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雪域人參果
2024-05-13 01:34:44
作者: 七寶燉五花
覆面高手不動聲色地看著兩股符文在雲母壁的綠光之中征戰,大宮女含桃卻汗如出漿,若不是扶住了明月出只怕就要倒在地上。
「你,去入口接迎仙宗子。」覆面高手突然開口,語氣雖清冷倨傲,聲音卻十分清澈悅耳。
明月出正要習慣性轉身去跑腿,大宮女含桃卻拽住她:「首座說的是我。」
「此陣非我一力可為,因此我喚了仙宗子,須臾便到。」覆面高手對明月出解釋。
大宮女含桃飛快朝著入口跑去,好像迫不及待要逃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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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覺得覆面高手冷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好像沒有什麼異狀啊。
「公主毫無知覺?」覆面高手問,「中山國皇族果然不凡。」
「嗯,我也沒見過幾個族人,家道早就中落了。」明月出連忙找補。
片刻之後含桃回來,明月出差點伸手捂住眼睛:在雲母壁和弱水白沙符文的珠光之下,李仙蹤的臉愈加俊美超然,令人不敢直視,尤其此刻他一臉沉肅,滿身浩然之氣,連那些血色符文都感受到大人物登場,開始節節敗退,不多時便被白沙符文吞了個乾淨,那股邪氣也漸漸散去,讓含桃終於鬆了一口氣。
失去了血線符文的雲母壁看上去並無變化,但從含桃和另外兩個護衛的表情看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李仙蹤向那覆面高手行了晚輩禮,正色道:「首座,到此就由我來引路吧。」說著,以手為筆在雲母壁上寫了個門字,伸手一推,便打開了雲母壁密室。
「神筆馬良!」明月出心如擂鼓,漂亮道士也太厲害了吧!
「雕蟲小技。」屠博衍不服氣。
以李仙蹤為首,眾人魚貫而入,果然在密室一角看見幾個形銷骨立之人,其中一個貼著雲母壁在一下一下敲擊,聽見人聲轉過頭來,讓漂亮道士輕呼出聲:「文七娘!」
「是那個阿姊?!」明月出倒是記得這個名字。
名為文七娘的阿姊即便是瘦骨如柴,面色憔悴,但眉目輪廓可算明艷,有點戚思柔的味道,怪不得是戚家酒樓的人都喜歡的女孩子。一想到這樣的女孩子被囚禁在此地數月,擔驚受怕,明月出頓時怒火中燒:狗屁千金公主!有能耐你囚禁武皇后去啊!
文七娘此時正用一塊彩色石頭瞧著雲母壁,一下一下,節奏錯落有致,正是那首河間府民歌《弄潮兒》。幾人都已經進入雲母壁內,她也還是那副無所知覺的的樣子。
「此女行為古怪,她似乎神志不清,但依舊抵抗混沌,執意敲擊雲母壁。或許是有人故意為之,好控制這些人,唯有她不願放棄,始終抗爭求救。」屠博衍道。
明月出聽得心頭抽痛,上前幾步開口喚那文七娘:「七娘,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文七娘聽到聲音第一反應是瑟縮後退,待到她慢慢找回視線焦點看清楚眼前之人,才茫然地發出「啊——」地一聲。
明月出嘆了一口氣,努力溫柔勸哄:「七娘,我們是來救你的,是你弟弟托我們來的——我是戚家酒樓的人,我是柔姐和大郎的朋友。」
文七娘聽見弟弟和戚思柔的名字,表情驟變,好像從僵死麻木中驚醒,她瘦得爪子一般的手緊緊抓住明月出的衣袖:「你是柔姐的——是柔姐的——」
「我是跟著十一郎在廚房做活兒的啊!搓駝峰啊,做杏仁酪啊!你阿弟說你最喜歡杏仁酪了。」明月出忍著被抓痛的地方,繼續安撫文七娘。
文七娘捂住嘴,眼中並無眼淚,可全身卻止不住顫抖。
含桃不愧是安定公主身邊的得利宮女,見狀立刻攬住文七娘的肩膀,用貼心的語氣感慨:「我們都知道你受苦了,你放心,一定會有人付出代價的。」
文七娘漸漸平復下來,她的夥伴們就沒那麼幸運了。
李仙蹤蹙眉:「比之其它人,她格外消瘦,然她的神智作為清醒,想來這裡的食物另有玄機。」
果然也是文七娘率先說出這幾個月的遭遇——他們這幾人竟不是為了售賣或被千金公主自留,而是僅僅囚困於此不知目的,除了每天會有人送來飲食,偶爾會有人來帶走一人,其餘時間這雲母壁密室都是一片死寂。
文七娘膽大心細,在牆角劃了線條,每隔七天便有一人被帶走,她也曾問過這些人可有什麼共同之處,但即便她已問得生辰八字,依舊毫無頭緒。從文七娘被囚此地至今,已經四十幾人被帶走,男女老少各不相同,且文七娘並不是留得最久的,至少另一個流著口水傻笑的少年就早於她。
「你只管將你所知一一說來,我們定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會為你討回公道。」漂亮道士毫不介意儀態地蹲下身來,笑容輕柔和暖,「現在你已經安全了,我帶你回去見你弟弟,若你願意回鄉便回鄉,若你害怕被人報復,我可以安排你們到我師父那邊做工。」
明月出鬆了口氣,李仙蹤都沒有人敢惹,李仙蹤的師父那邊千金公主應當也無可奈何。
與屠博衍所料相同,雲母壁之內牆也布置了法陣,只是這種法陣與血線符文不同,是安撫情緒所用,大概是怕囚禁其中的人不小心撞牆死了,影響他們的資源儲備。
「你再說一遍?」那覆面高手突然盯著明月出。
「——影響他們的資源儲備。」明月出在那等高冷目光之下乖乖重複。
「原來如此。」覆面高手與李仙蹤對視,「看來這等害人之物不止一處。」
李仙蹤冷著臉吐出一句話:「千金公主,到此為止。」
「他們的意思是說,這些人留著是一種特定用途?」明月出問屠博衍。
「噓,有人來了。」屠博衍提醒。
覆面高手對李仙蹤點點頭,李仙蹤立刻憑空畫符,將幾個外來人隔在角落裡。
「不是說雲母壁隔絕法術嗎?」明月出好奇,怎麼漂亮道士還能施法隱身?
「隔絕是指,法術無法內外相通,仙宗子這法術又不曾出了此地,無妨。」屠博衍解釋道,「看來送飯的也只是尋常人類,連外層咒文已經消失都覺察不出。」
明月出盯著雲母壁外的兩個人影,兩個蒙著頭臉身形細瘦的人提著一籃子食物進來,掏出油紙包以後正要走,其中一個突然指著文七娘啊啊兩聲,文七娘惡狠狠地撲向兩人,低聲嘶吼。誰知這兩人見到文七娘狀若瘋婦反而放心了下來,走到內壁一側又是啊啊地叫喊,雲母壁上便又出現一道裂口,兩人從裂口中擠了出去,那裂口又再度癒合。
「看來此處出入需要鮫人咒語。」李仙蹤鬆了一口氣,「若僅是鮫人,卻也好辦。」
「鮫人?我還以為是啞子。」明月出索性開口問李仙蹤。
李仙蹤搖頭:「雲母壁既為密室,必定留有出入口,若是尋常口令極容易被法術更強之人更改。故記載之中雲母壁多用非人族眾語言。鮫人人丁稀少又遠在雕題國,其語言除了鮫人本身,無人可發出,是上上之選。」
「那可未必。」屠博衍在明月出的腦洞裡嘀咕,「鮫人發音使用數個器官,只是大多數人駑鈍,學不會同時發聲罷了。」
明月出不用問也知道,屠博衍肯定會:「那剛才他們說什麼?」
「說文七娘怎麼了,進出口令則是,鬼神來赴宴。」
「鬼神盛宴麼,難道千金公主這個鬼東西,還和鬼神盛宴有聯繫?!」明月出難掩驚訝,幸好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被囚之人身上,不曾留意她。
那些被囚之人一見地上油紙包便不管不顧撲了過來,油紙包被撕扯得稀爛,裡面包裹的雪白瑩潤的果子滾了出來,可這這些人完全不顧果子沾了泥土,各個狼吞虎咽起來,乳白色的粘液順著下巴指縫滴落,有一股熟悉的腥臭腐爛之氣。
「我說老鐵,這是土蜘蛛的味兒吧?」明月出一個激靈,看著那些圓圓白白的果子。
「他們說這是雪域人參果,吃了便可成仙。我最初也不懂,又餓,便也吃了,剛開始吃的時候覺得腥臭,吃了幾天便覺得果然好吃,可再過幾天我發現我經常會恍惚,連阿弟都想不起,待我慢慢觀察,發現他們吃了果子之後的那幾刻鐘會更愚鈍,我也勸他們不要吃,沒有用。只有我見他們那樣子,不肯多吃……」文七娘說著捂住臉使勁兒搓了幾把,眼中水光閃爍,「便是這樣,我也想不起阿弟的臉了,我連我們住過的地方都想不起了——」
「這並非是雪域人參果,只是土蜘蛛的卵。」李仙蹤掏出一塊帕子裹起一枚白果,「這種果子不能孵出蜘蛛,具有毒性,可麻痹知覺神智,有人會將其煉製成麻藥,緩解傷痛,但後來發現其毒害人不淺便作罷。」說著他將那枚卵交給太子護衛,「姑且留為證據。」
「某種意義上也是成仙了。」明月出瞧著另外幾個心智全失之人,她也不知道是文七娘熬儘自己不肯放棄更幸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苦的他們更幸福。
「文七娘至少很幸運,你我能發現雲母壁也是偶然。」屠博衍誠然道。
「我們住的這一片本來就是僕役侍女們住的,以前就算是有人發現了也被咔嚓了吧。我們是因為湊巧和安定公主住在一起,誰又能想到安定公主會插手。」明月出咬牙,「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只怕我們要先見鬼了。」屠博衍突然說。
明月出一愣,隨後她便聽到了一種令人心悸的雜音,那是什麼東西碎裂發出的聲音,吱吱呀呀,一抬頭她發現聲音出自天花板,竟然是這雲母壁發出的聲音!
「大約是我們動了外層符咒的緣故。」屠博衍四下觀望,果然覆面高手和李仙蹤都已經覺察。
「一旦破壁,將他們帶走。」覆面高手冷靜吩咐。
「首座放心,破壁後我便可用法陣將他們轉移入山中。」李仙蹤點頭應允。
覆面高手退後一步,一注流水呲到他站著的地方,雲母壁的天花板竟然真的四分五裂開始漏水了。
「這是什麼豆腐渣工程?!」明月出一想起弱水之中淹死的經歷,就覺得牙床都在痛。
屠博衍倒是毫不擔憂:「不是它自己碎的,是有高人發覺它的異狀,索性將它毀掉。這種高人麼,呵,恐怕千金公主請不起。」
明月出來不及問為什麼,這一句話的功夫整個雲母壁都裂開來,水從四面八方湧入,冰涼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