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抹流芳膏

  明月出緊張得心臟都要落進油鍋里，她死撐著自己不要發抖，也屠博衍也及時施展那種鴛鴦奶茶的寧神心法讓她儘量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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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端詳了半晌之後，噗嗤一笑，用一種和情人說話的語氣開了口：「小美人兒，既然沒睡著，就過來搭把手吧。」

  明月出一聽這話瞬間，心臟又再度滾到油鍋旁邊被燙得刺刺拉拉冒氣白煙，可她記得屠博衍的話，他沒說，她就寧死也不醒。反正死了就算不能活，她也能早點去見父母，可若是忤逆了屠大神，以後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正胡思亂想著，一隻溫熱噴香的手撫上了她的額頭，輕輕拍了拍：「你沒中我的一醉千年，對不對？乖，快點起來幫忙。不然的話——讓我想想哦——幫我的忙，被我滅口，你二選一？」

  我選擇聽我們家屠大神的！明月出心裡吶喊。

  「先聽他的。」屠博衍頓了頓才開口。

  明月出一骨碌滾到炕角直起身來，滿臉識時務的乖巧：「我這就幫忙去。」

  「好呀。」來者的聲音也是笑著的，嘴角也的確翹著，可明月出一對上來者的細眉細眼，竟然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一瞬間理解了被蛇盯上的青蛙的心情。

  那是個蜂腰猿臂的高挑男子，穿著一件顯身材的束腰騎裝，細眉細眼尖鼻薄唇，狐狸都長得比他忠厚老實，豺狼和他一比都性情溫婉，可偏偏他的五官湊在一起，湊出說不出的魅力，讓人忍不住相信他的話，他的笑容，他的愛意，哪怕是自己的脖子就在他手裡，也能信他只是要情人般地觸摸，絕不是要置人於死地。

  難怪他身上飄著奇異的提拉米蘇香氣，那種甜品的原意可不就是——帶我走吧——這般溫柔誘哄，承諾一生所愛，帶著私奔到月球的荒謬傷感。

  「他不是人。」屠博衍生生打斷了明月出的思緒，他的語氣帶著一股子竄上脊梁骨的寒意，讓明月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明月出和屠博衍在腦洞裡的對話，那人自然不曾覺察，依舊一臉風流含笑看著明月出，那副樣子就像是看著自己的新嫁娘，語氣有多波詭雲譎，笑容就有多柔情蜜意。

  「他非人，若是妖，也是大妖，甚至可能是魔物。」屠博衍道。

  明月出心道這還用你說？這人就差在額頭寫上「我是狐狸精」五個大字了——這麼渾身香氣，妖妖調調，長得如此迷惑眾生，這能是人長出來的模樣氣質？

  「我姓香。」那人很家常地坐在床邊打量著這間屋子裡的陳設，又很家常地和明月出寒暄，甚至自報家門，「家中行九，這位娘子喚我九郎即可。」

  香九郎？！難不成這位是香郎？！

  明月出腦子裡一念閃過，嘴上又差點順口接上自己的名字，好在她拼命忍住，改了一句，「我姓屠——」

  屠博衍立刻截斷她的話：「報姓氏即可，你是女子，不必報上名字。」

  明月出連忙把話咽回去，換了一句：「就是屠戮那個屠，上面一個屍體的屍，下面一個死者的者，那個屠。」

  屠博衍深吸一口氣。

  香九郎忍不住笑出聲來：「屠娘子說話真是逗人。」說著話，眼睛卻一眼不錯地盯著明月出，好像要看透她的腦子，把裡面兩室一廳的情況看個清楚。

  「難道他覺察出來了？」被他這麼盯著，明月出簡直怕得想要閉眼，她現在總算了解小芳為什麼會上套了，要想抵抗這等神功的渣男，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心裡默念三百遍我愛屠博衍。

  「咳，咳。」屠博衍無語。

  明月出怕這個妖精看出什麼來，心一橫，用她那理不直氣也壯的語氣打岔：「你看什麼呢？是覺得我長得好看？」

  這還真不是她吹，她的死黨損友們都說，她這麼一個沒譜的性子，又現實又粗疏，偏偏長了一張明媚可口的臉，就像是馬卡龍粉嫩酥香的外皮里裹著酸菜豬肉餡，實在太能唬人了——當然明月出也要感謝自己臉蛋和性格的反差感，這種反差讓她遇見的男生都變成了兄弟和閨蜜，少了很多是非——可畢竟就連屠博衍也不得不承認，明月出長得還是值得一看。

  「絕不要和此人起衝突。」

  「他要你做什麼，你儘量順從，我來想辦法。」

  屠博衍接連兩句嚴肅叮囑。

  「不用你說，我也不敢惹這位妖精。」明月出乖乖跟著香九郎，眼睜睜看著他手指一捻就把那大鎖捻得稀碎，嚇得一個激靈。

  香九郎大搖大擺地進入小芳的地下室，隨手掏出個夜明珠類的玩意便照亮了地下套間。

  這是一件布置得溫馨雅致的閨房，除了窗戶是糊死的，其餘燈燭床榻俱全，還有一張案幾一角擺著個小小的龕籠，裡面供奉著一隻穿著衣服的白瓷兔子，另一角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嬰兒衣服，針線籮放在一邊，還搭著小芳沒做完的活計。視線所及，滿滿都是母愛和少女心。就連小芳的枕頭邊都放著針線活兒，上面繡著一對兒玩球的小獅子。

  這是個十來歲是非還不夠分明的時候就遇見渣男做了母親的可憐女孩子啊！明月出看著睡熟的小芳，嘆了一口氣。

  不要說在信息閉塞的古代封建社會，就是現代社會大都市裡也有大把少女陷入手段高超的渣男的陷阱里，人心有多陰暗，就有多嚮往感情和溫暖。

  看著小芳天真無憂的睡臉，明月出覺得她沒有資格指責小芳天真愚蠢被騙。只不過大概是那個什麼香的緣故，小芳睡得紋絲不動，乍一看跟死了似的。

  等等？！不會是真死了吧？

  明月出往後退了一步，那位香九郎回眸一笑，風流嫵媚簡直能從眼睛裡滴出來，溫柔多情地為她解釋：「沒有死，安息香而已，只不過我族安息香效果明顯了些，還請見諒哦。」

  「還有氣息。」屠博衍說道。

  明月出得到了屠博衍的判斷才鬆了一口氣，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

  香九郎笑笑不說話，徑直走到小芳面前掀開了小芳的被子，開始脫小芳的裡衣。

  「你，您這……」明月出嚇了一跳，難道這個香九郎大費周章來到杏花村是為了重溫舊夢做個登徒子？！

  「不過是個人而已，你怕什麼啊？快來幫忙把她的衣服解開，要露出肚皮。」香九郎對明月出招手，好像是為了呼應香九郎的話，小芳的肚子動了動，鼓起個駭人的大包。

  這是明月出人生第一次看見胎動，還是別人的胎動，她一點兒也沒感覺到感動，反而覺得嚇死個人，完全不敢動。

  「過來幫忙啊。沒事的，我也觀察了許久算好了日子，不會有什麼問題哦。」香九郎輕輕柔柔地說，可惜這種輕柔與屠博衍剛才的輕柔完全不同，更像是摸到了苔蘚，有一種濕濕涼涼的氣息。

  「聽他的話，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觀察他。不要怕，我沒有感覺到殺意，他應該不會對你和小芳下手的。」屠博衍用真正輕柔溫暖的語氣安慰明月出。

  「就來就來。」明月出嘴上應著，眼睛卻盯著那個鼓包，它使勁兒往上頂著，好像要撐破小芳的肚皮，看著和電影《異形》里一模一樣。

  香九郎又看了明月出一眼，那眼光換了刮骨的刀，貼著臉皮兒刮過去，讓明月出一股寒意迅速竄到了腳。

  明月出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解開了小芳的衣服，這個時候害怕是最沒用的事情，她還是乖乖聽話好好做事保命比較好。

  「只是昏死過去而已，又沒真的死了。」香九郎對明月出翻了個好看的白眼，掏出個玉色潤澤的細長匣子，在一端插了一根線香，散出一種奇妙的乳香味道。那味道溫暖親切，讓人無端端想起了冬天裡的奶茶，曬過的棉被，兒時的小床，母親的懷抱。

  香九郎舉著線香走到小芳跟前，對著那個拱來拱去的肚子喚道：「十四，你快出來吧。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你的哦！」

  小芳肚子上那個鼓包向著香氣的方向拱，可是左拱右拱也沒什麼效果，小芳也只是哼了幾聲而已。

  香九郎嗔怪地點了點那個鼓包：「你這饞貓。」又掏出一個玉色圓盒，打開後挖出一塊兒凝脂來，白皙修長的手指把凝脂碾開揉勻，塗抹在了小芳的肚子上。小芳滿是妊娠紋的肚皮很快就柔亮起來，借著燈火散著柔光，好像剛才的凝脂是粉底液，為這塊繃緊露怯的肚皮打了一層濾鏡。

  明月出聞著那凝脂的香氣，突然想起來有個學長從日本旅遊回來送她的一盒茶，也是這樣的圓盒子，裡面裝著的烏龍茶沖泡起來，自帶一股桃子般清甜的香氣。香九郎這一盒凝脂也是這種味道，清香四溢，甜而不膩。

  「這是流芳膏，精煉百花百果，可以製成我族最喜歡的水飲，族中小兒拿它當乳汁來喝。你不必擔心，對人沒有壞處，只是催著這饞嘴貓兒快點出來而已，我們北市香族畢竟不是什麼魔鬼，也不想濫殺無辜嘛。」香九郎說著，隨手揩了一指尖的流芳膏，輕佻地抹在明月出的嘴唇上。

  明月出被這妖妖調調的大咖一碰，哪裡能感覺到什麼百花百果，全身的皮都繃緊起來，體內一有股子殺氣蓄勢待發。

  「屠博衍我沒事！你別衝動！衝動是魔鬼！」明月出心裡喊。

  那股子殺氣這才滾了幾滾，被強壓了下去。

  香九郎斜昵了明月出一眼，露出個令人玩味的笑容來，依舊往小芳的肚皮上抹著流芳膏。

  那鼓包則好像真的隔著肉皮聞到了流芳膏的百花百果香，看上去比剛才更歡快，隨著香九郎的動作東奔西跑。

  「啊——」小芳突然尖叫一聲，一骨碌差點滾下床來。

  香九郎臉一沉，一臉嫌惡地看著小芳流出來的血，拎起小芳粗暴地把她推回去，冷冷掃了明月出一眼：「按住她！」

  明月出不敢吭聲，傾著半邊身子壓住小芳，這一瞬間她甚至很懷念弱水裡的日子，無人，便是無可懼。

  「我在。」屠博衍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