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一別長安城

  北地銀狐一身是寶，血肉骨髓皆可入藥，尤其銀狐血，在明月出看來就是六合的消炎藥，效果拔群堪比各種抗生素，還有內丹狐寶之類，與幾百年的人參一樣可以吊命，彌足珍貴，因此多年來一直被圍捕，境況與乘黃也差不了多少。至今仍有傳聞，說各國皇族皇嗣出生，都有狐血狐寶之類預備著，這一次如果天后了解到他們這些人不是普通的狐妖而是北地銀狐——「你以為她會抵住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的誘惑，放人走？」屠博衍對李唐皇室從無感路人變成了沒事就要踩一腳的嘲諷黑，千金公主居功至偉。

  大郎支開其它人與明月出私聊：「你，你們，你與那位六殿下，知道多少？」

  明月出一看大郎那青白臉色便明白這話所指為何，老實回答：「嗯，就你說的金狐，那個什麼兩千年，乘那個什麼黃之類的。屠，咳咳，六殿下，都知道。」

  大郎頹然垂頭：「三郎不知為何，去宮中，告密了。」

  明月出也只能說：「只當沒了這個人，節哀順變。」

  大郎揉了揉臉：「我能否與六殿下相商？」

  明月出與屠博衍換了手，自己坐在副駕駛上打算觀摩學習一下大佬之間的對話。

  屠博衍一開口，大郎便得知面前皮囊已經易了主，臉還是那張臉，但顧盼之間的高傲清冷騙不得人，此時的「明月出」便是送到宮中說是哪位公主，也會有人信。

  大郎開門見山：「六殿下，實不相瞞，大娘子真身唯有你我二郎知曉，但若果真被拿進宮中，可否會有人看出大娘子是金非銀？」

  「六合各國皇族皆有重寶，可分辨血統種族，罕有出錯。一旦試探，大娘子真實身份有九成會被發現。我不認為李唐皇族連什麼是乘黃都不知道。」屠博衍也直白以告。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大郎臉色更白，咬牙道：「如此說來，便不是我與二郎放血割肉甚至留在唐宮便能解決的。」

  「誠然如是。便是你一生留在宮中，日日放血，夜夜割肉，也比不過乘黃兩千年的壽元誘惑。」屠博衍道。

  大郎捏緊拳頭，從牙縫裡吐出：「三郎……」

  「你們有幾人是銀狐？」屠博衍問。

  大郎苦笑：「若以血統論，唯有我和二郎是純血銀狐，其餘幾人都是狐族，但不全是一種。」

  屠博衍略一沉思：「假若那個三郎果真告訴天后，天后對你們另有所圖，你們意欲何為？」

  大郎凝眸看著明月出的臉做出他完全陌生的表情，沒有回答。

  「若天后留人，你們可能走脫？」屠博衍又問。

  大郎略一沉吟，依舊如實回答：「只有一法。你們也知雲笛一事，彼時李天人知道我們是銀狐，便留定盤星、雲笛與一法陣圖譜，必要時可做脫身之計。」

  「他以為你們都是銀狐？」

  大郎看著屠博衍，這一次停頓了許久，才回答：「以為大娘子是銀狐，畢竟一感之下金銀本就難以分辨，李天人也並未果真用什麼法寶去檢驗大娘子——他畢竟是個君子。」

  「如此，你們應當立刻離開長安，別管三郎如何。」屠博衍乾脆利落地說。

  大郎先是一怔，隨後立刻下定決心：「我這就叫醒大娘子！」

  說著，大郎喊來二郎，簡明扼要地解釋兩句。

  二郎平時冷眉冷眼，口齒伶俐，此刻卻遲疑了一下：「果真，三郎他——」

  大郎這會兒已經有了腹案，一溜兒吩咐下去，倒是色色周到，連夥計們的工錢都不打算給：「——若問起，這樣才算是走得匆忙，他們不知情便不會被牽連。」

  「三郎糊塗！就算是銀狐——我們難道就有什麼好果子吃？！他就有什麼好果子吃？！」二郎氣得一腳踹翻了椅子。

  「若果真如此，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戚思柔的聲音響起，她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喝剩下一個黑底的湯藥碗。

  二郎愣住。

  戚思柔惡狠狠地瞪了二郎一眼：「叛我盟誓，賣我弟兄，便是我丈夫也要被我幹掉，何況三郎！他做了這等事，看在多年交情，我不買兇殺他已是慈悲了！」

  二郎深吸一口氣：「那便快走吧。」

  「李大仙呢？」戚思柔問。

  「應當是入宮去了。」大郎回答，「先去了大理寺，後又入宮。」

  明月出想起李仙蹤的留言，連忙又切換回控制權，將李仙蹤的原話一字不落地背給戚思柔聽。

  戚思柔氣得摔了那湯藥碗，偏偏湯藥碗落在波斯地毯上沒半點兒損壞，彈跳了兩下便滾回了戚思柔腳邊。

  「五郎還未回來。」大郎換了外出的衣衫，「我去叫一聲。」

  「且慢，五郎雖是清白，卻見證了那一場禍事，暫時不見得走得脫。」戚思柔攔住大郎，眼珠子一轉，「你拿著陣法帶大家先走，我拿著定盤星與雲笛藏在城中，設法弄出五郎再走。若是有問題，建康城見。」

  大郎一把拽住戚思柔：「你走，我留。」

  「這你不必擔心，我敢留下，自有計較。」戚思柔死捏著湯藥碗，「想我死容易，想我倒？做夢！」

  「我們不過是夥計，也暫時留下。若需逃脫，我還有一法，可助大娘子離開。」屠博衍說道。

  「你想啊，我能弄到中山國公主的身份，又怎會沒有點兒後路呢！我們在空港有一條退路，若是出了麻煩便直接去建康。」明月出補充。

  大郎這才點頭，喊了二郎四郎忙活起來，不過半個時辰便又轉回，對明月出與屠博衍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謝。」

  戚思柔一把推開明月出，抬腳在大郎小腿踹了一腳：「廢什麼屁話！快走！」

  所謂法陣便是一張捲軸，上面畫著明月出見過的那種類似的銘文符號，展開落在地上，天然形成一個直徑大約有一丈的圓形轉星陣。論規模光芒肯定不如明月出在弱水裡見到的那個氣勢恢宏，但屠博衍說這就是最基本的轉星陣模樣，最初道士們創造這種法陣就是這樣的。

  「這不就是那種傳送門，出生點，回城捲軸之類的？」明月出想起電子遊戲的設定。

  「或者如你所知，這是一段程序。啟動程序便可去往相應的地點，而這一段程序的程式設計師是李仙蹤，他設定的程序會把所有人送往晉國建康。」屠博衍解釋。

  「為何是建康？」明月出問戚思柔，她印象里的建康是南朝華都，奢靡風流，貧富差距明顯，還時刻受到當時北朝的威脅。

  「因為建康更亂，非人勢力錯綜複雜，毫無監管，且彼時我曾想在建康置業，在建康留了一手。」戚思柔回答。

  明月出佩服地看著戚思柔，她還真的是努力活命，努力狡兔三窟。

  戚思柔吩咐了大郎二郎幾句之後，便像是趕綿羊一樣把幾個郎都趕進了法陣之中。

  幾個郎拿著細軟之類站在陣內，於戚思柔兇惡的眼神威脅下，沒有一個敢開口的。

  「還不快走？！」戚思柔河東獅吼。

  話音一落，捲軸一撕，轉星陣的光芒驟起，大郎一聲「當心」還沒喊出半個字，就消失在了眼前。

  明月出目瞪口呆地看著戚思柔，這，這也太雷厲風行了吧！

  戚思柔叉腰，斜昵明月出：「也不是頭一回了，你以為我們怎麼來的？我們一路被掮客追捕，來就是分批來的，走分批走，有什麼可奇怪的？

  明月出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是走那種路線的，自己留下來必死無疑，所以讓兄弟們先走。」

  戚思柔翻了個白眼：「反正我是不會去尋死的，不然你以為我訛了李仙蹤那些逃脫類的寶貝是做什麼的？雲笛與定盤星兩樣在我手，休說是我與五郎，便是我與五十個金吾衛，我也能把他們弄走！怎麼樣？你跟不跟我走？！」

  「跟啊。反正我是中山國公主，天性就是四處溜達。」明月出雙手一攤，她在長安也惹了一屁股麻煩，再說，既然她已經把真相告訴了戚思柔，那就是認了這個朋友。

  既然是朋友，怎麼唱來著，朋友一生一起走~

  看著明月出笑嘻嘻的臉，戚思柔露出姨母笑，一把攬過明月出：「可人兒，那現在咱們倆就是夫妻了！」

  明月出懵：「啥？！」

  說著，戚思柔拿出一個好像氣墊粉餅一樣的玩意來，從裡面掏出個細鏈子墜著青色寶石的首飾，蹬了鞋子往腳腕上一套，一片青光落下，一位著書生常服的俊俏少年出現，眉眼依舊是濃墨重彩，俊美非常，可怎麼看都是與戚思柔長得完全不同的少年郎，身量細高，大手長腳，連喉結都有！

  明月出驚得說不出話來。

  屠博衍哼了一聲：「不過是小法術而已。於李仙蹤而言，這些都是入門法術。也難為大娘子，真是狡兔三窟。」

  戚思柔依舊伸胳膊攔住明月出：「美人兒，以後我就是戚大郎，你的夫婿。你我二人來長安投奔親戚，結果親戚給的地址是假的，就這麼孤苦無依住在了戚家酒樓，如今不知為何酒樓人去樓空，好生為難！」

  明月出看著這個明明長得不像戚思柔卻分明還是戚思柔的戚大郎，覺得在六合求生絕對要靠本領，靠不住人情世故！

  「老鐵，罩我，千萬別丟下我不管啊！」明月出在腦洞裡吼。

  「你懂事也不是壞事。」屠博衍的語氣古怪，好像在壓抑某種竊喜。

  「我光懂事有個屁用，不如一件法寶！」明月出嚶嚶嚶，「老鐵，你一定要練好武功，這樣就算你我是雙重人格鬼上身的怪咖也沒所謂了！嚶嚶嚶，這裡這麼多不是人的，作為一個凡人生活真的好難哦。」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屠博衍敷衍道，可是他心頭卻如晴日山溪，被日光一照，一股暖流沒過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