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十四）

  太初帝是一個行動力非常強的皇帝，他既然說了要給孫女選夫婿，那就不會只是說說而已。第二天，整個京城二品以上官員以及朝廷勛貴家中都接到了要為永樂郡主選郡馬的消息。當然，太初帝也表示了他不強娶強嫁，年齡在二十歲以下，相貌俊秀，文武雙全的未婚男子，自由參與。五日後，在皇城中的皇家別院比試，最後選出其中的優勝者為永樂郡主郡馬。

  所有人都知道，永樂郡主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女，如今看來，將來太子殿下登基幾乎是十拿九穩了。到時候永樂郡主就會成為永樂公主了。更不用說，郡主還是皇長孫的雙胞胎妹妹，將來若是皇長孫再……絕對是前途不可限量啊。如此，京城裡的世家子弟們都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了。只除了跟夭夭關係好的幾個。

  

  雖然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將來夭夭必定會長成一個不輸其母的絕色美人兒。但是越是跟她熟悉的人，越是難以生出什麼旖旎的情絲。不是他們眼瞎，實在是這位小郡主太過恐怖。武功高強什麼的就不說了，還養著兩條蟲子。更不用說這位小郡主從小跟自己一起玩耍，尋歡作樂，打架鬥毆無所不為，實在是讓人消受不起。這樣的小美人兒，當朋友沒問題，當妹妹也很好，但是娶回來當夫人，他們的膽子還不夠強壯啊。

  還有小郡主身後那一票彪悍到極點的後台，這日子沒法過了。

  夭夭漫不經心地走在街道上，自從皇祖父下了選郡馬的旨意之後太子府也跟著忙碌起來了。娘親忙著收集各家子弟的畫像和資料。就連爹爹都時不時找一些朝中官員來談心，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家中都有適齡的年輕公子，而且還都是被皇祖父看好的人選之一。

  夭夭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雙美目中卻滿滿地都是茫然。她真的要跟祖父說得那般，選一個文武雙全的如意郎君嫁了，然後在京城裡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完美貴婦麼？如果是這樣，夭夭覺得自己現在都能夠想像未來幾十年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了。京城裡的這些權貴子弟，文武雙全卻是不錯，但是卻都無聊得很。不是紈絝的不思進取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就是一門心思的發憤圖強。

  「唉。」夭夭忍不住嘆了口氣，好想離家出走啊。

  「哎喲！」想事情想的太出神，一個不小心和人撞了個滿懷。夭夭伸手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疼的小鼻子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生理性的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阿嶠哥哥？」看到來人，夭夭有些驚訝地道。

  「你在想什麼？叫了你兩聲都不答應。」商嶠有些無奈地道。他從對面過來，正好看到夭夭在街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叫了一聲不見她反應，走進了一些才發現這丫頭走路的時候雙目無神，一副不知道神遊去了哪兒的模樣。又叫了兩聲，夭夭還是沒有反應反而一頭撞進了他懷裡。

  夭夭揉了揉鼻子，接過商嶠遞過來的帕子摸了眼淚才道：「沒什麼啊，我在想事情嘛。」

  「想什麼？」商嶠問道。

  「離家出走啊。」夭夭自然而然地答道。話音剛落，只覺得身邊的氣息驟然一冷，夭夭立刻捂住了小嘴眨巴著眼睛無辜地望著商嶠。商嶠打量了她半晌，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不要一個人偷偷跑，你爹娘還有陛下都會擔心的。」

  夭夭連連點頭，連忙轉變話題，「阿嶠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商嶠道：「出城辦事。」

  「我……」

  「你不能去。」商嶠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我是去辦正事，不能帶你去。」

  「哦。」夭夭有些沮喪地點頭，卻沒有再堅持要跟著。自從商嶠入朝為官之後，雖然平時夭夭依然會纏著他玩兒，但是只要商嶠說有正事，夭夭便不會再堅持什麼。她親眼看到過商嶠這些年的努力，自然不能因為自己的貪玩害得他耽誤了正事。

  擺擺手，夭夭道：「那阿嶠哥哥你快去吧，不用管我啦。我去秦家找秦小丫玩兒。」

  商嶠仔細看了看她，沉吟了片刻道：「罷了，今天的事情也不算麻煩，帶你一塊兒去吧。」

  夭夭大喜，「阿嶠哥哥最好了。」

  商嶠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著夭夭往城外走去。

  商嶠說是有正事並不是糊弄夭夭的，而是真的有事情。而且這個事情說大不大，說小還不太小。

  駐守在京城負責京畿防務的金陵十七衛中，有一個指揮使被指暗中與瓦剌人暗通消息。事發之後，因為都察院有人泄露了消息他提前一步帶著幾個心腹逃走了。如今被京衛的將士追捕圍困在了金陵附近的一座山里。但是這人手裡還掌握著許多重要的線索，卻不能讓人就這麼死了。若是交給軍中的將領處置，最後帶回來的十之八九是幾句屍體，因此衛君陌才令商嶠帶人出城，務必要將人活著帶回來了。

  聽了商嶠簡單的述說，夭夭也明白了這件事的重要性。二話不說跟著商嶠出了城門，朝著那指揮使被圍困的地方而去。

  與此同時，一個風塵僕僕的少年在城門外翻身下了馬。抬頭望著眼前高大宏偉的城門心中響起了弦歌公子的話，小夭…在這裡嗎？

  跟著商嶠從城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所幸他們是為了執行公務，商嶠身上有衛君陌給的特別令牌。否則他們只怕就只能在城外住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回去了。

  太子府里，商嶠將被捆成了粽子的犯人扔在了地上，拱手道：「啟稟太子，人抓回來了。」

  衛君陌低頭看了一眼，金陵十七衛的指揮使他都認識，自然也能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真是假。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很好，辛苦了。」商嶠雖然還年輕，但是性格卻相當沉穩，只要是交給他辦的事情就沒有辦不好的。

  商嶠笑了笑，沒有面對外人時候的拘束和規矩。

  「是我分內之事。」

  衛君陌點點頭，喚來了門外的侍衛將犯人先待下去審問。

  南宮墨含笑拍拍已經坐在自己身邊撒嬌的夭夭，又看向商嶠輕聲問道：「阿嶠辛苦了，想必你們還沒用晚膳吧。我讓人準備了，先用膳。今晚就在府中住下吧，都已經宵禁了，就別來回折騰了。」

  商嶠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稱是。

  太子妃是他的老師，這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事情。商嶠想要靠著自己的努力功成名就，卻不代表他會矯情的否認這一層關係。

  夭夭靠著南宮墨的肩膀，道：「娘親只疼阿嶠哥哥，不疼夭夭了。」

  南宮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別說娘親不疼你，明兒進了宮你就知道疼不疼了。」

  「啊？」夭夭立刻緊張起來，「皇祖父又知道我出城了？」

  南宮墨笑道：「永樂郡主在城門口揚鞭策馬，誰人不知？」

  夭夭忍不住哀嚎一聲，撲到在南宮墨懷中。南宮墨拍拍她的小腦袋道：「行了，誰不知道你皇祖父疼你，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的。」最多是再關幾天禁閉。夭夭可憐巴巴地望著坐在一邊的衛君陌，「爹爹，我明天能不能不進宮？」

  衛君陌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你皇祖父下午派人來傳話，明天要是在宮裡看不到你的話，明年你都不用出城了。」

  「……」不是應該明年都不用進宮了嗎？

  南宮墨站起身來笑道：「好了，先去用膳，別貧嘴了。」

  另一邊的花廳里早就準備好了晚膳，都是夭夭和商嶠喜歡吃的。夭夭歡呼一聲拉著商嶠過去津津有味的開動。今天跟著商嶠一起去抓人，很是廢了一番周折，就連午飯都來不及吃就更別提晚膳了。衛君陌拉著南宮墨轉身回房去了，只是臨走時謝安瀾留下一句，「阿嶠明天別急著走，我有事情跟你談。」商嶠也曾經在太子府住過許多日子，都是自己人也不需要她們再額外招呼了。就算真的需要，還有夭夭不是？

  商嶠點頭，「是，師父。」

  「對了。」南宮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恍然想起一件事情，道：「今天有個少年上門來找夭夭，他說他姓君。」

  「什麼？」正吃得開心的夭夭一愣，轉過身來驚叫道，「呃…他長什麼模樣？多大年紀了？」難道是君南焰，他又傷又病的，就算太師叔和弦歌舅舅醫術如神，也不會這麼快就來到京城啊？不對，他到底來京城做什麼呢？

  南宮墨微微揚眉，笑吟吟地道：「好像是個十三四歲的俊俏少年，寶貝兒，有什麼不對麼？這是你這次出去認識的新朋友？」夭夭這次出去遇到了些什麼人和事，南宮墨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不過看著夭夭驚訝又略帶心虛的模樣，南宮墨倒是被挑起了幾分興趣。

  夭夭眨巴了一下眼睛，瞬間恢復了單純無辜的模樣，「沒有啊，只不過我在關外卻是認識一個姓君的人。有些驚訝而已。」

  南宮墨點頭，「他留下了地址，既然是你認識的人，回頭便去看看人家吧。地址去問總管要。」

  「知道了。」夭夭低下頭飛快的扒飯。南宮墨看著她若有所思，看來師兄的信里說得不太詳細啊，幸好他也快要回來了，到時候要仔細問問清楚才行。不過，那孩子聽說是宮馭宸的徒弟。沒想到，夭夭竟然能跟宮馭宸的徒弟投緣。

  衛君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心，示意她不必擔心。

  南宮墨莞爾一笑道：「沒事，咱們走吧。」夭夭素來聰明灑脫，真正需要她們操心的事情其實從來都不多。

  衛君陌微微點頭兩人攜手走了出去。

  花廳里只剩下兩個人了，夭夭依然在努力扒飯中。商嶠卻已經放下了碗筷，若有所思的盯著眼前的小姑娘。夭夭終於被他看得不自在了，鬱悶地抬起頭來，「阿嶠哥哥，你看什麼呢？」

  商嶠問道：「那個姓君的少年，很重要麼？」

  夭夭有些茫然，「還好吧，他應該是我在關外認識的朋友。他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傷，我卻還沒等到他傷好就跑掉了，好像有些對不住他。他怎麼會來京城呢？」

  商嶠沉默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道：「不用想太多，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夭夭點頭，「嗯，他既然能來京城，應該…沒什麼事了吧。」

  商嶠道：「難道你還不相信老先生和弦歌公子的醫術？」

  夭夭吐著舌頭做驚恐狀，「我可沒有這樣說，弦歌舅舅會打死我的。」

  「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商嶠無奈的搖頭笑道。

  夭夭心虛地想著：「我不是擔心君南焰的傷，而是…偷跑什麼的好像有點不講義氣啊。但是，君南焰是宮馭宸那個大壞蛋的徒弟啊。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