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文書

  感覺到耳廓上傳來的冰涼觸感，杜群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語速飛快地道：「你們誤會了，我並沒有從第一次見面的酒館開始跟蹤你們。你們捲入了昨夜發生在小岩莊的命案當中，我是奉了宰相的命令，一路來追捕你們。」

  說到這裡，他發現塞尚的兩道濃眉一下子擰在一起，頓時嚇了一跳，忙誆他道：「你們可不能殺我，一旦殺我就是殺官差造反，到時候官兵會在路上關關設卡、層層布防，你們的模樣那麼顯眼，就算是插翅也難飛，到時候不僅你們要被下大獄，就連你們費盡心思找到的綺翠都要受到你們的牽連。」

  「我們昨天去的那個別業叫小岩莊麼？」塞尚沒有看杜群，而是別過頭望向地窖邊緣的黑暗。

  杜群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可是他的目光卻無法穿透那裡的黑暗。

  「不錯，那就是小岩莊。這一處別業在洛陽城一帶都頗有名氣，我之前就經常聽人們提起。」黑暗當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雖然杜群看不到黑暗中的情狀，但他基本也能猜到說話的應該就是兩個胡姬當中的綺翠。

  「綺翠姑娘，我不知道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你們會跟著這兩個色目人離開小岩莊，不過從雜耍班子班主手上拿著的契約文書來看，兩位姑娘已經被他轉手給了小岩莊的主人秦西鑒，歸屬於小岩莊，擅自離開是要被治罪的。若是你們能保證我們三人的平安，那我倒可以考慮為你們在官府那裡求情。」杜群想著女人膽子小，便用言語嚇唬綺翠，看看能不能從她這裡突破找尋一線生機。

  聽了杜群的話，塞尚眯了眯眼睛，臉上露出有些不屑一顧的表情：「契約文書麼？有什麼好稀奇的。我這裡也有。」說罷便對年輕的色目男子使了個眼色。年輕人立刻起身走到邊上去。

  

  等過了片刻他回來的時候，他手上就多了一張紙。

  塞尚接過這張紙，平鋪在地上，又把油燈往這邊挪了挪，好讓燈光照著這張紙：「杜公子，你仔細看看這張文書。那個姓秦的收了我一袋子寶石，已經把綺翠和霜花給我了，現在她們兩個已經恢復自由，我帶著她們兩個離開小岩莊應該不算拐帶吧？」

  杜群借著油燈的光迅速把這份文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塞尚說得沒錯，這份文書上確實寫明了將這兩個胡姬轉給了他。在文書的最下方還有著秦西鑒的籤押，那三個龍飛鳳舞的字肯定不是眼前這個色目人能夠偽造出來的，而且杜群對雜耍班主手上那張文書還有點印象，秦西鑒在這兩張文書上的籤押基本一模一樣。

  「至於你說小岩莊的命案，我也可以告訴你並不是我乾的。我跟姓秦的弄好文書契約之後，就從窗戶離開了他的書房。因為我進小岩莊的時候就沒有走正門——就算想走正門守在門口的人也不會放我進來。所以出去的時候也只能翻牆了。就在我接近圍牆的時候，看到有人在花園裡殺了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你親眼看到了胡風被殺的整個過程？」杜群激動得聲音都有些沙啞了，「看清楚兇手了麼？」

  「天色那麼黑，我怎麼看得清楚。」塞尚聳了聳肩膀，「而且那根本不關我的事，我連屍體也沒看，直接就管自己走了。」

  如果塞尚說得是真的話，那麼就說明胡風被殺的時候秦西鑒還沒有死。那兇手是殺害了胡風之後再一路過去對秦西鑒下手的麼？還是說兇手其實有兩個人？這一瞬間杜群的腦子裡翻江倒海，不知道閃過了多少問題。

  「好了，現在我已經證明綺翠和霜花都不是我們拐帶的，小岩莊發生的命案也與我們無關，你可以不用再跟著我們了吧？」塞尚打斷了杜群的思緒說道，「按照我們以往的行事風格，應該把你們三個直接料理掉的，不過你們是給官府做事的，我們又帶著兩個女人，不想在後面的路上橫生枝節被官府搜捕，所以這次就放你們三個一條生路，你們回去和官老爺們說清楚就行了。明白我的意思了麼？」杜群之前唬塞尚的話還是起到了一點作用，讓塞尚誤以為他們真的是官府中人。

  嚴輝和閻三聽塞尚這麼一說，知道自己的性命算是無憂了，立刻如小雞啄米般地連連點頭，塞尚身邊的那個年輕色目人便上前一步把兩個人嘴巴里堵著的布片掏了出來。

  「若是我們就這麼回去，肯定沒辦法交差……」杜群的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被閻三打斷了。

  閻三帶著哭腔道：「杜爺，您就別犟了，差事是官府的，這性命可是自己的，難得這位爺開恩放我們一條生路，您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杜群也不去搭理閻三，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塞尚：「昨夜小岩莊的命案中的死者並不只有剛剛我說的胡風一個人，還另有一名死者。」

  「不管昨晚小岩莊死了多少人，那都是你們的事情，我和小岩莊裡的人都沒怎麼接觸，根本沒有動手殺他們的意願，那只會浪費我的時間。」塞尚低聲咆哮道，「杜群，我勸你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杜群並不理會塞尚的警告，而是自顧自地往下說：「昨天晚上另一名死者是小岩莊的主人秦西鑒，也就是和你簽下這份契約文書的那位大人。最讓人感到疑惑的是，插在秦大人胸膛讓他死亡的那柄匕首的造型與你們佩戴的一模一樣。」

  「秦西鑒死了？」塞尚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杜群一時間也分辨不出這個表情到底是真的還是他偽裝出來的。

  塞尚頓了一頓才從驚愕當中回過神來：「秦大人是個好人。本來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是不願意把綺翠還給我的。後來我把綺翠的身世和他說了以後，他就欣然答應，而且一開始甚至不願意收我的銀子，最後還是在我的堅持下，他才收下我給他的那一小袋寶石。想不到這麼一個好人就這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