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美人如饅頭

  這薛家客棧是萬年縣縣尉的產業，薛縣尉不僅管著萬年縣的安保工作，還兼職為皇宮採買貨物，家裡祖祖輩輩盤踞在此，這一代家中還出了一位很受天后寵愛的貴人，委實是萬年縣的實權人物，因此薛家客棧雖然價格貴了一點，但卻安全許多，絕不會進去閒漢潑皮。

  屠博衍這樣高高在上的傢伙自然是不了解縣尉老爺的事情的，他甚至也沒有來過萬年縣，人家當年去長安城都是一擲千金玉門鍾，從來不糟這車馬勞頓的罪，更不可能像明月出一樣，踩著爛菜幫子步行從驛站走到客棧里。

  倒是明月出覺得六合的交通運輸很有意思，天上飛的水裡游的地上跑的都有，還有靠法術支撐的傳送門法陣，在這麼多方式里各國之間物料運輸該多繁雜有趣，不知道國與國之間食材之類怎麼保鮮的，有沒有冷鏈運輸？若是私人訂製旅遊，那有沒有專門去參觀妖窟魔域的路線？有沒有那種全天下都認同的絕世菜譜，能一路吃過去？這裡面有沒有她知道但是六合還不發達的業務，讓她也能一展長才，用現代人的眼光見識賺個商機？

  「什麼？麻辣火鍋也有？那吃過西餐沒？就是金髮碧眼的西洋人吃的，我做西餐，烘焙啊，牛排啊，紅燴啊都不錯。之前那對姑嫂說什麼來著？高家饅頭？」明月出問。

  「不過是些吃喝之事，你就能想得如此激動。罷了，你不必顧慮我，只管去吃你自己的。」屠博衍一進客棧，見這房間窗明几淨，被褥絮軟暖香，脾氣倒是小了不少。

  王十九郎有了銀錢，為明月出點了一份客棧的點心套餐，報了一句：「在下去買些衣物，之前被狼追，包袱都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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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出笑著擺手再見，轉身滿臉期待地撲向那盤子點心茶水。

  現抹的青茶配了松子糖和核桃酥，青茶的清苦襯托出松子糖的香甜，核桃酥吃了滿嘴綿和膩，正好再用青茶沖一衝。再咬一口高家饅頭，嚯！又松又軟，正宗無添加的麥子香！

  更可喜的是這高家饅頭兩層面，一層鬆軟原麥味，一層揣進去不少油酥，蒸得起層，層層揭下來都是淡淡的甜，就沖這份巧思，人家這饅頭出了名也極正當！

  明月出一片一片揭著饅頭皮，兩人一身靠在窗邊看著客棧樓下一條米字長街上的熱鬧，看人看衣裳看販夫走卒，看那些挑著擔子賣零食水飲的婦人，對屠博衍說：「我還真不能把我那邊的古代印象帶到六合來，你沒事就給我多講講，要不然我就變成愚民了。哦，對，其實說不定我對我故鄉的古代也是刻板印象，是我自己書讀得少才覺得古代生活艱難困頓，其實人家唐朝貴族都有櫻桃冰淇淋和冰輪空調，比我強多了吧。」

  屠博衍懶得搭理她，藉手擼貓，哦不，擼狻猊四喜。。

  「你說長安女子開放，極少戴冪離，剛才那位美女姐姐怎麼就遮得那麼嚴實呢？」明月出滿嘴可惜。

  「誰知道。」屠博衍毫無興趣。

  明月出撇嘴，屠博衍就只有點兒求知慾，一點兒也不八卦，百分之百沒女友單身狗。

  「呵，我是單身狗，那你是有偶貓？」屠博衍反唇相譏。

  「我是獨身主義，一個人簡單方便。」明月出說著，又拿起了一個饅頭。

  兩人吃著點心看著熱鬧，正巧一輛小巧精緻的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客棧門口，剛才撞人的囂張婢女先從車上下來，接著又轉過身屈膝伸出胳膊來，讓車裡伸出那隻欺霜賽雪的手搭上去。

  從明月出這二樓臨窗的好位置看，正巧能看見那隻手撥開帘子，露出一個小娘子纖巧的下頜和豐腴的上身，肌白且潤，線條柔軟，光看人家這副軀殼，就能聞到一股脂香氣。

  明月出看了看手裡的高家饅頭，滿腦子快活：「嘖嘖，美人如饅頭，一層層褪了衣裳，想必也是好饞人的畫面啊。」

  屠博衍恨不得從明月出的腦子裡鑽出來捏住她的嘴！

  「誒，你這人不講理，我就是女人，垂涎一下漂亮女人又不犯罪。我以前追過的男團女團可是不少，一線團幾乎是all——」明月出故意氣他，「要不然我換個男神腦補腦補？你覺得我以前給你看過的哪個好？」

  「你看。」屠博衍論臉皮比不過明月出，只能調轉她的注意力。

  窗下街上，一個隨從站到了馬車附近，手裡拿著個錦盒，夕陽落在盒子的雕花寶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那馬車裡的娘子似乎是被這錦盒吸引，索性探出半邊身子與那隨從說話。

  明月出喝著茶水點頭，看看人家這身段，這麼珠圓玉潤的，偏偏鎖骨飛揚，腰肢纖細，也太會長了吧，連她都想去摸一把。也只有屠博衍這樣的高嶺之花才會用嫌棄的語氣點評：「摸什麼摸，當心摸你一手掉渣厚粉。」

  有人卻不嫌棄這娘子的脂粉氣，一襲錦衣華服，大搖大擺地上前搭訕。

  明月出不用聽清楚，只看那錦衣人繞到馬車前扶著那娘子款款下車，她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兒。這種你情我願的風流哪怕是在她的唐朝盛世里也絕不稀罕，在六合這種連馬臉野豬都能拉車的地方，就更不驚訝了。

  比起這個，她更好奇那個聲音的主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可惜那身段美味的娘子始終戴著冪離，光憑著舉手投足之間露出肌膚白膩的下巴和水潤櫻紅的豐唇，便足夠令人遐想了。

  嘖，說起來也憋氣，自己仨瓜倆棗地都被屠博衍看了個痛快，可到目前為止她還是不知道屠博衍的長相，每次想到他都只能腦補他的臉遮了馬賽克，或者從今天起可以腦補冪離。

  戴著冪離斗笠的修長背影，有點帶感哦！

  這邊明月出不顧屠博衍阻止，興奮地暢想，那邊近距離接觸美人的僕役捧著錦盒雙手顫抖，卻也只能垂涎地聽著自己的錦衣主人與那美人閒話。

  「古人不是講究生辰八字不外露麼，怎麼這倆聊到這個話題了？」明月出很八卦地問。

  「我如何知道？」屠博衍沒耐心，催她快些去採辦東西，最好明兒一早就進長安城，「我昔年曾在長安城留有布置，算年份與今日相隔不遠，或許還能找得一二。」

  「也好，正好把假身份證換了，要不然我編故事都沒有底氣。」明月出說著，拿了背囊錢袋出了門，奔著萬年縣的商業街坊而去採購基本生活所需。大包小裹地回來以後，明月出還和王十九郎以及那對姑嫂湊了一桌子晚餐，心滿意足地回了房間又叫了熱水，打算好好洗漱，一去出大陣以來的晦氣。

  拜職業生涯所賜，明月出對旅途中的各種突發事件和飲食起居適應力極強，她工作這兩年所學會的就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能吃能睡的時候就多吃多睡，誰知道飛機會不會晚點。眼下好不容易從風餐露宿中脫身，吃口熱飯洗個熱水澡，實屬剛需。這一點便是屠博衍也無法反駁。

  薛家客棧的熱水收錢，附贈澡豆，若要用大明進口的香胰子另算。

  店小二見明月出猶豫不決，貼心推薦：「我們店裡的澡豆可是孫聖人的方子，上了《千金翼方》的！雖然沒有麝香、珍珠那樣的稀罕物，可各類花卉添得極足，有木瓜花、旋復花、桃花、梨花、李花、紅蓮花，還加了丁香與沉水，用畢豆細細磨成粉，可不是那等糊弄物！」

  怪不得洗澡水這麼貴！這要是另買香皂豈不是虧大了！明月出粲然一笑，從善如流地選了澡豆。

  屠博衍無語：「既要洗，何必如此委屈。」

  明月出撇嘴：「坐吃山也空，吾等窮人的心情你不懂。」

  屠博衍深吸一口氣，他懂不懂窮人的心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一旦明月出開始脫衣入水，他的心態還是要崩。

  「誒，我在杏花村拉肚子的時候，你反應也沒有這麼大啊。」明月出捻著手心裡的澡豆。

  「同知同感同居一身，同生同死過，吃喝拉撒不過是人之常情，何懼之有。」

  「拉肚子都不怕，你怕我洗澡？大神，你這麼嬌羞的嘛？」明月出把澡豆沫子往身上搓。

  「……夠了，我先睡一會，你出門再叫我。」

  「誒，好咧！」明月出洗著臉，「澡豆這個原理，就是潔顏粉嘛！還真是日光之下並無新品，我們用的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洗完之後她滿意地拍了拍肚皮喊她的屠大神，「我洗完啦！咱們吃點兒東西吧！」

  「不餓！」屠博衍沒好氣地回答。

  明月出聽著肚子裡咕嚕咕嚕的聲音，一臉疑惑：「你不是說之前餓死過幾次以後，我們倆的同感更同步了嗎？我都餓扁了，你怎麼不餓？」

  屠博衍擠出一句話：「以後你洗澡，最長，可間隔多久？」

  明月出看了看窗外初夏的天氣：「可能的話每天都要洗，最起碼也要擦一擦。而且你想啊，其實不洗澡，每天都要洗臉洗腳洗屁屁，那不是一樣？還不如洗澡來得清爽舒服！」

  屠博衍聽見「每天」和「洗屁屁」兩個詞，眼前一黑。

  明月出恍然大悟，語氣嚴肅：「大神，我勸你最好早點習慣。個人衛生問題是很嚴重的，不洗臉也不能不洗屁屁，這是女生生存下去的奧義，你明白嗎？」

  「……你自便。」屠博衍咬牙。

  「就算我是男生，情況也一樣啊！有些身體部位你也肯定不想碰吧？既然這樣那就看開點唄。你想啊，要是你附在貓狗身上，它們上完廁所還自己舔乾淨呢——」

  「你給我閉嘴！」

  「這麼想想是不是覺得當個女裝大佬也能接受了？那就——」

  「我知道了，你隨便洗，想如何洗便如何洗！」

  「不愧是大神，通情達理。」明月出一笑，而後深吸一口氣，看著衣服上長長短短的帶子，「組織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大神，這些鬼玩意怎麼穿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