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曠世一廢物
2024-05-13 01:46:40
作者: 七寶燉五花
機會來得突然。
白帝唯一的女兒,繼後生的嫡公主在六合遊玩時遇見了一位五臧的隱士,這位深藏功與名的隱士成功俘獲了嫡公主的芳心,被嫡公主帶回白國介紹給了父皇與母后。因為這位隱士的確不是凡品,白帝也頗為欣賞,但繼後看不上這位隱士毫無背景出身,不能為自己的勢力增加砝碼,因此極力反對嫡公主與隱士的戀情。然而年輕人的戀愛就是如此,越是被反對就會燃燒得越熾烈,嫡公主反而因為母后的拆散,愈加堅定了與隱士長相廝守的心。
彼時白國作為五臧最強的國家,國內依舊許久沒有任何波瀾,皇子皇孫們天真且勇敢,聚集在嫡公主身邊支持她的愛情,直到隱士憑著自己的個人魅力積攢出一個龐大的年輕的勢力。
這些頭腦發熱的年輕人贊同隱士的叛逆,感受到了隱士的熱情,於是他們誓死追隨,在白國掀起了一場戰爭,一瞬間攪得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戰爭起初是勢均力敵的,因為敵方大將都是隱士身邊的貴族子弟,每個世家每位朝臣都顧惜自家子弟的性命,下手格外不忍,但漸漸地白國的經濟民生被這場戰爭拖下了誰,刀口落在自己身上,權貴們也不能繼續隱忍,於是後半程白國以太子為首,朝著敵人猛烈反擊。
這場戰爭熬盡了白帝的心血,確立了太子的權威,白帝病退後宮,太子監國,率領幾個信重的弟弟一同征戰。
在這樣的亂局裡自然也有人渾水摸魚,譬如垂涎太子之位的二皇子以及二皇子的跟班三皇子,但總有人堅持正統,比如六皇子。
武藝高強的六皇子是太子麾下最得力的大將,也是敵方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樣的機會韓侍讀必定不能放過,於是他泄露了六皇子的信息,讓對方將六皇子擒拿下,對六皇子實施了五馬分屍裂魂之刑,靈魂囚禁在金烏玄鳥燈中,沉於混沌之海,永世不能翻身。
那是韓侍讀韓浞一生最痛快的時刻,可誰知道他沒有讀過這樣一句話,叫做狡兔死走狗烹,對方在拿下六皇子之後,將六皇子身邊所有的隨從伴當屠戮殆盡,也包括韓浞自己。
他好恨。
為什麼六殿下死了也不肯放過他!
為什麼他永遠要因為六殿下而飽受折磨!
他不甘,他不願。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他,你並非白國皇族,血脈不同,還有機會,你可以復活,只是需要復活在六合,復活成別的身份,別的人。
韓浞開心得要哭了,他自然毫無條件地答應。
誰知道那復活法陣那麼疼,他疼了足足一整年!疼得他好想把六殿下從金烏玄鳥燈里挖出來凌遲!
等那種靈魂都粉碎的劇痛結束,他復活了,成了六合一個最最普通的書生。
百無一用是書生!
你看六殿下讀了那麼多的書,不一樣死了,讀書又有何用!
幸好那個助他復活的那些人沒有拋棄他,那些人在六合也有同伴,那個同伴在六合擁有一個強大的家族做後盾,可以供給韓浞的新身份過上鮮衣怒馬的日子,可以供給韓書生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更換的皮囊,可以供給韓書生每一個卑劣的狂妄的願望,唯一的條件就是聽命行事。
聽命行事就聽命行事吧,反正不過就是一些簡單的陰謀和殺戮,這些命令反而讓他找到了往昔的痛快——看著無辜的村人被付之一炬,看著可憐的女子匍匐在他的腳下哀求,這種被人奉若神明,掌握別人生死的感覺多麼令人愉快啊!
甚至於那個對他發布命令的人,也需要他的皮囊,時而做他的男人,時而做他的女人。
事情一直很順利的,哪怕有個臭道士帶著幾個缺心眼的廚子搗亂,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危機感,那些人不過是六合的螻蟻,他可是出自五臧白國皇妃的人上人!
直到那麼一天,他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面孔。
那個刻在他的靈魂里的惡人,那個導致他一切痛苦的元兇!
六皇子屠博衍!
痛苦的過往如這一片黑色的大雪紛紛落下,他恨不得每一片雪花都淬了毒,好讓屠博衍肝膽俱裂,劇毒焚身!
屠博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一把傘來遮在了明月出頭上,而其餘人也紛紛找東西遮蓋,只有五郎膽子大,伸手一捏:「誒?好像沒什麼,跟真的雪一樣,融化了。」
「的確無妨。」四郎也試了試,將掌心一地污濁的泥水展示給大家,那是黑雪融化後的水滴。
屠博衍不屑:「這黑雪夢中常見的,無非是一些骯髒的思想的碎片,沒什麼機關,落在身上也不過就是髒了一身衣服罷了。」
黑雪污濁了眾人的褲腳鞋子,卻不能阻攔眾人的步伐,他們一路穿過黑雪走進了大雪殿。
「的確是遼遠高潔。」李仙蹤對大雪殿的建築風格十分欣賞。
闊大的宮闕、高聳的門柱、潔白的牆面,如果無事建築上的傷痕和這些黑雪,大雪殿本該是令人豁然開朗的地方。
「從那邊過去就是後殿吧?」比起前殿,明月出更熟悉後殿。
「對,但我想他應該沒有藏在後殿。」屠博衍判斷,「因為他沒有那個膽子。」
「這話怎麼說?」李仙蹤問。
「越是我熟悉的地方,我越能發揮我的精神力量,對他越不利。他能選擇大雪殿,我想這本身就足夠愚蠢。」屠博衍拂去袖子上的黑雪,抬腳踏上大雪殿前殿的台階,隨著他的幾步一級一級向前,那些黑雪也一節一節敗退,破敗焦黑仿佛是某種更高潔的力量洗去,露出了大雪殿原本的模樣。
「就是這樣。」明月出笑得驕傲,「要是別的地方也就算了,大雪殿可是我們的主場。」
「連黑雪都當個障眼法,他已經黔驢技窮。」屠博衍冷冷評斷,「如今他也只能指望我會被舊時人事迷惑,盼著我出紕漏,留他一條命罷了。」
「今日你把他了結,也算是報了當年的仇。」明月出拉著屠博衍的手。
「當年仇人是那混血孽障,太子大哥已經替我報仇雪恨,他不過是跳樑小丑,還不配做我的仇人。」屠博衍冷笑。
「他不是泄密了嗎?」明月出與屠博衍一唱一和。
「那些哪裡算是秘密,那位混血孽障倒的確是個人物,他已經料到我的行動,所謂的泄密,不過是驗算一遍罷了。若沒有這番泄密,大約他還不知道我身邊的人都在什麼地方,偏偏因為這番泄密,讓對方不僅僅抓住了我一個,還把整個大雪殿的人一網打盡。」屠博衍聲音愈加冰冷,說到最後一句,又冷笑一聲,「我也是始料未及,這算不算是一番同歸於盡的苦心?」
「這麼蠢!我震驚了!他沒有一點判斷戰局的能力嗎?跟在你身邊就啥也沒學會?反而出陰招做小人,把自己的老命給送了?」明月出語氣十分誇張。
「我的媽呀,我一開始還以為韓丙庚是個什麼人物,結果發現不是人物,是個玩物,現在看玩物都不算,簡直是個廢物!」戚思柔損起人來,還很押韻。
「還不如廢物,長安城中廢物紈絝只多不少,但沒有哪個把自己小命玩進去的。」五郎補刀。
「我以為他給香九郎暖被窩就夠誇張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六郎也搖頭。
「他簡直還不如賀蘭宓,那女人又狠又囂張,還能說一聲毒物。」七樓主鄙夷。
「是啊,賀蘭宓恨上我們,好歹敢親自動手,看看這個韓丙庚,到現在都是個縮頭烏龜,不知道這會兒藏在什麼皮囊里,不會是條狗吧?」戚思柔雙手一攤,「禍禍小動物可不好。」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仗著平時插科打諢的默契,群口相聲一般越說越熱鬧,可讓人驚訝的是這樣的刺激也沒有能夠讓韓丙庚現身,反而是那些怪鳥之類又出現了,這一回多了筆墨紙硯書簡等十分具有大雪殿風格的怪物,還有幾個行屍走肉般的人形。
「看來他忘了乳母們的模樣,只記得我身邊的宮人。」屠博衍點頭,「若是他還記得乳母,或許我能留幾分舊情,可這些宮人——我當年埋頭苦讀,身邊這些人都是繼後安排的,我對他們沒什麼印象。」
「這一點都沒看明白,看來韓三是真的蠢。」明月出釋放五感,仔細體會著眼前這情狀之中那一絲撥動。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一鍋濃稠的玉米糊糊里找一段長度不過是一個指甲蓋兒的頭髮絲,她分明知道它存在,但又很難精準定位將它挑出來。
除了明月出之外的其它人已經同那些怪物交上了手,屠博衍且戰且還提醒:「周圍有螽冥蟲怪的味道,只怕韓三把蟲子們當做是他最後的防線了!大家當心!」
「哎呦最後鳥兒都沒了,躲在蟲子堆兒里,可真是個爺們啊!」戚思柔大笑。
一開始動手的時候怪物還不少,但隨著眾人的清繳,怪物越來越難以補充,等眾人衝進前殿的偏閣廂房所在院落,只剩下一個半太監還在苦苦支撐,等不到後援。
「大家當心,這地方便是從前侍讀們的居所。」明月出好歹也算是大雪殿的熟人,尤其是夢中大雪殿,最近一年夜夜出入,怎麼從這裡翻去遊廊都瞭然於心。
鬼蟲那種腥臭酸澀的味道傳來,李仙蹤摸了摸鼻子:「看來這些蟲子也有靈感,與蛛妖的味道十分相似。」
「既然是同一個味道,說明這類蟲怪內存於腦,外成蛛妖,說不定也是鬼神盛宴的產物。」屠博衍分析道,「如今想來,從瀛洲島到十二樓,許多事情都與鬼神盛宴想通,看來香九郎攤子鋪得挺大,韓三的確配不上人家。」
「嗐,韓三再不濟,皮囊換得勤,可能這也是情趣吧。」五郎辛辣評論。
話音一落,一道黑影帶著一股腥臭撲向了五郎。
五郎側身一讓,那黑影正巧迎上了四郎的利刃,頓時被砍成了兩段。
眾人抬眼望去,那黑影竟然並不僅僅是個鬼蟲或者螽冥,而是以一種上半身是蟲,下半身是人的模樣存在著,看那裙擺繡鞋,竟然還是個女人!
明月出輕呼一聲:「啊,這個衣服有點眼熟,你讓我想想,這個綢緞好像是賀蘭宓穿過的——哎呦這個猥瑣男,該不會是沒什麼認識人幻化成怪,索性拿他禍害過的女人填充人設吧!」
戚思柔一腳踩住另一個蟲女,果然分辨出那裙子是晉國貴女們喜歡的款式,說不定就是韓三當年在晉國忽悠過的女孩。
「垃圾!」戚思柔一腳踢飛那蟲女,轉頭瞪著廂房,「看我把這房子拆了,那龜孫子還能躲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