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反了他娘的

  過得兩日，眼見天氣開始陰霾起來，江南連綿不絕的梅雨季節，似乎要提前到來的時候，吳郡處處都有捷報傳來。

  唯獨位于丹徒的水寨與小小的丹徒縣上面仍舊豎起「孫」字戰旗，仍舊有不死心的軍士硬扛著城內外的敵人，堅守城池，與城外齊軍軍士對峙。

  齊軍作戰一向張弛有度，該著急的時候，不會有半分遲疑，該停頓的時候，也不會有半分激進。

  對城池圍而不攻，轉而分兵攻占郡縣，交通要道已經成為慣例。往往這些被圍困的堅城，在收到大軍被擊敗的消息之後，會立馬投降。

  但現在，丹徒水寨裡面的韓當，沒有絲毫歸降齊軍的意思。他焦躁不安，水寨外面的齊軍越來越多，是走是留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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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信心一日之內不會讓水寨有太大損害，但兩日，三日之後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知道。

  「校尉，齊軍又派使者了。」

  「讓他們滾！」

  日落，一抹殘陽掛在天穹上，張飛忍耐不住，進行最後通牒。

  他想不明白，這韓當是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居然敢不投降，也不離開丹徒。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別說張飛這樣的猛男，他毫不遲疑的將所部所有軍士集結起來，合計五千人的軍士從丹徒城外的大營出發，逼近丹徒水寨。

  丹徒城中，人頭攢動，縣令以降人人自危，城中有五百守軍，這些都是韓當派來的軍士，接管城防後，雖沒有能力掌控丹徒全城，卻把控四門，不讓城中人輕易獻城。

  縣令目光幽幽，他原本是陳溫任命的丹徒縣令，劉繇出任揚州牧，他還是丹徒縣令。孫策拿下江東，他還是丹徒縣令。若無意外，齊軍南下，自己的丹徒縣令會丟，會變成北方，或是其他地方的縣令。

  前後數年，丹徒內外一切他看在眼中，看慣了人來人走，心知肚明韓當完了。

  一城一寨互為犄角，要的是城內寨內互相依託，一旦城外敵軍進攻營寨，城池，另一方立馬襲擾。

  這叫犄角之策。

  可是現在，城中守軍不過五百，還都是步兵，其他民壯派不上用場。韓當等待的犄角之策不可能發揮作用。

  夕陽底下，齊軍騎兵靜謐不動。殘陽潑撒在他們的身上，人人披上金盔金甲，好似神兵天降。

  面對這樣的強敵，莫說是縣令，便是韓當親信，也不免動搖，迷茫起來。

  但凡打過仗的人都知道夜戰不好打，野戰步兵對抗騎兵更是找死。沒有足夠強弓硬弩，大車抵擋騎兵衝擊，做得越多，死得越快。

  「咚咚咚。」

  戰鼓被擂響，聲勢震天。

  一望無邊的齊軍已經抵達丹徒水寨之外，一面面大盾被高舉，結成盾陣。盾牌後面，弓弩手默默將箭矢從火油當中取出，用火摺子將火油點燃。

  一時間，盾陣煙霧繚繞，無數火箭只等一聲令下，便會在盾牌下放後，激射而出。

  韓當看著齊軍到來，哪知道丹徒城內些許守軍根本沒有想要支援自己。兵力匱乏讓他的一切部署都變成玩笑。

  整個吳郡不到萬餘兵馬，現在掌控在韓當手中的只有水軍的五千，步軍幾乎全軍覆沒，在一座座小城當中，連同百姓直接投了齊軍。

  對世家豪族諸侯來說，齊公是必須抵抗的惡人，但對尋常百姓來說，齊公卻是大好人。

  「放！」

  鼓聲忽的停歇，震天動地的聲音消弭，只剩漫天火箭。

  韓當完全無法看清楚有多少火箭來襲，他麾下訓練有素的水軍營寨並非全都在水中，大半都在陸地上。這些被當做後勤基地陸地部分，所有易燃物都被清理。

  一片火雨潑灑下來，並未燃起熊熊大火。

  可即便如此，韓當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士氣開始崩盤。

  連戰連敗，一連串的壞消息讓江東水師士氣極低，他們大部分的家眷都在吳郡或是丹陽。丹陽兵還能安定心神，吳郡兵士氣低迷，恨不得現在就離開軍隊，趕回家中。

  他們與齊軍對峙之前，對齊軍的諸多政策頗為了解。這個年代，願意在船上討生活的人大多都是有冒險精神的，他們比普通步兵更敏銳，需要承擔更重的作戰任務。

  沒有大義，沒有仇恨，江東水師面對齊軍心生畏懼，此刻只想混口飯吃，早日投降齊軍。

  肉眼可見的，江東水師士卒在後退，火箭不能點燃營寨，但也能殺人。那破空而來的紅光，足以將所有反擊的江東水師軍士射殺。

  弓弩在大漢跟甲冑一樣，都是違禁品，尋常獵戶有一兩張還算合理。誰家能夠十張以上，被官府查到，都是以謀逆論處。

  除了在民間嚴防死守之外，大漢官方還在固定城池打造軍械，長安洛陽之外，大漢就沒有成體系的軍械製造機構。

  孫策起兵靠的是從袁術手中借來的士卒，士卒的甲冑武器都是從袁術手中弄來的。這一批人的戰鬥力強悍，大半源自於甲冑武器。

  現在面對甲冑武器遠勝於袁術的齊軍，一波對射，江東水師不斷後退。

  不管軍官如何責罵，訓斥，軍士都不住回頭。

  完了，全完了。

  韓當心如死灰，對峙的時候，他無所畏懼，還敢分兵據守丹徒城，將丹徒城當成一個誘餌。但他萬萬沒想到，齊軍竟然對眼前的誘餌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們卯足勁，想要一舉哪怕水軍營寨。

  他不敢遲疑，立刻轉身疾走。和平時期不能做出決定，不代表生死關頭不能做出最合適的決定。反正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只能保持強大的戰鬥意志，朝著丹陽突圍。

  步兵走不掉，水師還能走。

  總不能齊軍水師敢進入長江吧？

  「步兵死守營寨，水師上船待命，堅守半個時辰，全軍撤退。在那之前，擅退者殺無赦！」

  韓當怒目，衝著軍官們破口大罵：「直娘賊，乃公要是看到營寨失陷，誰的防區出現問題，乃公就砍了他的腦袋。不想死的就趕緊死守，半個時辰都守不住的話，你們的腦袋，乃公親自砍掉。」

  數個軍侯垂首，等到韓當離開，立馬有人嘀咕：「他娘的，要不是俺家眷都在丹陽，俺早投降了。不投降，不撤軍，現在還想砍了俺們腦袋。」

  「對，反了。」

  有人呼應，聲音落在不遠處的韓當耳中，讓他愣了愣，頭也不回的上船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