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律法

  「請坐。」

  郭天請人送來清茶酪漿瓜果糕點，等應劭落座之後，才不疾不徐的笑道：「應君久在地方，未必清楚齊公近日所謀除了涼州揚州之外，便是振興聖人之言。」

  「齊公是想推行什麼？」應劭神色一動，想到了邸報當中毫不起眼的人人平等四字。對百姓而言，這一說法或許新奇，但在齊公治下的官吏看來，這不過是老生常談，過去數年，幾乎每年齊公都會提及人人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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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這一次齊公不是說著玩，是真的想要推行此事？

  「應君是大儒，對孔聖人，亞聖態度，在下不干揣測。但齊公對這兩位聖人雖有尊敬，卻也覺得此二人學說有些落後。」

  郭天舉杯邀請，語調真摯：「自從董仲舒將陰陽五行，讖言加入儒家之後，儒家方才有今日威勢，成為你我手中治理天下的一把利刃。如今齊公想要將人人平等，民貴君輕廣而告之，將皇帝，聖人變成人，將部分權利還給百姓，應君覺得如何？」

  他也是思考了許久，才將自己心裡話全盤托出。應劭能力如何，他一清二楚。清談名士，除了吹牛，引用華麗辭賦罵人之外，似乎還懂一些法律。

  應劭並不知道郭天心中所想，他盯著案上的清茶，縷縷清香隨著白色霧氣不斷升騰，茶杯當中的葉片隨著僕人送上瓜果，點點顫動，在杯子裡面打轉。

  他臉色已經變了，郭天是士人，也是太平教徒的身份，他心知肚明。這是不是秘密的秘密，甚至齊公府帳下還有一種蛾賊造反順應民心，並非是反抗大漢的說法。

  似乎蛾賊做的事情才是對的，朝廷不能讓百姓吃飽飯，就該被推翻。

  這樣的話，太過驚世駭俗，索性沒有成為主流。但身為黃巾，有能力說出這一番話的郭天，卻被應劭記在心上。

  此番舊事重提，郭天赤裸裸不敬重孔孟的態度，讓他有些難堪。誠然，世家子就沒有幾個人會敬重孔孟。孔孟不過是世家限制皇權，限制當權者的手段。

  若是世家子掌權，同樣會用孔孟限制百姓，讓百姓安心當狗。

  大漢四百年，儒家已經變成四不像，什麼樣的理論都能融合進來。只要能夠讓當權者的統治更穩固，那就是儒家學說理論。

  人人平等，民貴君輕，是雙刃劍。一旦世家承認皇帝聖人跟世家子一樣都是普通人，那皇帝殺人是否該殺；世家子殺人是否該殺；孔子誅殺少正卯是否有罪。

  除了孔子殺少正卯當下無人在乎，其他兩個都至關重要。

  孟子所言的民貴君輕社稷次之，反而是小事。

  那位齊公說的民可不是世家子，而是斗升小民，是庶民。青州冀州新學說遍地，民貴一說已經深入人心。

  「茶涼了，換一杯吧。」

  不知過了多久，郭天的聲音打斷應劭思緒。他正了正身子，道：「時間緊迫，涼茶熱茶都喝不得。齊公親自督軍南下掃平天下逆賊，劭無能之輩，懇請齊公下令，劭願意重新編訂律法，讓人人平等。」

  「律法？你是覺得漢律不符合亂世？」

  「親親相隱，為親報仇乃是大義本就不該長存。大漢過去以孝道治天下，前後四百年，今日也該結束。劭以為，天下人無論士庶殺人都應該償命，天子也是如此！」

  郭天聽到這話，微微錯愕。無他，應劭說的都是實情，人人都知道大漢的確有這樣的問題。那名震天下的關羽關雲長年輕時便是殺人逃竄，徐庶也是如此。

  為了小事殺人，在大漢是常態。為了父母報仇而殺人，更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是義舉。

  對於應劭所言，他並不在乎，但在略微思索確定李雲義絕對是支持應劭的言論之後，道：「工部尚書職位仲瑗且先擔任幾日，天現在就書信齊公，若是齊公准許，立馬請你編撰法律，修改漢律不合理之處。」

  「齊公此前也有設想，想要另立一部，為刑部，專管法律，審查天下犯罪之人。」

  刑部？

  應劭眼前一亮，相對於工部這一全然陌生的地方，他更精通律法。刑部還未設立，只存在於李雲義跟郭天的隻言片語當中。即便如此，齊公府的行政效率還是讓他胸有成竹，知道刑部建立唯一不確定的就是時間，主政官員。

  齊公帳下不乏能征善戰之輩，幕府當中年輕俊傑也不知凡幾。可精通法律的人才，卻不多，有資格擔任刑部尚書的，除了自己，還有誰？

  「時不待我，不管齊公如何看待大漢律法，劭現在就開始重新修改編撰，有了成果立馬交給齊公。這工部尚書劭愧領，具體事務還是交給馬德衡，此人乃是天縱之才，匠造一事天下無雙......」

  郭天笑吟吟的在心裡翻白眼，商業互吹他見多了，心知肚明應劭真要看重馬均，就絕對不會接手工部尚書。

  現在惺惺作態，除了為了收穫馬均等人的好感之外，還在表明自己心跡，無意擔任工部尚書。

  「如此甚好，一切就有勞應君了。先生與我今日之言，天會轉述齊公，最快三五日，慢則十日，齊公必定會給應君一個準確的回覆。」

  半晌，郭天拍手叫好。應劭願意擔任工部尚書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他願意讓出工部尚書，去籌備一個刑部，編撰刑罰，也是大好事。

  齊公幕府下職權隨著朝廷被搬遷到了洛陽，也混亂起來。三公九卿跟荀彧領的尚書台，內閣重合，前者白拿一份俸祿，默契的不出現在李雲義面前礙眼，荀彧聲勢愈發顯赫。

  如何重新劃分職權，將權利分散，一直都在穩步進行。

  工部誕生就是分權的成果之一，尚書台內閣可以監管，對工部下令，卻無法干擾工部內部的正常運行。

  現在在劃分一個重要又不重要的刑部，既能夠減輕尚書台的工作，又能增加內閣的權利。

  內閣在李雲義的設想當中就是制定政策，監管政策的大齊核心，而非事必親躬的小吏。

  正事說完，又是一陣寒暄，兩人才各自離去。

  應劭大步走入官邸當中，換來僕人，研墨聲討親自為父報仇一事，開始政治宣傳，拉攏同盟，以最快的速度讓士人都默認自己的宣傳。

  「今天下逐漸平定，齊公仁慈之名傳遍海內，昔日大漢誤殺，仇殺，官府豪族相互包庇一事漸少，殺人者皆死於律法之下......」