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完結

  人生若只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火車伴著轟鳴聲漸漸遠去，帶著鴨舌帽和墨鏡的陸陽站在站台上久久沒有言語。

  「我會去找你的。」

  這是分別前最後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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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你。」

  宋佳如此回答。

  ……

  ……

  十五年後。

  水木大學校園內，薄薄的晨霧如輕紗籠罩著大地，雄偉壯觀的教學樓，隱沒在淡淡的晨霧中。

  身穿運動服的陸采菱正在校園跑步。

  這是她很久之前就養成的一個好習慣，即使軍訓那麼累的時候，都沒有停下過。

  路過學校的荷塘，陸采菱停下了腳步。看著池邊那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臉上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

  「陳學長？」

  陳學長叫陳磊，是軟體工程系的學長，陸采菱大一開學的時候，就是對方接待的，後來在學校電子社團裡面，又見過……

  兩年過去了，雙方算是比較熟悉的了。

  對於陳磊，陸采菱還是很感謝的，入學之後，許多不懂的事情，她都會和對方請教，陳磊都熱情解答，對她幫助不小。

  只是陳磊大三之後，就離開了電子社團，他們也很久都沒有聯繫了。

  「小陸同學，好巧。」

  看到這個天使般的女孩，陳磊眼中多了幾分的光芒，隨後消散不見了，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算表達了久別重逢之後的喜悅。

  「陳學長，你……」

  薄霧籠罩，陸采菱剛才沒有看清楚，走進之後，才發現，陳磊的一隻腳已經踩入水池之中，他頭髮蓬亂，雙眼布滿血絲。

  對這個發現，她驚訝不已。

  在她心目中，這個陳學長計算機很厲害，為人踏實本分。

  此情此景，對方想做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我沒事……」

  陳磊面露羞愧的神色，連忙從水中出來，他褲腳已經濕透，一出來，水泥台上都是滴落的水。

  創業失敗，他辛苦研究了一年多的成果被人騙走，還欠下一堆外債，此刻的他身上已經全然沒有身為名校生的驕傲，有的只是狼狽。

  這一個月來，他每天都在掙扎，沒錢租房了，他回到了學校，一個人住在那個孤零零的宿舍里，當初創業的時候，他意氣風發，室友都羨慕他，如今其他人都入職了滿意的工作，只有他現在一人狼狽不堪。

  手機上一條條的催債簡訊讓他崩潰，朋友的背叛讓他痛苦，親戚電話里那幸災樂禍的語氣讓他難以接受。曾經，他也是家裡的驕傲，如今，卻成了親戚和鄰裡間的笑話。

  宅在宿舍一個星期之後，陳磊第一次走了出來，他想在這裡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這個荷花池，兩年前清理過淤泥，有三米多深，他是知道的。

  人生沒什麼留戀的，或許，有一個……

  看著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陳磊不覺得在人生最後的時候還能見一面是他的幸運，反倒是覺得老天爺對他太殘忍，為什麼讓對方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沒人知道，兩年前開學那天，陳磊就在心中暗暗喜歡上了這個學妹，小陸同學很聰明，是數學競賽保送的，比起自己當年那個狀元更有含金量。

  因為家庭的緣故，陳磊很少和學校女生接觸，那一天，他卻鬼使神差的詢問對方需不需要幫助。

  入學報名之後，小陸同學很熱情對他表示感謝，還在學校食堂請了他吃了一頓雞腿飯。

  那是第一次有女生請他吃飯，雖然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米飯套餐，哪怕是現在，陳磊依然覺得，那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雞腿飯。

  那次他們沒有留下聯繫方式，之後很久沒有見過，為此，陳磊還恍惚了很久，每次走在校園的路上，看到年輕的女生，他都忍不住多看幾眼，要是遇到背影相似的女孩，他還會裝作不經意地走到前面去，然後悄悄觀察。

  那些天，室友都笑話他是不是思春了，陳磊沒有解釋，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

  社團迎新晚會的那一天，陳磊再次見到來到對方，原來她也加入了電子社團，那一天他興奮了很久，晚會結束之後，他在沒人的地方對著空氣狠狠的揮拳。

  後來雙方漸漸熟悉了，留了聯繫方式，對方在學校遇到什麼問題，也會向他請教。

  最讓他感動的是去年生日那天，他沒有和任何人說，本來應該和往常一樣默默的度過，但那天，小陸同學卻和社團其他人一起送了他一個蛋糕，還給他唱了生日歌，後來他知道，蛋糕是小陸同學出錢買的。

  那是他這輩子過的最有意義的一個生日。

  雖然他知道，贈送蛋糕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含義，小陸同學人很好，對朋友講義氣，每個社團成員生日，只要她知道，都會送上蛋糕或者禮物。

  但他依舊很開心，傻笑了很久。

  因為家庭和性格的原因，陳磊並不敢把自己的喜歡表現出來，他害怕，害怕表現出來了，自己連遠觀的資格都沒有了。

  小陸同學家庭應該很好，並不是和他一樣的貧困學生，從對方對錢毫不在乎的態度就能看的出來。

  雖然陳磊沒見對方用過什麼奢侈品，但那個他很熟悉的行李箱，陳磊後來在網上查過那個牌子，正品的，至少要一萬多塊。

  一萬多，就買個行李箱，可想而知。

  在自己沒有成功之前，對方就宛如那珠穆朗馬一樣，高不可攀。

  他在大四就選擇創業，幾十天沒日沒夜的寫著代碼，未嘗沒有急切想要賺錢的心思在作祟。

  「發生了什麼事了？」

  少女的聲音讓陳磊微微一愣，從回憶中清醒。

  「能和我說說嗎？」

  陳磊注意到對方的眼神，沒有同情和鄙夷，只是擔憂。

  「我。」仿佛被魚刺卡主了喉嚨，陳磊不知道如何開口，但還是從對方的眼神中敗下陣來，老老實實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說了出來。

  製作軟體，借錢創業，朋友背叛，公司破產，網貸催債……

  「就這嗎？」

  什麼叫就這，陳磊有些茫然，他現在一無所有，還欠了一身外債，就這還不夠嗎？

  「我心中陳學長，並不是真容易就會倒下了啊。」

  「我帶去個地方吧。」

  ……

  ……

  陳磊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在學校荷花池前，打算悄悄結束自己的一生，可現在，卻穿上了創業時候買的西裝，收拾的人模狗樣坐在陸采菱的車上。

  陸采菱的車是CC國民五代，一款銷量很好的車，已經蟬聯了十年新能源汽車銷售榜的第一名。同樣的姐妹款CC迷你，都已經遠遠的被它甩在了後面。

  陳磊就打算創業成功之後買一輛，那一千公里的續航，實在是太好用了，比起同價位的車，領先太多了。

  「小陸同學，我們去哪？」

  看著車來車往的道路，陳磊忍不住問道。

  「去我家。」

  陸采菱說道。

  「去你家，怎麼能。」陳磊驚呆了，沒想到陸采菱要帶自己去的地方，竟然是對方的家。

  「別擔心，我爸爸很好的，他最喜歡有才華的年輕人了。」

  陸采菱笑了笑。

  「還要見家長？」聽到這，陳磊更慌了，自己不僅要去小陸學妹的家，還要見她父親嗎……一瞬間，陳磊竟然有一種，想要跳車的衝動……

  「我算什麼有才華的人。」

  陳磊連忙搖頭。

  他大概明白陸采菱是想要幫他。

  「你很厲害啊，你的編程能力，在咱們社團里都是數一數二的，就是笨了點，要不然，也不會被人欺騙了。」

  「本來我就打算，在你畢業之後，就推薦給我爸爸，可惜，你大四之後，我就沒見過你。」

  陳磊不意外，他大四就在外面創業，很少回學校。

  他小心的問：「你爸爸，是企業高管嗎？」

  「哈哈，算是吧，等會你見到就知道了。」陸采菱並沒有做過多的介紹，這讓陳磊心中更加的好奇了，小陸學妹的家庭肯定不錯，不知道他父親是做什麼的？

  京城的道路比較堵塞，半個多小時，他們才來到目的地。

  從車上下來，陳磊就被嚇到了。

  剛才在車上，他看過導航，現在所處的地方已經是京城二環之內了，這裡隨隨便便一套房子都價值千萬以上，更何況，眼前這分明是一棟四合院。

  「陸……陸學妹，這……這是你家。」

  陳磊說話都有些打擺子。

  他覺得自己已經高估小陸同學的家庭背景了，只是沒想到，還是錯的很離譜。

  雖然隨著房價泡沫破碎，全國的房價都擠出了很多的水分，不在是以前那麼高不可攀，但京城二環內的四合院，絕對依舊是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價格。

  「陳學長，進來吧，我已經和家人說過了。」

  陸采菱推開門，回頭說道。

  「這四合院，至少好幾個億。」

  陳磊跟著進去，心中暗想。

  院子很乾淨，明顯是修整過的，經過連廊，他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拿著水壺，正在澆花。

  是小陸同學的媽媽嗎？

  陳磊悄悄看了一眼，難怪小陸同學這麼漂亮，只看了一眼，陳磊就不敢再看，心中想著該怎麼打招呼，稱呼叫什麼，阿姨……會不會顯得年紀大。

  「小小青，你回來了。」

  澆花的婦人先開口。

  「是啊宋姨，今天下午沒課，找我爸爸有點事，這是我學長，陳磊。」

  「宋姨，你好。」

  陳磊連忙打招呼，陸采菱剛才的稱呼剛好解決了他的問題，小小青，這是小陸同學的小名嗎？

  「小陳啊，還不錯，小小青還沒帶過男同學回家。」

  宋姨笑著說。

  「宋姨，你別打趣我了，我爸爸呢。」陸采菱有些羞澀。

  「在後院，剛起來呢，他最近越來越懶了。」

  宋姨指了指後院的方向。

  「那我先過去了，宋姨，你忙著。」

  陸采菱叫上陳磊朝著後院走去。

  陳磊心中還在想著為什麼陸采菱叫這個女人宋姨，難道是陸采菱父母離婚了，這是她爸爸二婚娶的小媽，難怪那麼年輕的樣子？

  不由他多想，兩人已經來到了後院。

  石桌旁，一個男人正在泡茶，低著頭看不清樣貌，

  「爸，我回來了。」

  陸采菱跑了過去，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就喝了一口。

  「有客人來了。」

  男人臉上露出微笑，又拿了杯子，倒了一杯，看著陳磊說道：「坐下，聊聊。」

  「是，叔叔。」

  陳磊坐下，這才看清楚對面那個帥氣男人的模樣，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陸采菱捂嘴偷偷笑了笑，說道：「我去幫宋姨澆花去了，你們兩個聊，爸爸，等會我給你按肩膀。」

  「去吧，去吧。」

  陸陽擺了擺手，目光寵溺的看著女兒，等她走遠，才正色道。

  「你叫陳磊是吧，小小青和我說過你。」

  「陸叔叔，我太吃驚了，沒想到陸采菱同學的爸爸竟然是你。」

  陳磊很震驚。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很久不曾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但作為一個曾經創業過的水木大學畢業生，陳磊怎麼可能不認識眼前這個傳奇的人物。

  陸陽。

  山海集團的創始人。

  國內網際網路行業毫無疑問的第一人，新能源汽車的奠基人，國產晶片之父，世界首富……甚至，在海外都有無比龐大的資產。

  「很意外？」

  「是的，陸同學在學校完全不是頂級富二代的作風。」

  陸陽笑了笑：「不奇怪，我對子女要求都很嚴格。」

  說完他指了指桌面。

  「會下棋嗎？」

  陳磊看了看桌子上的象棋。

  「會一點。」

  「來，咱們下一局。」

  「好。」

  一局很快就結束了。

  陳磊看著自己這邊的棋子有些懷疑人生，他其實算是一個象棋高手，剛剛對方說下棋的時候，他還心中暗暗竊喜，只是結局沒想到這麼慘，這是象棋大師水平嗎？

  陸陽笑了笑，將棋子一個個重新擺好：「你的技術不錯，比一般棋手都要厲害了，看來思維能力確實很強，是一個人才。」

  「陸叔叔，我沒太多的能力，就會點編程。」

  陳磊連忙搖頭。

  「不用謙虛，這些年我閒來無聊，沒事都研究這些打發時間的東西，再加上有點天賦，早就很少有對手了，和我下成這樣，你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觀察了對方片刻，陸陽繼續道。

  「既然是小小青推薦的，我也不多考察了，CC短視頻海外團隊缺少管理人員，你如果接受出國的話，可以去試試，先從技術做起，一步一步的上升。」

  「我願意……」

  陳磊連忙點頭，他父母雙亡，在國內也沒什麼牽掛，去國外也沒什麼。

  「聽說你還有些外債，不用擔心，公司會先給你預支一年的薪水，嗯，大概一百萬吧。」

  「謝謝，謝謝。」陳磊感激不已，這筆錢，完全可以還清外債，重新做人了。

  「去吧，去山海公司總部，有人會給你安排。」

  陸陽揮揮手送客。

  陳磊起身，鞠了一躬，說道：「陸叔叔，謝謝你。」

  「你們聊完了嗎？」

  小小青在外面悄悄觀察了有一會了，看到陳磊起身才進來。

  「是啊，聊完了。」

  「那我們先回學校了。」

  「不是說給我按按肩膀嗎？」

  「啊，爸爸，等周末吧，我先給陳學長送回去。」

  「去吧，去吧。」

  ……

  二人走後。

  宋佳提著水壺走了進來。

  看了看陳磊喝剩下的茶水，她笑盈盈的說道。

  「合適不合？」

  陸陽無奈說道：「學姐，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喜歡八卦了啊，什麼合適不合適，我看小小青根本沒什麼其他意思，只是想要幫幫熟人。」

  「這樣啊，我還以為……這丫頭，心地太善良吧。」

  宋佳有些吃驚。

  原本她還以為，小小青帶男朋友見家長呢。

  既然不是這麼一回事，宋佳也興趣不高，想了想，她問道。

  「快端午節了吧，要不要把大家都叫過來，一起聚一聚？」

  陸陽想了想：「關關還在國外，不知道能不能回得來。」

  「你真狠心啊，一個人天天睡懶覺，把工作都扔給別人，關關自從畢業進了你的公司，都快忙的腳不沾地。」

  「沒辦法啊，盧經理去夏威夷度假去了，要不然，她也不用這麼忙了。」

  「那今年……」

  「還是聚聚吧，去安樂島。」

  「你前年買的那個島？」

  「嗯，現在已經是旅遊景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