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傷重瀕危
2024-05-12 13:46:55
作者: 十四郎
道旁擺了一尊白石花盆,她腳疼得厲害,索性坐在上面歇歇,反正大家都是兩條腿跑,連她自己都不曉得跑到什麼地方來,扶蒼肯定更不曉得。
雨水越來越大,把滿腳泥沖了個乾乾淨淨,玄乙歇了半日,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遠處有一襲白衣,不禁一下蹦起,誰知那穿白衣的卻是個路過神女。
她自己也覺得好笑,念動真言架起屏障,伸指在衣服上一彈,濕噠噠的雨水立即被彈開,渾身上下恢復清爽。
穿上冰雪做出的鞋,玄乙再次四處張望一圈,基本確定了後門的方向,轉身一瘸一拐慢慢走上迴廊,沒走幾步,忽聽遙遠的正門處傳來幾聲綸音術的動靜,巨鍾噹噹響了一陣,隨後便是腳步聲叫嚷聲各種騷亂,附近院落內的神族們也紛紛跑出來,神色都挺凝重的。
「又有傷重瀕危的戰將送回上界了。」幾個路過的天神們低聲談論著,「能來得及送回來隕滅也好過隕滅在下界。」
玄乙一面朝前慢慢走,一面拉長耳朵聽他們說話。
沒一會兒,又有幾個神族狂奔而來,大聲道:「是丙辰部的戰將!已經派神官出發往花皇仙島告知花皇。」
丙辰部?花皇仙島?玄乙一下停住腳步,如果她沒記錯,那天芷兮說過,古庭和延霞正在丙辰部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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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吸了口涼氣,古庭要隕滅了?
她神色複雜地怔忡半晌,復又繼續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迴廊盡頭,忽地咬牙轉回來,抓住一個路過的戰將,一本正經地問:「丙辰部送回來的戰將在哪兒?」
*
毓華殿的正則院是整個神界清氣最充沛的地方,種滿了木火梧桐。離恨海之禍肆虐前,這裡往往作為戰將們突破一夢萬年境界的地方,如今卻成為重傷瀕危戰將的養傷處,被感染了濁氣的戰將們不能用任何術法痊癒傷口,只能等傷處的濁氣排淨後再治癒,對並不習慣忍耐痛楚的天神們來說,這個過程實在是十分痛苦的。
玄乙一路艱難地摸到正則院,木火梧桐下已站滿了神色凝重的丙辰部戰將們,許久不見的延霞正蹲在門口哭,一見著玄乙,她先是一愣,隨即便上來無助地抓住她的胳膊,哽咽難言:「小師妹,古庭師兄他傷的好重!」
這赤帝小公主一遇到事就容易驚慌失措的毛病還在,只顧著哭,怎樣也說不清事情,一旁的丙辰部戰將解釋道:「古庭神君不知怎麼回事,跟歲虎大君的三太子起了衝突,背上破了個大洞,為濁氣感染,好在我們及時趕到,把他送回來了。」
古庭什麼時候膽子變這麼大了?
玄乙悄悄走進正則院,仔細聽了一會兒,扶在一扇月窗下拉開縫朝裡面張望。卻見殿內青元大帝並幾位丙辰部戰將正圍著軟榻上的古庭,他面朝下一動不動,背上鮮血淋漓,漆黑的濁氣纏繞不放,他已是氣若遊絲。
扶蒼俯身在榻前,正細細查看他的傷勢。
那看上去像是丙辰部主將的帝君不停嘆息:「這個傷……只怕要半年多濁氣方可排淨,不知他能不能撐過去。」
玄乙不由默默嘆了口氣,她好像不能夠似從前那樣無情,古庭可能會隕滅的事居然讓她感到難過。
她挺喜歡他的,雖然很討厭他的十全大補湯,可她不想他隕滅。
殿內的扶蒼仿佛忽然察覺到什麼,一抬頭,準確無誤地捉住了躲在月窗下的她,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他朝窗邊走來。
「古庭的傷很重,不要看。」他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
她確實也不大想看到那麼猙獰的傷,低頭握住自己的袖子掐了一會兒,只覺無話可說。
「我剛在毓華殿門前等你,看起來你好像迷路了。」他的聲音很淡。
沒錯,迷路了,然後她那點所剩不多的良心又讓她咬牙切齒地自投羅網。玄乙唯有沉默以對。
「在這裡留著,別走。」
他轉身欲回去,玄乙沒忍住輕道:「古庭師兄會不會……」
扶蒼沒有說話,他不能篤定地告訴她不會隕滅,誰也不知道結果。
他回到殿內,繼續查看古庭的傷處,丙辰部一般負責善後,都不是什麼戰鬥力一流的戰將,直面魔族的機率不高,古庭到底是怎麼跟歲虎大君三太子撞上的?出事時只有延霞跟他在一處,可她嚇得不輕,只顧著哭,誰也問不出經過。
古庭的右手一直緊緊握著,從指縫裡透出些皺巴巴的白色花瓣。扶蒼將他手指掰開,他的掌心放著一團被揉碎的君影草腰飾,他的眉頭不由一皺。
*
古庭傷重瀕危的消息一日間便傳了開來,他素日裡處事真誠而熱心,交遊甚廣,來探望他的神族們一撥接一撥,昔日明性殿的弟子們能來的也都來了,連忙得猶如陀螺的白澤帝君都抽空看了一趟。諸神面對花皇的老淚縱橫,也唯有默默無言。
戰將受傷隕滅幾乎已是常事,再慈悲的心腸在見多了隕滅後也會變得冷硬,古庭能撐過去固然好,撐不過去,也只能說是命數。
玄乙扶在月窗外默默聽著殿內延霞低微的哭泣聲,花皇離開去找青元大帝後,延霞便進了屋子,她已經哭了一天,本來都不掉眼淚了,誰知進屋又開始哽咽,待見到扶蒼手裡被揉碎的君影草腰飾,她便哭得更凶。
她眼睛通紅,滿面淚痕,手裡的絹子已經濕透,這模樣跟她當年下界時也差不多。玄乙不由抽出自己的手絹遞進月窗,輕道:「延霞師姐,別哭了。」
延霞只是搖頭,斷斷續續地低聲道:「是我害了古庭師兄……都是我不好……」
她這話說的無頭無尾,莫名其妙,玄乙腦海里一瞬間浮現百千種推斷,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她不說話,扶蒼更不會說話,殿內一時間只剩延霞淅淅瀝瀝的哭泣聲,哭了半日,沒人開口詢問安慰,她終於又哭不下去,只得斷斷續續說道:「是古庭師兄先動手挑釁的……你們、你們聽聽就好,千萬別說出去,這屬於玩忽職守的私鬥,若叫帝君們知道了,必然會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