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過去

  夢中的事兒自然不能作數。

  林清雪醒來以後，也覺得那個夢有些荒誕。

  但是夢中那種對著海長琉能看卻不能接近，對方和旁人一起離開時候的失魂落魄，不是騙人的。

  她揉了揉海長流的臉。

  「這么小心眼兒？我不過是做了個夢。起來吧，今日還是早些去比較好。畢竟如今你是前鋒營的將軍，還是不要懈怠。」

  海長琉伸了個懶腰。

  本書首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以前總是聽人說從此君王不早朝，我還沒什麼感覺。可是在媳婦兒的被窩裡，才知道這個就是所有男人的夢想。

  家中有著如花美眷，又有誰想要去蹉跎似水流年呢？」

  林清雪皺了皺眉。

  這是《西廂記》裡頭的說辭，海長琉一個古代人，怎麼會知道呢？

  「相公，你那些如花美眷和似水流年從哪裡學來的？我好想沒有告訴過你這些。」

  海長琉笑道。

  「你這人，我平日看的雜書多的是，哪裡能記得？」

  可是林清雪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按照海長流的說法，就是看的話本子學會的。

  可是這個朝代，那些讀書人也只會寫一些亂糟糟的家庭倫理劇，哪裡會寫《西廂記》？

  她眉頭跳了跳，莫非是這個時代中有個和她一樣穿越來的人？

  她林清雪可以穿越，旁人自然也可以。

  這雖然有些荒誕，可是對於目前最好的解釋，就是如此。

  海長琉見她在思索，就用手摸了摸她的眉頭。

  「想什麼呢？不過是隨口說說，怎麼還能這麼認真？」

  林清雪搖搖頭，「沒事，你趕緊收拾收拾過去吧。」

  海長琉雖然還想問，卻還是沒說出口。

  畢竟平日裡聽從命令習慣了，有些事兒他對於林清雪並不是很習慣刨根究底。

  一直到他離開，林清雪還在想之前的事兒。

  她撐著腮，坐在窗前。

  杏兒進來都沒發覺。

  「主子，您在想什麼呢？這麼認真？」

  林清雪這才注意到，杏兒進來了。

  她笑了笑，看著杏兒，低聲問道。

  「杏兒，你相信這個世上有借屍還魂的事兒嗎？」

  杏兒嚇了一跳。

  「主子，您別嚇我。這個世上哪裡有這種東西？咱們腳下的土地，哪裡沒有死過人，如果這些人都會借屍還魂，這個世道不是變了麼？」

  林清雪覺得杏兒說得很有道理。

  就像是以前一樣，海長琉也這麼說過。

  可是為什麼這麼荒誕的事情就發生在了她身上呢？

  那麼這個事兒既然發生在她身上，有沒有可能還會發生在旁人身上？

  「杏兒，如果你身邊有個這樣的人，你會怎麼樣看她？」

  杏兒微微頓住了，然後仔細的想了想。

  「我覺得，既然是這樣子，必然這個人有著必須重新活一次的必要。否則，這個世道這麼不容易，她為什麼還要重來一次呢？

  有時候我就會想，這個世道真是不好。活下去真的挺不容易的，但是我又不捨得死。主子，我總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事兒沒做，很多日子沒過。

  很多好的事情沒有看到，很多美好的情緒沒有體會。我不能死。您說，如果真有哪樣一個人，肯定就是和我一樣的心情吧？」

  林清雪忽然覺得，杏兒縱然是平時看著乖巧，甚至有些笨，可是能在這個亂世中苟活下來的人，能有幾個沒有點堅強呢？

  她笑笑。

  「你別多想，我只是隨口說說。今日相公說了很多我沒聽過的話，總覺得這些東西很是奇妙，你也別往心裡去。

  如果真的怕，晚上我可以陪著你，等你睡著了再走的。」

  杏兒掩著嘴笑了。

  「主子，您這是在笑話我麼？我又不是六歲的娃娃，還能嚇得晚上睡不著覺？

  再說，這是在軍營里，陽氣最重，哪裡有妖魔鬼怪敢來湊熱鬧？」

  林清雪見她端來了早膳，就起身到了桌邊。

  只是最簡單的清粥小菜，但是因為杏兒的巧手，看著也精緻異常。

  「這個看著倒是挺有味道的。少爺今日出門的時候給他準備早膳了嘛？」

  杏兒搖搖頭。

  「準備了，但是少爺沒有用。說是今日去軍營裡頭和將士們一起用膳。少爺真是個厲害的人，不像是一般公子哥那麼嬌氣。

  主子，我覺得少爺從璃都一路走過來，我看著他就成長了不少。以前我聽林有才他們說過，少爺是個憨傻的，可如今看起來哪裡有一點兒那個樣子？

  都是旁人編排罷了！我們少爺哪裡都不比旁人差了！」

  林清雪挑眉看著杏兒。

  「哦？你真的這麼想？那你對少爺是個什麼態度？你不喜歡田七，是不是對少爺芳心暗許了？若是真的有這個想法，不如告訴我，我撮合你們。」

  杏兒聽了這話，嚇了一跳。

  明顯沒想道林清雪會這麼說。

  她剛忙搖頭。

  「主子，您這是什麼話？他是您的相公，我始終是您的奴婢。儘管您那我當成自己的妹子看，我也不能有這種非分之想的。

  更何況我身子已經並非完璧，根本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著能好好地守在主子身邊，過完這輩子罷了。」

  林清雪拉過杏兒，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杏兒，我不是逼你。只是很多事兒，你自己走不出來，永遠就只會困在囹圄之中。當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錯，是他們造孽。

  若是能遇到一個真心對待你的人，我還是想你能夠好好的生活下去的。畢竟我不會是你的生活的全部，你能有自己的好日子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杏兒沉默了。

  她看著林清雪，眼睛有些濕潤。

  林清雪說得每個字她都相信，可是想要走出當年的陰影，有多困難，旁人是不能知道的。

  當年她被林有才夫婦怎麼折磨，怎麼不當成人看，那些幸酸的經歷即便是說出來，也不會有一個人相信。

  她的手順勢摸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那裡還留著當時的那個刺青。

  只是一個「賤」字，就將她所有的幻想和美夢都擊碎了。

  即便是自己真的找到了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那麼那個人看到她身上的字，難道不會噁心嗎？

  不會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自己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嗎？

  也許這個肚子還會孕育出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又何其無辜？為什麼要在這麼下賤的身體中得到養分，生活下去？

  她要怎麼面對自己的孩子？

  這些，都是杏兒不敢想，也不願意想的東西。

  她垂著眸子，看著自己的手。

  卻看到林清雪細長白皙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杏兒，你是為了肚子上那個刺青感到難過嗎？」

  杏兒揚起眼睛，看著林清雪，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扁了扁嘴。

  林清雪輕輕嘆息一聲。

  「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可以消除。」

  杏兒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林清雪說什麼？

  「主子，您，您說什麼？」

  林清雪點點頭，有重複了一遍。

  「可以消除的。我沒必要騙你。如果你真的想要將它抹去，我可以幫你。」

  杏兒頓時臉都漲紅了。

  她想過林清雪這種神醫可能會有類似的法子，可是……

  「主子，您說的是真的嗎？其實我也找過很多大夫，都說這種刺青是在皮肉中的，根本沒法子消除。您若是，若是……」

  林清雪太了解杏兒了。

  她是怕自己麻煩，怕自己耽誤事兒，才這麼猶豫。

  想到這裡，她握緊了杏兒的手。

  堅定地朝著杏兒點點頭。

  「自然是真的。我能說出來，就代表我能做到。杏兒，你相信我嗎？」

  杏兒咬著嘴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天上掉下了餡兒餅。

  「我，我相信您，主子，我相信您！您是天下第一神醫，這些自然不在話下！」

  林清雪想了想。

  「我是可以做到，不過這個東西還是需要斟酌一下方案，你先等個兩天，我先看看書上怎麼配置藥方。

  兩日後一定給你一個答覆。不過杏兒，你也要答應我。我知道這個東西是你的心病，等這個東西去除以後，試著敞開自己的心胸，接納一下身邊對你好的人，好不好？」

  杏兒知道林清雪指的是田七。

  她還在能去掉肚子上那個刺青的高興中沒有完全脫離出來。

  臉蛋微微漲紅了，心想，也許這個東西能祛除了，就是自己的另一個新生呢？

  「主子，我，我倒是可以試試。只是我擔心田七知道我的過去，不願意接受我。畢竟當年我那些往事確實是有些難以啟齒。」

  林清雪笑笑。

  「好杏兒，真正喜歡你的人，是不會在意你的過去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這麼一路逃難過來的。

  最後餓的快死的時候，偷吃人家的蘿蔔地，被人捉上了花轎，作為代嫁新娘嫁給了相公。

  他是金枝玉葉的貴人，可是我的身份對於他來說，只是路邊的野草。雖然後來我治好了他的憨傻，可是身份這種東西，始終是無法逾越的 。

  可是你瞧瞧，我們這麼多年不是恩愛異常？哪裡有人家的夫婦能有我們這般的感情呢？」

  杏兒被林清雪說得眼皮子微微跳動。

  林清雪說得很對。

  有些事情，如果自己不邁出去，始終困在囹圄中，那就永遠只能看到頭上的那塊天地。

  想著，杏兒微微點了點頭。

  「主子，如果這個東西真的可以去除，如果田七真的可以接受我的過去，那麼杏兒願意聽主子的話，去試一試，重新來一次。」

  林清雪笑著摸了摸杏兒的頭。

  像是一個長姐一般，說話間溫柔異常。

  「好杏兒，你這麼好的一個人，值得生活的溫柔相待。你的苦難前半生已經受夠了，下半生你的好日子會伴隨而來的。你只要做到敞開自己的心胸，好好地感受人生給你帶來的溫柔就行了。」

  杏兒點點頭。

  「主子，我相信您。」

  林清雪決定，用完早膳，一定要去找田七談談杏兒的事兒。

  原本杏兒和林有才夫婦的過往，她並不準備告訴旁人。

  可是看著杏兒這副含羞帶怯的樣子，她還是準備自己去告訴田七。

  畢竟這種事兒讓杏兒一個小丫頭自己去說，萬一對方接受了還好。

  可若是田七像是普通男人那般，十分在意那些過往，那麼杏兒這輩子肯定都無法走出那段陰影了。

  林清雪漫不經心的吃完了飯菜，將杏兒打發了去給海長琉送點兒點心加餐，才去找了田七。

  太陽很大，田七正和自己的屬下部署林清雪這邊的防控。

  海長琉如今和李虎他們不睦，田七也是知道的。

  他就唯恐李虎他們在背後使陰招。

  看到林清雪過來，田七一邊擦汗，一邊笑著跑了過來。

  朝著林清雪行了個禮。

  「主子！您今日沒和少爺一起去前鋒營啊？」

  林清雪搖搖頭。

  「沒有，日頭大，他讓我今日留在家中看卷宗。你今日也沒去那邊兒？」

  田七也搖頭。

  「沒有，少爺走的時候特地交代我，只帶了十個精兵過去，前鋒營那邊部署完備，不會有什麼事兒的。讓我留在這裡，防著旁人來給您使絆子。」

  林清雪心頭涌過一絲柔軟。

  海長琉總是這麼貼心。

  看著不經意的舉動，總是能很好的將林清雪的心給融化了，給捂熱了。

  「哦，他是怕李虎算計我。也成吧，我好好地他才能放心。田七，我今日來時有事兒要和你說的。你現在方便嗎？」

  田七手搭涼棚，看了看遠處正在自行操練的兵士。

  點點頭。

  「方便的，我的副手正在帶著他們操練呢。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我。主子，你找我什麼事兒？我這一身的汗味，不好聞。您就只說了吧，不要熏著您。」

  林清雪卻搖搖頭，指著不遠處的護城河。

  「不在這裡說，你和我去湖邊走走。」

  田七直覺林清雪是要說什麼重要的事兒。

  他看了看林清雪，「是什麼事兒？這麼神秘，如今我更加好奇了。」

  林清雪卻沒理會他，率先往湖邊的方向走去。

  田七隻能跟在她的身後。

  他身上穿著厚重的鎧甲，天氣又十分熱，一小跑又是一身的汗。

  等到了護城河柳樹下頭，陰涼的風吹來，田七才覺得舒服些。

  掏出了一方帕子擦掉了臉上的汗。

  「主子，您到底要說什麼啊？田七是個粗人，您這麼吊胃口可急死人了。」

  林清雪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帕子，上頭繡著一朵小小的蘭花。

  整體顏色很是素淨，一看就不是男人的東西。

  「你手上的帕子，是你相好的送的？」

  田七莫名其妙，可是看到手裡的帕子，又開始嬌羞起來。

  「不，不是什麼相好的。是杏兒給的。」

  林清雪挑挑眉。

  「你和杏兒現在怎麼樣了？」

  田七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男孩。

  「什，什麼怎麼樣了？還是哪樣，杏兒根本不肯和我多說話。還說要認我做哥哥。」

  林清雪笑笑，她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如果靠著田七和杏兒自己來，還不知道哪一天才能修成正果。

  「所以你這麼久，還是什麼進展都沒有？」

  田七點點頭。

  「是的，怪沒用的。但是我一見到杏兒就緊張，很多話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了。」

  林清雪漫不經心的走著，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兵士看到她，都想看又不敢看的偷瞄幾眼。

  她卻絲毫不在意，像是旁人都不存在似的，雍容大度。

  「我今日和杏兒提了一句。」

  田七趕忙快步走了幾下，生怕少聽了一句。

  「杏兒怎麼說？」

  林清雪沉默了一番，似乎在斟酌用詞。

  「杏兒是個苦命的人，田七，你可能不知道，她在遇到你之前，發生了很多事兒，你想聽聽關於杏兒的曾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