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不可名狀的翅膀（下）

  樸素。

  清淡。

  這是樓麟艦鬥技場眾人對這一股味道的初印象。

  可是，緊接著，這所有的印象驟然破碎，鼻子嗅到的氣味，仿佛一筆一划的在他們腦中刻寫出充滿不可名狀氣息的翅膀。

  李提督的《佛跳牆》氣味泄露造成的喪屍潮景象，肉眼可見的大堵車，一名名看客突然僵住不動，神色呆滯。

  「是那種大肉翅——」劉瑪琉面龐抽了抽，視線瞥過去，發現了評審隊伍中的大弟子路以，都無可避免的陷入某種狀態。

  最前頭的凱由、胡立行，以及廚台里的李提督。

  這三人沉浸片刻後，紛紛冷汗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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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屬李提督臉色最難看：

  「這不是正常的菜品！不是正常的食材！」

  劉瑪琉同情的投去一眼。

  是匯集李提督宮廷技藝神髓的《佛跳牆》，不夠美味嗎？

  並不。

  他的對手，廚藝境界上甚至還不如他。

  可為什麼《佛跳牆》那種讓高僧都無法自控食慾的美味，遇上一種樸素、清淡的初印象味道，會一衝擊潰、潰不成軍、瀉於千里？

  什麼美味，都只是表面。

  實質上，李提督是被高緯度、高位面的神秘食材給擊垮了。

  同時，劉瑪琉心驚於『秦先生』對神秘側食材的駕馭能力，初會面時，『秦先生』烹製那道雞翅菜品就讓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而今時今日在樓麟艦鬥技場拿出來的菜品，層次無疑又拔高很多。

  於是。

  帶著自己的『龍之奧義』極可能獲得最後一絲蛻變的期待。

  劉瑪琉忽地掉頭，雙手分開擁堵的人群，大步向李提督正對面的另一張廚台而去：

  「這種清湯雞翅，趕快給我端一碗！」

  這迫不及待的喝聲，讓鬥技場恢復了些氣氛。

  造成「喪屍潮」場面的一位位現場看客，你望我，我看你，好像突然從夢遊中醒來，個個面帶驚疑和羞愧。

  青衣人員得當高層的授意，上來嚴厲維護秩序，驅趕越線的人群：「回去，都回去站好！」

  兩組呈對立格局的廚房，終於又恢復此前的清靜。

  只是這時候，廚房上空繚繞不散的戰爭火藥味，分明濃郁了許多。

  劉瑪琉帶頭而去，可謂牽一髮，動全身。

  胡立行看了看凱由、李提督，竟也沒絲毫遲疑緊隨。

  三名大佬級評審，眼看只剩下了暫時同盟的凱由。

  李提督算得上是閱歷深厚，但這樣的反轉，未免來的太急太快，都讓他內心產生了一股焦躁和無力感。

  凱由冷冷瞥他一眼，同樣轉身而去。

  李提督嘴巴張了張。

  但終究沒像街頭吆喝爭客源那樣，放下身段爭到面紅耳赤，丟不起那人啊。

  「給我也端一碗。」胡立行嗅氣味，鼻翼動了動。

  「來碗大份的——」

  凱由更是直接，抄了一個最大號的碗，端碗平放在冒著陣陣熱氣的雞翅煲上。

  夏言倒是表現的相當淡然，或者不如說，眼下這反轉、這局面，在他選擇任務3並且頭腦風暴，籌備新食譜的時候，就已經有所預料。

  換句話。

  他和李提督的對決。

  唯一的勝負因素，無非是李提督的『龍之奧義』，蛻變成色幾何，是否能與劉瑪琉相媲美。

  能對抗不可名狀的金色傳說。

  如果有劉瑪琉的奧義強度，金色傳說食材還真未必可以攪動乾坤，拿下勝利。

  但很遺憾，事實證明李提督的奧義強度遠不及劉瑪琉，至多與胡立行同一個水平線。

  「請！」

  拿一張新的濕抹布，裹住砂鍋蓋子的提耳，整個蓋子，順勢揭開。

  砂鍋里，名為《無油清湯雞翅鍋》的菜品，這下徹底進入所有看客的視野。

  台上總共五口砂鍋，每個砂鍋，容納進一個大雞翅，底湯是昆布、木魚花熬煮的，其餘的食材有白菜、白蘿蔔、表面切口呈楓葉形狀的蘑菇，以及翠綠鮮嫩的菠菜苗。

  除開神秘的大肉翅，剩下的食材加起來，毫不誇張的說，珍貴性都夠不上李提督宮廷版《佛跳牆》中的任意一樣貢品食材。

  然而，此時此刻。

  凱由、劉瑪琉和胡立行，這三位首領級的人物，嗅著手中湯物和燉煮素材噴薄而出的味道，臉上齊唰唰的，露出不思議之色。

  李提督的《佛跳牆》，給予他們腦海中的美食畫面，是一堵宮牆，往上是雕欄玉砌，華美奢侈的殿宇。

  而『秦先生』的這道清湯雞翅鍋……

  就好似乾淨澄澈的天空幕布上，這裡點一筆，是切斷的白菜，那裡潑一些，是圓潤的蘿蔔片。

  一幅以天空畫布為底的國畫，就在他們腦中展開。

  最終。

  三人靈魂震顫。

  蒼白卻泛著淡淡不可名狀金芒的羽翼，舒展而開，橫臥整幅畫。

  「撕拉！」

  宮牆，雕欄玉砌，華美的殿宇……

  瞬間如夢幻泡影。

  「明明還是龍廚師的手筆，灌輸和容納在鍋中的『龍之奧義』，也沒有任何獨特之處，但為什麼？」凱由震動低語。

  「為什麼……」胡立行吸氣，眼睛全是驚異，「李提督的菜品，會如此潰不成軍。不應該的啊，這道清湯雞翅鍋，無論是在食譜結構性上，還是廚師本人的技藝、境界奧義上，都是居於絕對劣勢的，沒任何道理這般壓倒性取勝啊！」

  唯有了解內情，知曉神秘側存在，並且從中受益的劉瑪琉，微微低垂頭，臉龐藏在陰影中，嘴角咧開一絲不可捉摸的笑容。

  劉瑪琉眼底，一抹熾熱、狂熱逐漸加重。

  這就是……

  高階食材！

  高階神秘側食材的威力！

  甚至於，在『秦先生』用同一種食材，先後做出的兩種不同菜品，劉瑪琉讀到了名為駕馭度的學問。

  《可樂雞翅》對金色神秘食材的駕馭度、使用率，或許也就10%。

  如今這道清湯雞翅鍋，卻一下提升到60%。

  從狼狽慘不忍睹的超級吊車尾分數，到及格的突破。

  劉瑪琉心中不禁為李提督哀悼，為他遇上這麼一種合格駕馭金色傳說食材的菜品而憐憫：

  「反正你輸的不冤枉吧。」

  「而且，從前後兩道不同的食譜、菜品，我看見了神秘側食材開發上的無限未來，尤其是金色傳說，根本看不到完美駕馭的天花板。」

  「試想，如果有九成的優秀駕馭度，怕是已經足夠撼動我老師『玉仙大師』的尊位了吧！」

  三人開始享用。

  呼，風在噴薄，帶著他們直抵雲霄。

  澄澈遼闊的天空領域，一樣樣食材被風攜帶而至。

  包括凱由、劉瑪琉和胡立行本人，像是都化為畫布的一種素材，一種印象。

  樓麟艦鬥技場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直到三尊大佬享用完畢，各自放下碗筷，目光閃爍。

  姜王爺吸了口氣。

  李提督在對面的廚房裡，也吸了口氣。

  「那麼，請品鑑另一位選手的菜品！」姜王爺趕緊將剩餘環節安排上，這股溢滿鬥技場的氣氛很可怕，他擔心三尊大佬都不肯繼續品嘗《佛跳牆》便直接判決勝負。

  好在凱由、胡立行和劉瑪琉，還是很尊重李提督和他的菜品成果，扭頭就去品嘗《佛跳牆》了。

  又過了片刻時間。

  「可以了。」凱由搖了搖頭，竟是他率先放下碗，這碗裡食材、醇厚的湯品都沒吃多少。

  「勝負已分！」

  劉瑪琉、胡立行對視一眼，低哼各自撇過頭。

  李提督：「……」

  袖下的拳頭，硬了。

  正常而言，先上菜、先品嘗的清口清淡菜品，絕對抵擋不住後來華麗葷肉大菜的洶湧攻勢。

  李提督內心有種被藐視的憋屈鬱悶感。

  先上菜讓自己被動？或許，對於『秦先生』來說，這個對壘的潛規則道理並不存在。

  後上，先上，只會被弱者注重，強者從來只相信自己的作品。

  「鐺！」

  一連三聲清脆的銅幣落碗動靜。

  三尊大佬，都回身到『秦先生』的廚台前，毫無遲疑投擲了他們的點讚銅幣。

  然後，三人返回各自陣營，尤其是凱由，回到寶椅上坐下，臉色陰沉的厲害。他心理上很不情願給對立陣營的選手投票，但品嘗後的舌頭，味蕾，乃至胃袋，無比舒服愜意的身體命令他，必須投出這麼一票。

  就是這麼三票，已然宣告這場對決的勝負。

  客串司儀的姜王爺，額頭汗水密集湧出，眼睛滿是驚愕之色。

  光明界官府、御膳房一派的至強者……

  就這麼，輸了？

  人有點懵！

  憑什麼，代表官府乃至代表紫禁城的一面旗幟，會倒在揚名不足一年的神秘人身上。

  李提督用的還是壓箱底的《佛跳牆》食譜。

  三尊大佬口中，那輕易就擊潰《佛跳牆》的不可名狀翅膀……

  犯規！

  耍賴啊！

  姜王爺懵逼的腦袋，閃過一系列的念頭。

  「鐺—」

  青衣人員卻不等他的命令，在凱由投票後，就宣布本場結果：

  「群聊美食界，秦先生，勝！」

  鑼聲落下，剩餘的大眾評審，一股腦瘋了似的湧向『秦先生』的廚台。

  大家都看見了，這張廚台上只有五口鍋子，每口鍋子裡的肉翅並未拆解是一體的，換句話，一道菜只能一人嘗。

  此時不爭不搶，又如何品嘗到獲得三位大佬一致點讚的超絕菜品。

  於是。

  場面比之前的「喪屍潮」更顯混亂。

  目睹此景，李提督再一次眉毛狂跳，他看見了人群中的顏先、亞刊等人，黑暗界天王都顧不上身段，露出爪子，眸子腥紅，餓虎撲食狀。

  「我輸了。」李提督見狀，卻又突然間釋然。

  沒什麼東西，比食客的反應更有說服力。

  當群眾，特別是一群業界高階專業人士用腳投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