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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之逆鱗

2024-05-12 13:47:25 作者: 十四郎

  戰將行宮的床睡著實在不怎麼舒服,硬而且窄,習慣了金尊玉貴生活的玄乙這一夜都沒怎麼睡好。在床上賴了半日沒見清晏過來,她只得自己推門出去。

  剛一出門便覺日光耀眼,更耀眼的是靠在牆上的那一身白衣,玄乙趕緊低頭揉眼睛,知道她看不得亮光還成天穿白衣。

  冷不丁她被一把拉過去,直接被抱起來,她下意識摟住扶蒼的腦袋,低頭撐圓了眼睛看他。

  扶蒼仰頭定定凝望她,她總是什麼也不說,喜歡他也不說,為了他心傷復發幾乎隕滅也不說。

  可,若是這些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她或許也不是她了。

  昨夜小龍君告訴他之後,他默然在迴廊上矗立了一夜,一夜無眠。

  當年他回歸上界急急前往鐘山,齊南神情里那種痛惜未免太悲切了些,而鐘山的屏障一架便是兩萬多年,也太過誇張。

  只是這些他竟都沒有往深處想。

  

  還有下界的那些回憶,庭院裡時刻鋪滿的冰雪,他那一吻造成的心傷。原來那並不是因為她不懂收斂神力,而是因為心上有傷無法抑制神力外溢——他急切的逼迫和不成熟的感情造就了這一切。

  他的龍公主,怕寂寞,又喜歡愛嬌使小性子,滿肚子烏雲,他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愛的要比她多的多,所以愛里總帶著恨,一次次緊逼,他知道她的喜歡,卻不確定究竟有多喜歡,一向剔透聰明的扶蒼神君,在她面前竟真真成了沒有腦子的莽夫。

  扶蒼輕嘆一聲,把臉貼在她心口,那裡的心跳聲清脆動聽,他緊緊合上眼,無法想像她心碎的時候是怎樣的聲音,他竟是她心裡的逆鱗。

  不會再有下次。

  扶蒼在她腦袋上輕柔地拍了拍,傻瓜。

  玄乙默默靠在他胸前,忽覺撞在一個硬硬的東西上,抬眼一看,他瓷白的脖子上掛了一條鏈子,下面墜的正是她那顆珍珠耳飾。

  這偷東西的小賊。她用指尖輕輕撥了撥珍珠耳飾,可心裡又是喜悅的,仰頭在耳飾上輕輕吻了一下。

  扶蒼抱緊她,愛極她這樣偶爾的親密。昨天到今天,凡間短短數個時辰,他從深淵到高峰都經歷了一遍,此刻只覺恍然如夢。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她軟綿綿的聲音輕輕問:「清晏呢?」

  他停了一會兒,才把思緒拉回現實:「押解三太子去南天門的途中遇到歲虎大君的戰將前來營救,讓他逃了,丁卯部剛剛全部出動,小龍君也去了。」

  居然逃了!玄乙奇道:「你不去嗎?」

  下界魔族戰將多如繁星,本來丁卯部不用這樣盯著三太子,只是太子長琴與花皇交好,古庭重傷至今未醒,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下一刻便要隕滅,此次追剿三太子倒是復仇的意味更多些。古庭又與扶蒼關係那麼好,他那天那條金龍兇狠的要命,把三太子追得猶如喪家之犬,今天怎麼偷懶啦?

  扶蒼把她放下來,牽著手往外走:「我帶你一起。」

  玄乙得意起來:「要靠我的冰牆罷?」

  他不由失笑:「是啊,要靠你幫忙。」

  沒問題,她把自己之前臨陣逃脫的惡行全部丟在了腦後,看她怎麼把三太子凍成雕塑,她要替古庭出這口惡氣。

  出得戰將行宮,扶蒼吹了聲口哨,九頭青獅立即歡天喜地地奔了過來,見著玄乙,它的十八隻眼睛登時盈滿淚水,也不知是歡喜還是嚇的。它脖子上用紅繩系了一尊小巧玲瓏精緻無比的白雪九頭獅,玄乙湊近了用手撈起來打量,隨即淺淺一笑:「你還留著。」

  他會永遠留著。

  扶蒼將她抱上獅背,九頭獅立即騰飛上雲海,沿著戰將們留下的清氣痕跡急急追去。

  玄乙在手裡捏了一隻虎頭,靠在他懷中問:「歲虎大君長這樣嗎?」

  扶蒼莞爾,隨即面色卻顯得有些凝重,搖了搖頭:「沒有神族見過歲虎大君的妖身,他深不可測,希望這次剿殺三太子不要與他撞上。」

  這位大君不但厲害,而且狡猾,知道有厲害戰將到,便絕不出來,鐘山帝君曾與他在下界耗了幾千年,一個追一個躲,最後還是帝君自己覺得浪費太長時間,索性不管他,改去剿殺其他大君,也正因此,三太子之流近年才會這樣放肆。

  雲海中有突兀的山峰高聳,九頭獅繞過那嶙峋的石峰,忽然低吼了一聲,扶蒼扭頭望去,卻見遠處雲海中停了一匹赤色天馬,四蹄如雪,額上也是一片雪白,他不由皺了皺眉頭。

  他認識這個坐騎,這是夫蘿的坐騎。

  這個時候丙午部應當遠在萬里之外,她跑來這裡做什麼?

  扶蒼撈過一把風,放在鼻前嗅了嗅,清氣與濁氣糾纏的味道,心下瞭然,當即馭使九頭獅飛過去,從袖中取出令符,抽出「丁卯」那張點燃拋去空中,隨即摸了摸玄乙的腦袋:「在這裡等我。」

  龍公主立馬化身牛皮糖:「你做什麼?我也要去。」

  ……他怎麼就忘了她從來沒聽話過呢?要她強行留下,她指不定能做出偷偷跟上的行徑,那時反而更糟。

  扶蒼只好點頭:「既然要去,便聽我吩咐行事,不可妄為。」

  他牽著玄乙的手,念動真言架起屏障,這才緩緩降落雲頭。下方大片大片綠意,臨近山崖瀑布處,綠葉上凝了一層烏紫的顏色,正是被收斂到極致的妖霧,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從樹蔭下傳來。

  「……膽子也真大,叫你那些同僚發現,怕是上界刑罰要把你這身細皮嫩肉給打爛。」

  是三太子的聲音。玄乙看了看枝葉上凝聚的妖霧,有盈盈清氣正與其糾纏。

  一個柔膩嬌媚聽著略耳熟的女聲低低笑起來:「誰捨得打我?只有你這壞傢伙捨得把我弄成這樣,身上都被你掐紫了,你好狠的心。」

  玄乙偏頭想了半日,她素日裡接觸的神族並不多,對各自的聲音倒還都有印象,這聲音……是夫蘿?她恍然大悟,原來那坐騎是夫蘿的,這膽大包天的師姐正是因為和三太子勾勾搭搭,才惹得古庭發火,以至於發展到現在丁卯部追剿三太子,怪不得扶蒼見到坐騎便要下來。

  密密麻麻的枝葉擋住視線,她吸了一口氣,一輪巨大的冰鏡落在對面,將遠處樹蔭下的景象全部投注在其上,扶蒼立即用力掐了她一把,用眼神警告。

  不是要捉三太子麼?玄乙不搭理他,朝冰鏡內望去,便見夫蘿衣冠不整窩在三太子懷中,兩個人正在低聲說話。

  兩萬多年過去,這位屠香山的公主比當日在明性殿還要美艷奪目,墨色戰將裝穿在其他神女身上便是灰撲撲,偏生在她身上襯得她膚白如雪,瑩麗無雙,這模樣是比延霞要美上許多,怪不得古庭始終不能忘懷。

  三太子左臂處空空蕩蕩,只用右手摟著她,他身材高大,夫蘿的高挑身段在他懷中也猶如小貓一般,他問道:「上回那個挑釁我的小天神是誰?你莫不是與他有什麼往來罷?」

  夫蘿嬌笑起來:「你自己不也是成天抓神女?放心罷,我心裡沒有誰及得上你。」

  三太子冷道:「我想要的東西,就永遠是我的東西,我不要了砸碎了,也輪不到旁人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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