次嫌棄本座，到底怎麼做你才滿意？」

  「你把我們的家毀了，我恨你！」

  她每次提「家」這個字眼，他都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似乎以前和她生活在一起很很平淡，很幸福，很開心。

  「我帶你去個地方。」傾城不放心的看向他，「前提你保證不會殺人。」

  看著她不信任的眼神，姜衡衍莫名煩躁：「知道了。」

  「我要你保證。」

  姜衡衍氣的咬牙：「我保證。」

  「跟我走。」傾城率先走出山洞。

  半個月後的夜裡，兩人抵達一個寧靜的小村莊。

  大黑熊趴在村口睡的直冒泡。

  傾城怕姜衡衍不受控，緊拽著他的手。

  自打進入這個小村莊，姜衡衍不發一言，安靜的跟著她走。

  最終兩人來到村尾一座最小最破的小土屋。

  傾城推門進去，開了鎖。

  不用邀請，姜衡衍兀自邁進去打量。

  小小的屋子低矮，以姜衡衍的身高抬頭就能碰到房梁，裡面陳設簡單。

  傾城環顧一圈，頗多感慨，指著灶台說，「爹娘去世不久，我們被祖母趕出來，里正看我們可憐把這裡讓給我們住。你還記得嗎？我在這裡炒菜，你坐灶後面生火。」

  姜衡衍看著小小的灶台，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開了。

  她又指了指角落裡的大筐：「你那時候去青山書院讀書，我怕你手裡沒錢被同窗小瞧，所以拼命賺錢，到山上採摘山貨拿到集市上去賣。」

  姜衡衍沉默一瞬，「你以前，對本座很好……現在卻要殺我。」

  是啊，怎麼走到這一步？

  傾城眨掉眼眶裡的眼淚，掀開門帘走到裡屋。

  裡屋更小了，只有一張小炕。

  炕上有兩床疊的整齊的被褥。

  傾城：「你怕我被祖母他們欺負，不敢在書院住宿，放學坐很長時間的牛車回來，晚上我們睡這裡。」

  姜衡衍摸了摸炕沿，「這么小，本座一個人都睡不開。」

  「擠一擠也就挺過去了。」

  簡單的清理灰塵，已到了後半夜，傾城鋪好炕，兩人躺了上去。

  姜衡衍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年，長腿長腳伸展不開，乾脆卷著被子側身看著她。

  這一幕似曾相識。

  傾城想到什麼笑了起來，「你那個時候很愧疚，覺得我跟你受苦了。」

  姜衡衍看著她，忽然與幾年前的某個夜晚聯繫起來。

  那一晚她如現在這般開心的笑著，仿佛世上沒有事情能讓她煩惱。

  姜衡衍突然說：「傾城，這麼多年，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

  傾城愣了愣，又驚又喜的問：「姜衡衍，你想起來了？」

  姜衡衍茫然的皺眉，然後痛苦的捂住腦袋。

  雜亂的魔氣在他體內瘋狂亂竄，爭先恐後的想要將他吞噬。

  「啊——」

  傾城驚坐起來，想到他體內融合的小周天星辰有自己的氣息，想要一個冒險的法子，決定試一試。

  她盤膝而坐……

  人的體內有三魂七魄，她硬生生的分離出來自己的一魄，鑽入姜衡衍的體內。

  姜衡衍很快接納了她。

  看到這裡，傾城笑了笑，果然和她預想的一樣。

  忽然疼痛和眩暈席捲而來。

  魂魄剝離的痛苦不是常人能忍，需要時時刻刻承受。

  她定了定神，努力忽略疼痛，閉目操縱鑽入姜衡衍體內的一魄。

  她與姜衡衍融為一體，頓時「勢力壯大」，兩人合體，與各種雜亂的魔氣鬥法。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最後一絲雜亂的魔氣被消滅以後，姜衡衍的體內變得乾淨，只剩他自己魔氣。

  傾城想要抽身之際，那股魔氣眷戀的裹挾著她，不允許她離開。

  她很著急，一魄離開自己的時間太長，對她的影響很大。

  而且她時刻忍受疼痛，撕扯的感覺真的很痛啊。

  孩子也會有影響。

  經過一系列的纏鬥，傾城終於找到機會逃離，趕緊鑽回自己的身體。

  她睜開眼睛，額頭汗如雨下，嘴唇蒼白如紙，看著昏睡不醒的姜衡衍，氣的咬牙切齒，「你大爺。」

  不能再耽擱，她趕緊閉目調息，否則剝離一魄的後遺症那麼大，短時間內別想好受。

  等她再睜開眼睛，看見姜衡衍躺在炕上直愣愣的望著房頂。

  姜衡衍眼珠轉了轉看向她，忽然把她抱緊懷裡，大掌愛戀的撫摸著她的肚子。

  傾城身體一顫，哽咽的問：「你終於醒了？」

  姜衡衍點點頭，「對不起。」

  傾城哭的嗓子都劈了：「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她既怕他永遠冷漠無情，又怕他恢復清醒，因為清醒過來意味著承受一切，他受得了嗎？

  姜衡衍看著自己的手掌，心痛到難以附加，「我親手殺死了吳大叔。」

  ……

  傾城從旁邊杜大叔家的菜園裡拔了點菜，挖了兩顆紅薯。

  兩人像以前一樣，姜衡衍燒火，傾城做飯。

  她烙了一盤紅薯，和一盤青菜小炒。

  簡單的吃了一頓午餐，兩人去了吳宅。

  吳振誠已經被運了回來。

  都說落葉歸根，於吳家而言，就算吳振誠是宮裡赫赫有名的御醫又怎樣，這裡始終是他的家。

  因為剛下葬兩天，吳家所有人都在陸家村。

  傾城敲響大門。

  吳家嬸嬸來開的門。

  她打開門看見姜衡衍，哇的一聲撲進他懷裡，「你吳叔命苦啊！」

  「嬸嬸……」

  吳長明聽見動靜跑出來一看，鼻子也酸了，紅著眼睛罵道：「臭小子，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知道回來？」

  「大哥……」

  每個人都把姜衡衍當自家人看待，哪怕已經知道他是先太子遺孤。

  只有吳長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徐林瞳孔一縮，下意識轉過身，把姜陽護的更緊了。

  倒是寡言少語的伍常看著姜衡衍黑白分明的眼珠，試探道：「公子？」

  姜衡衍：「嗯。」

  伍常的面癱臉激動的抖了抖。

  姜衡衍看向吳長生，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我想去看看吳大叔。」

  吳長生撇過臉，賭氣的把紅纓槍往地上狠狠一插：「等著，我進屋拿個外套。」

  到底是從小長大的情誼，吳長生知道他有多不得已，對他恨不起來。

  姜衡衍自責、內疚的跪在吳振誠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伏在地上遲遲沒有起來。

  吳長生看不下去了，氣道：「你不用這樣，他啥也不知道了。」

  姜衡衍：「對不住。」

  吳長生不耐煩：「人都死了，說那有啥用？……唉算了，我知道你不受控制，魔那玩意能受控制嗎……那你現在？」

  姜衡衍化作黑霧又再次凝實。

  吳長生那麼大膽的一個人，都忍不住後退一步，驚道：「你、你不是人？那你……」

  姜衡衍：「你放心，我不會對嬸嬸和大哥動手。」

  吳長生眼睛一立：「你這個樣子回來幹什麼？萬一你又不受控，全村人都遭罪，姜府的人都死絕了，你還不長記性？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對我娘和我哥，我絕不原諒你！」

  傾城站出來：「我相信他能控制自己。」

  吳長生：「你就是太信他，你家下人才死光的，那一條條都是鮮活的人命。」

  傾城一哽，偏開頭不說話了。

  姜衡衍沉默的燒紙錢。

  傾城受吳家嬸嬸所託，走一圈看了墳地的風水，稍微做了一下改動，沒有什麼大毛病，此處是一個福澤後代的風水寶地。

  給吳振誠上完墳以後，吳長生不敢多留他，把他送出村外。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起朝中事。

  姜衡衍被綁架事發突然，後來化成魔完全沒有自主意識，興崇帝興師動眾的準備認祖歸宗典禮，他忽然消失，興崇帝怎麼跟天下人交代呢？

  吳長生說：「恰逢那日我軍班師回朝，沒有人說什麼。後來陛下從別人口中知曉你我一起長大，召我入宮閒聊。我感覺他很自責，覺得逼你太狠把你嚇跑了。」

  「衍哥兒，你現在這樣……我覺得你得給陛下一個交代。別管你親爹是誰，陛下一把年紀，當你爺爺綽綽有餘吧？他真疼你。」

  姜衡衍沉默一瞬，「知道了，他還說什麼？」

  吳長生：「他想通了，只要你好好的，開開心心，能把先太子血脈延續下去，他不再逼你做什麼。」

  「蕭玄玉如何了？」

  「太子下台以後，蕭玄玉反倒無欲無求了，每日在御膳房下廚，研究新菜品給陛下吃，陛下罵他不長進他也不在意，倒是八王爺蹦躂的歡。」

  姜衡衍點點頭。

  吳長生想了想說：「杜雙找我來著，先太子舊部我也瞧見了，他們挺可憐的，多年隱忍只為把你推上帝位，我也覺得你名正言順，可是你如今……」

  姜衡衍背手遙望遠方：「正因如此我更加不能順他們得意，否則他們瘋狂起來，我被推著往前走，最終落得被支配的下場。算了，多說無益……」

  他苦笑，「魔能掌管世俗天下嗎？」

  「你轉告杜雙，讓他們散了吧。」

  吳長生點點頭：「你往後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