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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如回鍋肉

2024-05-13 01:32:14 作者: 七寶燉五花

  第一章 人如回鍋肉

  人的命運是什麼組成的?是習慣。

  大大小小的習慣湊成了一個人的生活軌跡,像串糖葫蘆一樣串起了人這一輩子,也和糖葫蘆一樣僅靠一身糖衣抵抗嚴寒。

  那層糖入口雖然酥脆甜蜜,卻抵不住命運一咬,各個現了原形,有的是山楂,入口酥脆酸甜,給人生添了不少喜色;有的是山藥,入口沒甚滋味,就是尋常生活;有的是橘子,甘美多汁卻容易弄髒衣服,這就是雙刃劍;還有的乾脆就是臭子兒,不僅味道壞了,裡面還有半條蟲子,這就是禍不單行。

  

  生活中的每件事情都可能成為習慣,除了死亡。

  不過萬事無絕對,造化多恢詭,所以寰宇之中也總有那麼一兩個奇葩能把死亡當做是習慣。

  比如明月出。

  明月出本來叫明映,長相人如其名,取日字旁,眉目唇齒交相輝映,湊在一起長得像一盤五彩拉皮,色彩明麗,性格也人如其名,親切爽口,大方樂觀。可惜後來她自己覺得這名字諧音「命硬」,聯繫實際以後讓人無語凝噎,至此行走江湖便自稱明月出。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運氣雖不在,心氣不能斷!

  明月出給自己加了加油,艱難地翻了個身,仰面朝天,掐指一算,死了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而這一次死里復活竟然一直撐到現在還沒再死,大概是死習慣了吧。

  死都能死習慣還怕啥?!啪啪啪啪!

  明月出給自己鼓掌,可惜這片水域裡既沒有眼淚也沒有掌聲,只有死寂的水,不波不漪,好像一塊兒淡綠色的蘋果味果凍,而她就是果凍里的一顆椰果,被果凍包圍,上不得下不得,只能前後左右故涌故涌。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假如生活撂倒了你,別磨嘰,別吱聲,你就往前故涌,一直故涌。

  明月出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老家的鄉音自帶詼諧,所以常被人說白長了一張美人臉,實際卻是個諧星。

  諧星也沒什麼不好,樂呵,至少此時此刻她的精神依舊是鮮活的,記憶完整,思維有序,甚至還能給自己找點兒笑話解解悶,一般的溺水女屍可做不到。

  只不過這死死活活是怎麼回事呢?

  明月出站得累了,單腳踩著一隻翻倒在地的珠寶箱子,理順思路。

  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記憶起始於有個人在吟唱一首古詩,那聲音像是輕柔悅耳,反反覆覆唱著:「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這首詩是《詩經》里的《殷其雷》,此時此刻聽見有人吟誦已經不可思議,可比起這個,明月出更驚訝的是那聲音的存在感,好像不是從什麼地方傳過來的,而是響徹整個世界的背景音樂,將她從昏沉的睡眠里叫醒。

  醒來之後所見,便是一片玉水白沙。第一眼白沙如細碎的珠貝泛著瑩瑩之光,照出明月出身前一米外散落的珠寶釵環,緊接著耳朵里便傳來細碎的汩汩聲,玉色水流在河底投射光影變化,讓她驚覺原來這裡不是沙灘,而是河底!

  一股悶鈍憋氣的感覺傳來。那種感覺她很熟悉,每次做噩夢驚醒之前她都有這種感覺,然而這一次她沒有等來驚醒,等來的是氣管和肺部的撕裂之痛。那一刻她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置身河底!於是她理所當然地死命掙扎,雙手雙腳大蛤蟆似地向上抓撓,結果卻好像被這片死水壓住一樣,連離地一寸都難以辦到。

  第一次死亡來得很快,帶著徒勞無功的絕望感。

  那是一種噩夢裡那件事再度發生時逃不走又喊不出的絕望,比鬼壓床更糟糕,明月出在這種感覺里失去意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再度睜開眼睛。睜眼後的明月出一股腦爬起來,起身往前抓撓,接著眼前一黑,鈍痛,喊不出來,又死了。

  第二次死亡來得比第一次晚了一點,讓她走出去幾步。

  過了一會兒明月出又再度醒來,這回她不急著走了,她趴在沙子上試著理一理思路:她是命硬的明月出,今天是她複診的日子,她想問問醫生遺體捐獻的事情,她照常計劃搭乘那輛公交車去醫院醫生說她腦子裡那個黑洞擴大了,於是她吃了五百塊一位的自助,牡丹蝦真好吃,哦不對,她出門等公交車,突然覺得不舒服……

  鈍痛和絕望感去而復返,明月出又一次死而復生,她繼續之前梳理自己的思路:她昏倒了,好像有個路人甩開自行車跑了過來,她朦朦朧朧看見那是個瘦高的戴眼鏡的人,咖啡灑了她一身,估計是拿鐵,哦不對,然後她就失去意識,再醒來就已經沉底了。

  那現在這是什麼情況?這一身,應該是所謂的裡衣還是中衣來著?就是古代人穿的秋衣秋褲。

  明月出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可還沒等她研究明白,悶鈍的感覺再度來襲,她抓著河底的沙子抵抗疼痛,等著下一輪的死而復生。這淹死的感覺除了痛還別有一番風味,仿佛連夜做了十個噩夢,各個夢裡都被人一箭穿心,喊不出聲。

  死亡去而復返,向死而生,死而復生,反覆,再反覆。

  明月出覺得她就像家常做的回鍋肉,本來就是隔夜食材,全無新鮮油潤,只得炒在青蒜里焦了邊,肥油煉出來剩個油滋啦,勉強吃個香氣,偏偏呆書生一時半刻回不來,仙女兒捨不得一遍遍喊親閨女再來炒,就反反覆覆拿著微波爐熱,熱來熱去回鍋肉變成了殭屍肉,十口都咬不下一塊角去。

  呆書生說過,這種回鍋肉簡直就是考古現場挖出來的口感,有著石器時代的色澤,哪怕水煮皮鞋都比它更艮啾一點。可說歸說,這是他最愛的回鍋肉,女兒親手炒的美味,老婆親手熱成了文物,呆書生再抱怨也只能艱難下咽——「也行,節省啊,一塊肉能就兩碗米飯。」

  哎,那種可以反覆吃半小時的回鍋肉她也有好幾年沒吃過了。肉是人非,再炒來自己吃,既不是那個心情,便不是那個滋味。

  明月出嘆氣,然後又死了一遍,又復活了,於是她一次比一次活得時間久,一次比一次死得不那麼痛。就這麼十次八次以後,明月出終於能安安穩穩地站起來,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無邊無際的玉色水域,水底鋪著貝母般光彩瑩瑩的白沙,展眼看去好似一地銀色緞子,而水色明光通透,帶著淺淺青色,仿佛置身清晨的山中,山抹微雲,薄霧蒙蒙。這幅畫面色調清美優雅,美如夢境。

  明月出去過很多美如夢境的地方,哪怕是那次不堪回首的旅途,她也得承認一路天高水藍,可沒有哪個地方有眼下此地的美,美得如此模糊,偏偏她感覺又如此清楚,這種閉上眼都能看見鬼的感覺,只有夢裡才會出現。

  夢?萬一呢?明月出暫時沒什麼主意,索性低頭認真思考各種可能性。

  第一,如果她因為她腦子裡那個洞昏倒進了醫院昏睡,一睡不就夢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第二,在夢裡人不會死,所以她才能死而復生。

  第三,復生後每次醒來,她都能感覺到一股心安理得,那是夢境特有的理所當然感。

  明月出琢磨著這種感覺,她曾經無數次做這樣的夢,夢見別人死而復生,夢裡她知道這是一場空夢,她祈禱自己千萬不要醒,可卻最終總會醒。心理醫生告訴過她,這種夢叫清醒夢,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提醒自我意識不要沉迷於夢。

  在那樣的清醒夢裡,明月出可以更改既定的劇情,她可以帶著呆書生和仙女兒往天上飛,飛往萬里無雲的碧空。在這兒麼,明月出伸手試著往上游,往上竄,往上故涌,都沒用。

  所以不是夢?要不然怎麼這麼缺乏主觀能動性!

  明月出叉腰踩著珠寶箱往遠看,看了半天沒什麼新鮮,索性蹲下來研究箱子裡的那些首飾,數學用不上,萬一能靠玄學找到個什麼時空鑰匙呢。

  這一研究倒是有點意思:這種一層一層的珠寶箱學名應該叫妝奩,外層大漆鑲貝母,內層有抽屜有盒子甚至還可能有暗格,是古代女子的化妝箱和珠寶箱。呆書生,哦不,明月出的老爸好歹是個歷史學家,這種有趣的常識明月出還是懂的。

  眼下這副妝奩攤開來看滿眼珠光寶氣,但比起這些首飾更吸引明月出的是妝奩里的襯布,絲緞襯布手感柔滑輕盈,感覺竟然一點兒也沒濕潤感!

  就算是蒸包子用的籠屜布,沾了水手感也有點沉甸甸吧!這些襯布怎麼一點兒泡水的感覺也沒有呢?這鬼地方不符合常理的疑點未免太多。

  明月出隨手拿起一支簪子打量,只見雲型簪頭金絲纏繞成一座小樓,樓里貴婦抱貓而臥,兩側還有婢女打扇,雲鬢釵環,分毫畢現。她記得這種巧奪天工的簪子在江西省一座明代皇族墓葬里出土過一批,修復的時候呆書生還帶她還去看過,看上去和這套工藝設計差不多,疊金累線,都令人眼花繚亂,叫累絲閣樓人物金簪。

  太過分了,一套首飾都能打造出別墅感,她卻因為一套兩居被親戚們狠狠計算。

  明月出放回首飾,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撲到那妝奩旁翻開鏡蓋,銅鏡里映出杏眼桃腮來,一臉路邊吃煎餅果子的時候都會被搭訕的鮮妍,只是鏡中人臉蛋兒略圓略豐滿,一頭軟軟的長髮攏成辮子垂到心口,透出幾分令人緬懷的天真爛漫。撥開頭髮,明月出果然沒有看見那道傷疤,那麼這張臉應該是十八歲生日之前的那張臉。

  誒不對!明月出仔細照了照鏡子,酒窩位置不一樣了,她的酒窩本來在左臉,現在卻變成了右臉。

  鏡像?魂穿?怪夢?明月出撓頭,和這麼一盒子價值連城的首飾一起落水,她這身份怎麼想都不簡單。

  算了算了不想了,和首飾身份比起來,她這死死活活沒個完才最不簡單!

  明月出把妝奩包回去,拔腿欲走,忽然覺得後背哪裡還是有點刺痛和麻癢,她忍不住背過手去摸那痛處,順手拔下一把匕首。

  臥了個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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