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臨江姑娘（1）

  「平康坊是打開門做生意的，作為平康坊的東家只在乎坊里的姑娘能不能給他掙到銀子，哪裡會去管這種事情。」馮非常撇了撇嘴，看他的模樣似乎對平康坊的東家有些不屑一顧，「梅玉的女兒就這樣在平康坊里由妓女撫養長大。平康坊的師傅們在培養新一茬的清倌人的時候，她也就跟著在一旁看著。平康坊的鴇母也好、這些教授琴棋書畫的老師傅也好，都習慣了平康坊里有這麼一個小女孩，所以教這種東西的時候也不會避開她。讓他們驚訝的是，這個小姑娘比平康坊重金買來的那些姑娘要聰明伶俐得多，不管什麼東西都是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有時候平康坊買來的姑娘學了半天都學不會的琴技，梅玉的女兒只要稍加點撥就懂了。這樣一來平康坊的老師傅們對這個小姑娘格外地偏愛，經常趁著休息的功夫教她一些本事。」

  「然後呢？」杜群見馮非常的話突然戛然而止，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然後？然後這個鴇母的年紀就差不多到了，離開了平康坊，對於平康坊後面的事情她就再也不清楚了。」馮非常聳了聳肩膀。

  看到杜群的臉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馮非常又把話鋒一轉：「不過有了這個鴇母給出來的線索，憑大理寺的能耐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她的。大理寺的差役連夜翻查當年平康坊的卷宗，把三十年前在平康坊里討生活的姑娘們的文契都翻了出來，兵分多路尋訪，很快就有了發現。除去從良嫁人的、死了的和離開洛陽回鄉的，我手底下的人發現有六七個當年平康坊的姑娘在色衰愛弛、離開平康坊以後，既沒有嫁人、也沒有離開洛陽，而是在洛陽城東的一處尼姑庵削髮為尼。大理寺的人直奔這處尼姑庵向這幾個尼姑亮明了身份想要打聽梅玉女兒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這幾個尼姑卻說她們根本就沒聽說過梅玉女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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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群聽到這裡頓時感到有些迷惑：「沒有聽說過？這不可能啊，平康坊里養著一個小姑娘這種事情對於平康坊當年的那些姑娘來說肯定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話題——搞不好平康坊的姑娘每個都抱過梅玉的女兒。這幾個尼姑說不曾聽說過，那其中肯定有詐。」

  「我底下人的想法和杜公子差不多，奈何那幾個尼姑的嘴巴好像被封住了似的，就是不肯開口。所幸，那座尼姑庵里不只這幾個女尼。大理寺就其他尼姑那裡入手，從側面打聽。這一打聽之下，我們才曉得每半個月都會有一駕馬車來那處尼姑庵，給那六七個從平康坊里從良的女尼送來供養的銀子。乘坐馬車而來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姐，身邊還一直跟著一個婢女。那婢女嘴快，曾經向其他女尼炫耀過，說自己的女主人是艷名播洛陽的花魁。」

  「那幾個女尼出身平康坊，來看他們的這個女人應該也是平康坊的，能配得上艷名播洛陽這句話的恐怕只有……」杜群遲疑了一下道。

  「臨江姑娘！」這個名字由杜群和房婉婉異口同聲地說出來。

  馮非常咧開嘴一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平康坊是掙銀子的，我們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洛陽城裡有哪家青樓會定期看望金盆洗手的姑娘，所以幾乎可以肯定這個臨江姑娘就是這些個妓女拉扯大的梅玉的女兒。明確了這一點以後，大理寺的人也沒繼續在尼姑庵里逗留——大半夜裡在尼姑庵里夾纏不清要是傳出去了對大理寺的名聲也不好。」

  「這麼說來的話，平康坊的臨江姑娘就是梅玉的女兒，駱家的後人了。」杜群的手指在自己的眉心揉了幾下，看上去有些頭痛的樣子，「那馮大人有沒有把臨江姑娘提到小岩莊來？」

  「杜公子在飛鴿傳書中吩咐得清清楚楚，馮某人怎麼敢不照做？臨江姑娘本來就已經被大理寺控制住了，有了這個發現以後，他們就直接把臨江姑娘押送到小岩莊來了。我專門給這位花魁姑娘安排了一個雅間，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會被帶回小岩莊，估計正在心裡感到惴惴不安呢。」說罷，馮非常就下令讓大理寺的差役去把臨江姑娘請過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臨江姑娘就在兩名大理寺彪形大漢的陪同下走進了稷香館。她今天穿了一條藕色長裙，鬢髮有些散亂，似乎是剛剛睡醒，臉看上去略顯憔悴，讓她看上去更顯柔弱。

  往日杜群與國子監的其他監生在平康坊飲酒作樂的時候就已經是臨江姑娘的忠實擁躉了。只是往日他都是坐在下面看著臨江姑娘在台上表演，現在突然換作他坐在高台上，而臨江姑娘則弱柳扶風地站在高台下邊。這種反差讓杜群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馮大人，我們在台上，她在台下，說話也太不方便，還是把臨江姑娘請上來說話吧。」杜群向馮非常建議道。

  「杜公子應該是怕臨江姑娘這樣站著累著吧？想不到你也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人。」馮非常笑道，「就按你說得辦。」

  馮非常的話音剛落，杜群就感到藏在桌子下面的小腿突然被邊上的房婉婉用腳尖踢了一下。房婉婉這一腳踢得很是刁鑽，無聲無息地一下子，卻讓杜群痛得整張面孔都差點扭曲起來。

  「杜公子，你沒事吧？」房劍卿眼角的餘光看到杜群臉上流露出痛楚的表情，便轉過頭來關心地問道，「該不會是累病了吧？」

  「沒有的事，房大人不必擔心。」杜群忙道，邊上的房婉婉則沒好氣地飛了他一眼。

  大理寺的差役跟台下的臨江姑娘說了兩句，臨江姑娘臉上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還是點了點頭，然後就款款地沿著台階走上高台，對著台上坐著的四個人施了個禮：「民女拜見幾位大人。」

  「臨江姑娘，不必多禮，這幾日辛苦你了。」面對著臨江姑娘，馮非常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他示意臨江姑娘坐下，又讓下人給她斟了一杯茶。

  馮非常和房劍卿這樣的大人物臨江姑娘自然是認得的，但杜群和房婉婉這兩個人她就沒有多少印象了。她的目光迅速在兩人的身上掃過，一邊在心裡揣摩著這兩個人身份，一邊開口問道：「馮大人，不知道這一回把我帶到小岩莊究竟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