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矛盾

  看三澤廣說完一番話，一副像是失去夢想的鹹魚樣，顧雪考慮了一會，扭過頭來，甩了甩單馬尾，直接道：「我可以接，不過確實有要求，這次的分鏡太亂來了。」

  「你說。」三澤廣像是一條鹹魚翻了身，臉上重新燃起了鬥志。

  顧雪笑了笑，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不想接，如三原千紗所說，只是時間不允許而已，她沒有在公司打地鋪的資格，也沒那麼狂熱，她其實挺討厭《本大爺》這部動畫的，因為腳趾大師的節奏……

  但如果給她劇場版的時間，她肯定毫不猶豫就接下這份原畫工作了，他在地球在業界就是出了名的對畫面和自己要求很高，只要接手了的卡數，時間允許，不爆肝搞到最好或者讓自己滿意，誓不罷休。

  不過現在三澤廣同意讓步，顧雪也可以考慮接下這份工作。

  「我希望能自己更改分鏡……」顧雪提了第一個要求。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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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雪話還沒說，就被乾脆地拒絕掉了。

  果然王八之氣，只要炫技對方就會納頭便拜都是騙人的……

  不過顧雪也不是真的要大改分鏡，一個演出如果真能隨意放任手下的原畫師亂搞，一定水平能力堪憂，或者對自己的作品壓根就沒有自信，這種人不是合格的創作者。

  三澤廣既然選擇自己畫分鏡，而不是委任給別人，那他一定是一個有夢想並且對畫面有相當要求的人，對自己畫的分鏡和最後呈現的演出效果也很有信心，這種人最難搞啦……

  至於第六集的兩卡原畫，那是顧雪先斬後奏，逼上梁山，而且確實很出色。

  但顧雪現在直截了當說要自己改分鏡，當然會被拒絕，顧雪又不是某中字頭國寶……

  「整體不會大改，會按你的思路來，只是讓畫面更加流暢而已，比如說縮短主角和四天王肉搏的時間，這樣我作畫也會簡單一點。」顧雪解釋道。

  「麻煩你了。」三澤廣還在沉思，監督阿部望一便代替他回答了，不過他末尾又加了一句，「我們會好好檢查的。」

  言下之意……如果不好你就給我好好全修！被修正也不許有怨言！

  三澤廣對此沒有意見。

  顧雪也沒說什麼，她也不是那種太強勢的人，說不出「我畫可以，但你們不能改我的原畫」之類強人所難的話來。

  「還有其他要求嗎？」三澤廣看顧雪沉思，有些緊張地問道。

  「還有一個。」顧雪回過神來，拿起分鏡翻開，指著自己接下來要負責的某卡，「爆炸我不擅長……也不能說不擅長吧，但我畫的話時間肯定來不及，我建議不要追求這種大場面，直接捨棄掉這個鏡頭，或者讓我自由發揮，我會盡力畫好。」

  這半禿頭演出還真會玩，一連串的爆炸，演出指示上面還寫著什麼山崩地裂，灰塵漫天，碎石亂飛，神經病，想看爆炸不會自己去買斤炸藥啊，不比我畫快多了……

  這種大型爆炸特效，想要達到演出期望的效果，幾層原畫畫下來，沒大半個月，想都別想。

  「我知道了。」三澤廣也是作畫出身的演出，非常清楚這卡的難度，不過他似乎還是不願意就這麼放棄，「你盡力畫好，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震撼人心，我這邊也會做一些準備。」

  顧雪不知道他做什麼準備，沒說什麼，點了點頭，道：「那我接了，接下來請跟我確認一下日程和要求吧，至於二原……我自己清，價格的事你們看著辦就好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三原千紗插話道：「真的沒關係嗎？我是指你自己清二原這件事。」

  她似乎更傾向於顧雪畫第一原畫，讓別人來清二原這個做法。

  「我會儘量趕上交期的，相信我，我自己清二原完成的質量會更好。」涉及到作品方面的問題，顧雪便耐心解釋了起來。

  老實說，雖然只畫第一原畫省時省力，但最後的質量就不敢保證了，現在很多第二原畫的水平蠻差的，到時出現問題，某些無良一點的二原甚至會推諉責任，說什麼「第一原畫本來就是這樣的啊」之類的話，顧雪可不願意經歷這種事。

  自己拼命畫出來的原畫被毀了，還有被反補一刀，顧雪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暴走。

  所以，終上所述，顧雪還是覺得自己全部完成比較好，她也不想別人動自己的作品。

  看顧雪堅持要自己清二原，三原千紗沉默片刻，生硬地憋出了一句：「希望你能按時交付。」

  顧雪：「……」

  一次兩次還好，但一而再再而三，無論怎麼樣，就算是讓步還是這副態度，就有些討厭了。

  顧雪也不免得對三原千紗有些不滿，不過考慮到對方也是為了讓動畫按時交貨，顧雪沒說什麼，直接去找三澤廣確認作畫要求了。

  不過在路上，三原千紗擋在她身前，又補了一句。

  「你堅持要自己清二原的話，我也沒辦法，但請你完成一卡就立刻告知我一聲，我立刻拿給演出和作監檢查，以防進度趕不上。還有，如果進度實在趕不上的話，請立刻提出來，這也是為了你好，請千萬不要逞強，這不會讓狀況變好，只會害了所有人而已。而且……老實說吧，我不信任你，請千萬不給我添麻煩，拜託了。」

  顧雪聞言停下腳步，咬著嘴唇深吸一口氣，這才壓下心中的怒火。

  這都是什麼人啊，還沒畫就開始打擊別人。

  而且，誰要你的信任啊。

  「知.道.了。」顧雪咬著牙回了一句，看都不看她一眼，直視前方，繞過她去找三澤廣。

  三原千紗站在原地，就算察覺顧雪已經生氣了，神色依舊沒變，依舊一臉的雲淡風輕。

  只是會議室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突然沒人說話。

  在場的原畫師加快動作，快速找出自己想畫的部分，跟三澤廣確認了一些要求，便趕緊離開了現場。

  大家都不是KY，都很懂得看氣氛。

  越來越多的原畫師離開，隨著時間推移，會議室里就只剩下顧雪和演出監督以及三原千紗四人。

  因為顧雪負責的卡被寄予了厚望，演出的屁話和要求極多，她要根據具體情況接受和拒絕掉某些根本不能按時完成作畫任務的要求，所以拖到了最後。

  顧雪不會因為和別人有矛盾就找個由頭遁走，日常可以，但在工作的時候不行，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自己的工作負責。

  不過三原千紗更絕，明明剛剛她跟顧雪的關係都差點到吵架的地步了，還敢湊上來又說教了顧雪兩句……

  顧雪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面對她好……

  不過，最終還是三原千紗先離開了，她跟演出監督確認了一下剩餘的鏡頭數和日程，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正低頭看著分鏡一臉認真的顧雪，打開會議室的門，走了。

  會議室就剩下三個人。

  因為一連串的分鏡確實麻煩，顧雪某些地方又想修改一下，與其在L/O階段甚至原畫階段的時候，不符合演出預期，被打回全修，顧雪乾脆就對照著原分鏡，畫一份自己的分鏡先讓演出檢查，有問題可以立刻改，更省事。

  所以，顧雪就當場畫了起來。

  演出三澤廣和監督阿部真一在等待顧雪畫好分鏡的時間裡，一直在閒聊，不過剛剛兩位女性都在會議室里，說話相當克制，直到三原千紗離開，他們才鬆了口氣，稍微放開了一點。

  顧雪倒是沒受什麼影響，把他們的交談聲當背景音來聽。

  偶爾聽到自己感興趣的，關於業界的話題，還會稍微放慢作畫速度，聽完再繼續畫。

  兩人扯著扯著，不知道為何，話題突然來到了三原千紗身上。

  「公司挖來三原千紗是為了你做準備吧？是動畫未來的企劃?」阿部真一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不過三澤廣聽懂了，他自嘲道：「跟我提了，不過三原小姐可是相當強硬呢，剛來竟然就願意直降身價，來擔當本集的製作進行，還給我們好好上了一課，我都不知道之後的合作，我能不能堅持下去。」

  「拿公家的錢做動畫，還不開心？」

  阿部真一打趣了他一句，隨後看了眼低著頭，看似很認真在畫分鏡，但實際上卻豎起耳朵在聽他們說話的顧雪，想了想，微微提高音量，笑著道：「至於三原小姐，確實挺強硬的，不過你或許不知道，以前三原小姐可是一位相當溫柔的製作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