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斗琴

  上午十點半，從節目組車裡下來的周淼看著眼前的琴行，滿臉感動，李菲菲也訝異的看著王江。

  「哇，不是吧，王江你要送周淼一架鋼琴嗎？」

  周淼狠狠的拍著王江的肩膀「好兄弟！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我家裡已經有琴了，就別破費了。」

  「送琴？額……你們誤會了，事情其實是……哎，算了，你們進去就知道了，其實這些都是導演的主意，跟我沒啥關係。」王江支支吾吾說道，額頭已經沁出了冷汗。

  不是送琴？那來琴行幹什麼？

  

  三人走進琴行，此時裡面沒什麼客人，只有一個前台站在門口，而導演此時正好從琴行的辦公室里走出來，正在跟一個留著長發的中年男子說著什麼，還伸手指了指周淼。

  隨後那長發中年男子徑直向周淼走了過來，而周淼看到這個男人卻皺起了眉頭，這人看起來好眼熟啊。

  中年男子伸出手「你好，我叫張良寬，這家琴行的老闆。」

  聲音沙啞且刺耳。

  聽到張良寬這個名字，周淼眼睛頓時一亮，握住他的手「周淼，我聽過您的《發香》，還收藏了這張專輯。」

  「哦呦，現在竟然還有年輕人聽過我這個老頭子的歌，不容易啊。」張良寬聞言笑的更燦爛了些。

  緊接著，他又話鋒一轉，笑眯眯的問道：「你最喜歡我《發香》里的哪一首？」

  這張專輯太老了，比周淼年紀都大，風格根本不是現在的年輕人所喜歡的，他懷疑是節目組提前告訴他的，好讓他手下留情。

  周淼想了想：「《跨越山河》。」

  張良寬有些驚訝，看來是真聽過，不然是不會說出這首歌的，「這可是首鋼琴曲，你怎麼會喜歡它？」

  周淼笑道：「我當時很奇怪，為什麼一張流行專輯裡會冒出來一首鋼琴曲，我甚至一度懷疑我買到了盜版碟。」

  「後來才知道那是您的原創鋼琴曲，我很喜歡它的旋律，小時候經常用它做練習曲。」

  「那曲子難度可不小，你練琴多久了？」張良寬問道。

  「從4歲開始到現在，今年正好12年。」

  張良寬點點頭，翻開邊上一架黑色三角琴的琴蓋「還記得《跨越山河》的曲子嗎？」

  周淼點頭，張良寬讓開位置，「來試試這琴怎麼樣。」

  周淼明白，這是要看看他的成色了，也不怯場，大大方方的坐下，身背挺直，在撫上琴鍵的那一剎那，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不一樣了。

  平日裡的吊兒郎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胸有成竹的從容和清冷。

  在第一個音符響起的瞬間，張良寬只感覺一股激靈從尾椎直躥天靈蓋。

  這久違的旋律，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有再聽過了。

  當年他成名之後，傾注心血打造了《發香》這張專輯，裡面的歌曲全都是他一手完成，可以說是將他的個人風格發揮到了極致。

  但可惜的是，這張被他給予厚望的專輯，在市場上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水花。

  也正是在這張專輯之後，他的嗓子被菸酒摧毀，從此消失在大眾的眼前，而《跨越山河》這支曲子，從問世之後，他再也沒有彈過。

  時光荏苒，多年之後，在一個小年輕手上再度聽到這支曲子，不禁讓他再次回想起當時創作這個曲子時那激動的心情。

  彈的真好，縱使挑剔如張良寬，面對周淼的演繹也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

  而現場的其他人更是被驚的說不出話來，只剩下狂放的琴聲在這片空間中迴轉。

  周淼修長的十指猶如精靈般在琴鍵上跳躍，有時如清風般撫過，有時又重重落下，激昂的旋律在眾人的心頭炸開。

  王江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幕，他從來都不喜歡聽鋼琴曲，但此刻周淼的演繹第一次讓他領略到了鋼琴曲的魅力。

  伴隨著旋律的不斷攀飛，在曲子的情緒到達那至高點的剎那，周淼雙手陡然一停，接著以一個漂亮的重低音結束了這段演奏。

  周淼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好幾天沒練了，手有點生，還好沒有彈錯。

  眾人楞了一下，意識到已經結束了，正準備鼓掌，琴行內卻再次響起了一段更為激烈的琴聲。

  只見在周淼的背後，張良寬坐在另一架鋼琴前，雙眼微閉十指紛飛，繁複的琴聲猶如蜂群一般圍繞在耳邊飛舞。

  野蜂飛舞，周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支曲子他太熟悉了，論難度，其實並不算難，很多人都會彈，但想要彈好，彈快，那就不簡單了。

  而像張良寬這般彈的飛快的，更是少見，但重點是，張良寬在他彈完跨越山河之後，選擇彈起一支難度更大的曲子，其實是在向他發起斗琴的訊號。

  仿佛是在較勁一般，在張良寬琴聲停下後的第一秒，周圍觀眾的手都還沒來得及舉起來，一段急促的琴聲再次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張良寬平復了一下呼吸，在琴聲響起的瞬間就聽出來了，是蕭邦的《升c小調練習曲》，難度相比野蜂飛舞瞬間跳了一個大檔次。

  絕大部分人看到曲譜的時候手指就開始抽筋了，這支曲子對手指的爆發力和速度有非常高的要求，同時左手還有很多大的跳躍，周淼能在16歲就能演奏如此高難度的曲子，只能說一句，天賦。

  看到兩人連續不斷的彈奏著難度越來越高的曲子，眾人也終於意識到，兩人是在斗琴，隱藏在琴聲中的刀光劍影也在周淼的演奏下殺機畢露。

  張良寬緩和了一下手指，神情愈發的認真了，深吸一口氣，在周淼最後一個音消散的瞬間，重重地敲響了琴鍵。

  同樣是蕭邦！《a小調練習曲》，蕭邦練習曲中難度排行前列的一首，除了對速度的追求，對音質以及趣味性都有很高的要求。

  但周淼聽著聽著卻皺起了眉頭，張良寬雖然彈的非常快，但有些地方音色都粘在了一起，看來歲月還是在這個老男人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汗水沿著張良寬的臉頰跌落，身上的白襯衫也已經濕透，近些年他的重心全在琴行的生意上，已經太久沒有彈過這種超高難度的曲子了。

  他本以為他能撐住，畢竟底子還在，但剛起了個頭他的心裡就咯噔一下，彈疵了，心下頓時一沉。

  然而就在下一個轉音，一段更為有力的琴聲強勢注入進來，周淼十指在琴鍵上狂點，那速度看得人眼花繚亂，硬是幫他穩住了即將奔潰的節奏，張良寬頓時壓力大減，由主轉輔。

  在兩人的合奏下，一曲《a小調練習曲》聽得眾人如痴如醉，以至於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之後許久，都無人想起鼓掌。

  李菲菲猶豫的伸出手，確定他倆不再繼續斗下去之後，猛烈的鼓起了掌，其他人這才如夢初醒，激動的鼓起了掌，太精彩了！

  張良寬長吐一口氣，苦笑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我在你這個年紀連你的一半都不如。」

  被樂壇前輩如此誇讚，周淼笑的十分開心，「哪裡，您過獎了。」

  就在這時，一個站在門口觀望許久的小男孩哭喪著臉對媽媽說道：「媽媽，我不想學鋼琴了，你給我報個跆拳道吧。」

  「額，那咱們走吧。」媽媽見眾人都看過來，一臉尷尬的帶著孩子走了。

  剛才還在感慨的張良寬頓時急了，「哎別走啊，鋼琴一點都不難，很好學的……」

  看著張良寬追出去的身影，周淼突然笑了，「這就是你們給我準備的禮物嗎？」

  起身活動了下發酸的手指，他笑道「我還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